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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庆努力维持着自己从容镇定的逼格,眼角余光瞥了眼旁边泪流满面的徐英,心中暗暗得意。
对不住了,不是兄弟不讲道义。
只是我的上官大人现身,必须在她心里保持一个好印象。
这大腿我抱定了,耶稣来了都没用,我说的!
上官婉儿走下马车后,拢了拢身披的大氅,在这寒夜里声音冷的不带半点温度。
“放人。”
声音平和,但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为首的金吾卫心脏猛地收缩一下,硬着头皮走上前,抱拳道:“启禀大人,他们......”
“放人。”
上官婉儿重复开口了,声音冷漠仍旧不带任何感情。
却像是比这寒夜里的冷风都还要冰冷的钢刀,寒气森森。
金吾卫太阳穴鼓起,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心中的郁气都化作雾气从鼻口中吐出。
极其不甘的摆了摆手。
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收回。
徐英第一时间屁滚尿流的滚回到契苾敬柔身后,为自己捡回一条小命如释重负。
杨庆弹了弹袖口处凝结的水珠,不急不缓的走到上官婉儿面前,不卑不亢的直视着她的双眸,行叉手礼道。
“多谢大人搭救。”
上官婉儿鼻息间轻轻嗯了一声:“退下吧!”
“是!”
杨庆应诺一声,从容的走到了上官婉儿身后。
徐英看着杨庆目瞪口呆,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但是以他的脑袋瓜一时半会儿却实在想不通。
上官婉儿往杏花别苑方向看了一眼,缭缭不绝的管弦声乐还在耳边回响。
“邱神勣在里面?”
为首的金吾卫硬着头皮道:“属下这就去叫大将军出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亲自去找他。”
上官婉儿面无表情的往里走去。
那些金吾卫既想要上前拦她,可是一想到上官婉儿往日的威名,一个个又踌躇不决不敢上前。
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婉儿毫无阻碍的走进杏花别苑之中。
徐英趾高气昂跟在后面,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尽显无遗。
厅堂之内各个席位空无一人,唯独只有主位上大腹便便的邱神勣倚靠在席案上。
微闭着双目,一脸陶醉,手指有节奏的跟随着堂下乐声和鸣打着节拍。
堂下颜娘子手抚琵琶,强颜欢笑。
一曲作罢,邱神勣缓缓起身,忍不住鼓掌道:“不愧是颜都知,色艺双绝,邱某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颜娘子怀抱琵琶微微扶身:“邱大人过奖了,蒲柳之姿不值一提。”
“上官舍人还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调教出颜娘子这样出色的都知。”
邱神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在颜娘子曼妙的娇躯上流连忘返,时而一缕淫邪之光一闪而过。
颜娘子轻笑道:“能博大人一笑便是奴家的荣幸了,就是不知道邱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呵,邱某对颜娘子钟情已久,难道这还不够吗?”邱神勣把玩着酒杯,一脸玩味的笑容。
颜娘子笑容不减:“那还真是奴家的福分了,就是不知邱大人何时娶奴家过门了。”
“若是能嫁给邱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奴家就是做妾也是值得的。”
“可是我既不想娶,又不想付钱,只是想玩玩啊。”
邱神勣嘴角咧开,笑容逐渐放肆。
颜娘子面若寒霜,铁青着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邱神勣反而笑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识趣点,伺候好本将军,保管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是不知好歹,嘿嘿。”
邱神勣一对三角眼流露出阴险的光芒。
“总听说你们内卫大牢堪称人间刑狱,邱某倒是想知道我金吾卫私狱到底差在哪里?”
“我内卫简陋,不堪入目,倒是有朝一日若是能请邱将军进去坐坐倒是蓬荜生辉。”
邱神勣猛的回过头,正好就看见上官婉儿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邱神勣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上官婉儿,你不在宫内好好伺候圣人,跑这来是何意?”
“这话我也想问你,你邱神勣堂堂左金吾卫大将军,拱卫皇城护圣人周全才是你的职责所在。”
“即便涉及朝廷大臣命案也该交由刑部处理,什么时候你金吾卫也有权力拿人了,莫不是你邱神勣什么时候变成御史台走狗?”上官婉儿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
邱神勣冷冷一笑:“本将军只是怀疑这杏花别苑有贼人密谋造反,本将军身负皇恩,自然不负圣人重托。”
“上官大人深夜来此,形迹可疑,莫非与贼人有所勾结不成?”
上官婉儿冷漠的看了邱神勣一眼,突然神情一肃。
“传圣人口谕,邱神勣接旨。”
邱神勣先是一愣,随后一张胖脸顿时黑如锅底,不情不愿的咬着牙单膝下跪,腮帮子肌肉像是小虫一般涌动起来。
“臣接旨!”
上官婉儿冷冷扫他一眼:“滚回去!”
邱神勣脸色阴沉的仿佛就要滴下水来,目中怒火滔天,几欲噬人。
哪怕他明知道圣人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传口谕,可是这种时候他也绝不敢有任何大不敬的行为。
哪怕是打碎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臣遵旨!”
邱神勣心中恨极,几乎是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咬牙切齿,一个屁都不敢放,转身大踏步冲出门外。
过了半晌都还能听到邱神勣在杏花别苑外无能狂怒的怒吼。
厅堂重新恢复了平静。
杨庆和徐英几乎是以一种膜拜的目光的看着上官婉儿,这一刻上官婉儿的背影无限高大起来。
杨庆老怀大慰,看向上官婉儿的目光越发满意。
真不愧是我的上官大人,端的是威武霸气。
爱了爱了。
“谢大人。”颜娘子走上前来扶身行礼道。
“无妨,邱神勣这个恶贼冲我来的,你们只是受到牵连罢了。”
一阵寒暄之后,总算是进入正题了。
“刘定昌溺亡一案,圣人已经过问。无论怎么样都是朝廷命官,无故丧命定然要追查到底。”
“根据线报称刘定昌乃是在杏花别苑赴成平王宴会,散席后归家路途中坠入洛水,由于当时天色已晚,行人稀少,加之刘定昌饮酒过度,又不擅水性才溺水而亡。”
“宴席之上刘定昌可有何异状,是否与人发生冲突?”
上官婉儿蹙起峨眉,显然对于案件颇为关注。
颜娘子道:“大人请放心,我们都有记录。”
很快,杏花别苑的假母便引着人将厚厚几本录册带了过来,其上都原原本本记录了宴会期间满堂宾客的言行举止。
杏花别苑说到底还是暗卫的情报据点,监察百官本就是本职。
而神都这么多风月场所,成平王偏偏选择此处宴请宾客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藩王勾结朝臣向来就为皇帝所忌惮,而成平王故意选择杏花别苑设宴自然也是刻意为之。
目的自然是利用内卫的监察消除当今圣人的怀疑。
上官婉儿翻阅着言行录册,同时也大度的让杨庆几人一同查看。
然而翻遍了几本录册却也只有寥寥几笔提及了刘定昌,根本无关痛痒,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其实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成平王宴请的宾客中服紫的三品大员便有数位,服绯的四品五品大臣也数量众多。
刘定昌区区一个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能够出现在这个宴席上,都足以让他受宠若惊了。
几本厚厚的录册中自然是大篇幅的记录成平王以及其他三四品大臣的言行举止。
也只有到达了他们这种地位,宴会上才能放得开,吟诗作对也好,邀舞也罢,都能玩的尽兴。
而像刘定昌本身只是八品芝麻官,又无甚才华,不敢登台吟诗作赋,肯定只能够在角落里吃吃喝喝了。
没有表现,自然也就没有多少笔墨记录他。
几个人把宴会上宾客的言行记录看完,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很显然大家都知道杏花别苑是什么地方,说话做事都异常小心谨慎,半句朝堂上的话题都未曾涉及。
真就是一群人吃吃喝喝的从上午玩到下午太阳快落山,真是一群腐败分子。
从言行录册中找线索的计划落空,让上官婉儿眉头皱的更深了。
想到出宫前圣人看似不痛不痒的几句体面话,上官婉儿心里就沉甸甸的。
她伺候武曌多年,深知武曌是什么样的性格,若是真因为这事把内卫牵扯进去。
她是绝对不会包庇内卫的。
哪怕内卫是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斩掉。
正好这些年内卫的名声也烂了,以武曌的性格完全有可能顺水推舟满足大臣的弹劾直接将内卫废了。
反正对武曌而言,没有了内卫,大不了再换一个顺手的不就行了。
不过内卫倾注了上官婉儿多年的心血,她自然不愿意看着内卫就这么垮掉。
搁下手里的言行录册,上官婉儿的目光转向了一侧的杨庆。
“杨无咎,你不是擅长断案吗?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徐英一副见鬼了似的表情看向杨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擅长断案?
就差没把这句话写在自己脸上。
颜娘子目光同样落在了杨庆身上,她不知道一向才思敏捷的上官大人为何会突然问起一个小内卫。
尽管这个内卫长得很好看,看起来有点与众不同。
颜娘子突然觉得杨庆变得有趣起来。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杨庆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脑海里试图努力将案子复原,但是因为目前所知的线索实在太少了,根本难以办到。
杨庆只好硬着头皮道:“下官想看看死者的尸体还有……去一趟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