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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琉诺突然笑了,阳光衬于她身后,周身都笼了一层朦胧的金。她终于说:“七妹,我从没想到你心机竟如此深,你是不是早就算明白了一切?”她一顿,见琉素正眯着眼,似乎是阳光过于耀眼,本能侧身,为她挡住。琉素这才一笑:“也不是,只是觉得四姐很喜欢宋清。”
忽然袭来一阵风,夹杂着被水冲淡的血腥味,刺痛鼻息,楚琉诺触及温暖的徐徐清风,心中却冷的可怕,她硬是挤出的话:“你当真是有颗七巧玲珑心,我那番姿态对他,你都能看出我喜欢他,这倒是叫我纳闷,我何处露了马脚。”
琉素只是摇头,说:“宋清说为你谋得一席之地,实则是为了他自己不想这样整日无所事事,明知是打着你的幌子,当时已在沾雨寺的你,却还是于寒冬腊月赶回来看他,你说,你何处露了马脚?”楚琉诺如是般点头,说:“原来如此。可是宋肖呢?”
琉素微微叹息,举目望向一泓泉水似得天空,白的没有一丝瑕疵,万里无云,尔时飞掠过百灵,也不过一瞬,这样好的天气,应当是叫人欢喜的,为何要问这般沉重的问题?视线微转,半晌才道:“四姐,我累了。”楚琉诺反倒笑了:“你确实该累了,你应当好好休息。”
她望去天边儿,这样白而无暇的颜色,太阳一顷连朵云彩都瞧不清楚,烈阳白晃晃的映在眼前,看时间长了,便生了几分晕眩,也许这便是所谓的物极必反。轻移开视线,看向端坐于马车内的琉素,太阳衬在她的眉眼,这样的白,细腻的肌肤,跟凝脂似得,因在病中,便更似雪白。尤是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直直的望去人心底,这样一个妙人……这样的一个人……她微微叹息,心中轻轻一跳,方道。
“你说,你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下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琉素抬起眼,白皙细腻的面容逐次绽放出一丝笑意,却是极冷,叫人生寒,“不说别的,那是我的孩子,你觉得可能是我下的手?”楚琉诺啐了口:“你瞒过了所有人,”她话未了,琉素便摇头,郑重地道:“就照你说的,我筹谋这一切,可你可曾想过,有了这个孩子,我的地位便谁也动之不了,一个男孩,更是我的保障。”
她说的这样认真,倒叫楚琉诺生出几分疑惑来,没等琉素问,她便沉思道:“你倒是也不怕——我万一真查出点什么,你也不怕我反叛。”琉素微微一笑:“四姐甭说笑了,你倒戈?你我本就没有多少关系,何来反叛一说?不过是身在其位,各谋其职——为自己寻一条路活下去。”楚琉诺展露笑颜:“你说得对,你我本就不是朋友。七妹,我倒想看看你这幅病弱之躯,到底能掀起什么风浪。”
琉素喘了口气,才说:“我做不了什么了,京都就快要变了。”说罢,她坐回马车内,张妈妈冲楚琉诺裣衽为礼方才上了马车。车夫拾起踩凳放入马车后才缓缓甩了马鞭。楚琉诺见状,只是一直盯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缓缓一笑。
马车行驶一路,琉素都是闭着眼睛,适才楚琉诺那话一直回旋在她脑海中……你连自己孩子都舍得下手……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琉素似乎幡然醒悟,竟生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贴在背心中,微微有些冷意。
张妈妈有些担忧的掏出帕子在琉素额上按了按,方问:“小姐可是心疾又犯了?要不要吃个药丸压制一下?”琉素摇摇头,表示不用。药丸是在病中之时,太医斟酌着出来的,为的就是琉素时刻突犯得心疾方可压住。她并不是犯了疾,而是被楚琉诺那话吓到了。
连楚琉诺都这样认为,知晓此事的所有人,是否都这样认为?此绪跌宕起伏,更兼身子发虚,总觉跟喘不上气儿似的,密匝匝的堵在心口,就如错乱的针线似得,被劈开几根,零乱的样子又似枝桠间疏疏错落盛开的簇簇小花。正待出神之际,马车忽尔来了个急刹,好在张妈妈眼疾手快,顺势扶住琉素的肩膀,这才省去被倾倒的下场。张妈妈瞧了眼琉素,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怒喝:“怎么做的事?好端端的,也不知知会一声。”
马车外传来车夫赔笑的声音:“倒也不是……看样子前头是出了点事,你看咱们要不要绕道?”张妈妈觑了眼琉素,不由问:“出了何事?”正说着话,琉素便挑开帘子,但见周遭密密麻麻围了些许平头百姓。日头泼辣辣的洒着,衬出许多人的身影,也渐渐传来杂沓的吵闹声,琉素便道:“下去瞧瞧。”张妈妈应了声,便下了马车。挑开帘子的那瞬,太阳也跟着窥进来一缕,便转瞬即逝,只余着暖阳夕光,沉寂于又黑下来的马车内。
琉素靠在内壁角落,上方有疏疏朗朗的流苏飘在她的发髻间,与白玉翡簪缠绕在一起,就像是伫立在白芍药花蕊间的花蝴蝶,于张妈妈进来那瞬,琉素便就直起身子,流苏一晃一荡的最终沉浮在一角静止不动。张妈妈微微喘口气,方道:“是工部尚书家的儿子,好像是一马鞭甩死了人。”
琉素忽尔眯起眼,孱弱的身子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张妈妈的手。张妈妈一怔,大为惊讶,琉素性子素来沉稳,不可能无缘无故有此番古怪的动作。就在张妈妈等待琉素下文之时,琉素忽然堪堪一笑,最终只道:“绕道走。”
张妈妈心神未定,却也吩咐了车夫。马车辘辘而行,渐行渐远的离开那吵杂之声,琉素笑意不变,余着四周阒然,张妈妈几欲脱口而出的话,最终都咽回肚中。因绕道便会格外的远,更兼是小道,所以越行周遭便越发安静。
琉素忽然闭上眼。
前方起了轻微的骚动。
紧接传来刀尖刺破皮肉的沉闷之声、重物落地之声,琉素睁开眼,马蹄嘶叫之声响彻于耳,她一把抓住还在惊愕中的张妈妈,沉声道:“别怕,稳住身子!”张妈妈见着阵势,立时稳住琉素,扶住窗框。琉素似乎是早就料到,并未起任何波澜,只扬声道:“是何目的?”
果然,就见为首的黑衣人只身挑开帘子,那锋利的双目似乎要刺穿琉素似得,寒光凛凛,无声便先剜了琉素两个透明窟窿,在见到琉素并无惊慌之色之时,他反倒笑了:“县主,麻烦您同我走一遭罢。”他虽说着,却毫无恭敬之色。
琉素微微一笑,缓声道:“你杀了我的车夫,谁来驾车?”黑衣人也跟着一笑,说道:“你这问题甚是有……”“嗤”的一声,遽然截断黑衣人未说完的话,琉素心中一跳,手心一抖,但见黑衣人双目瞪圆,从脑后穿刺过一根**箭,直入眉心。他致死都在盯着琉素,琉素心中微寒,张妈妈却大着胆子把他拥下马车。
黑衣人许是觉得劫持琉素不过小事一桩,便只身前来,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还未带走,便先死去。待他倒下后,琉素才看清射箭之人。阳光之下,万里无云,那人立在檐角斜飞之上,清风刮得他袍裾猎猎,暖暖的阳光为他平添三分清艳,却依稀是那般狂狷,他还是如初的眉眼,那般分明,似乎是刻在心底的那身影……琉素心头微微一震,却皱了皱眉,许是那人嘴角啜着的那恶劣的笑意过于……诡异?
他想让她感激他?看样子是……不然,那副狂傲的模样子是给谁看?那样得意的笑脸,又是作甚?张妈妈不由得松口气,却见琉素垂下帷幔,道:“张妈妈去驾车罢。”张妈妈哦了声,一下马车便见那人不知何时已到了骏马旁,她恭敬的裣衽为礼,说:“见过摄政王。”
宋肖不冷不热的嗯了声,向前一步,张妈妈本能侧身让路,就见宋肖打起帷幔,一瞬不瞬的瞧着闭着眼的琉素,轻轻冷哼一声,嗤道:“你倒是跟没事人似的。”
琉素下意识拧起眉,冷笑了声:“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突遇刺杀?性命堪忧?”宋肖不可置否,又觉得心中有气,再次轻哼一声,说:“跟我回去。”琉素缓缓睁眼,冷若寒霜:“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宋肖身子一跃,转眼间便坐于琉素跟前,眼神复杂的看了她半晌,良久才道:“你受伤了?”
琉素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方道:“我同摄政王不是一路人,请你不要带给我麻烦……奴家承受不起。”心里似乎被银针轻轻扎了下,微微的痛,却席卷了全身,她本能闭起眼,忍住痛。宋肖手忽然覆在琉素额头上,后者潜意识闪躲,他却就像是被黏住了似得,紧紧贴在她额上,琉素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打在他手腕,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被人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