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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山的比武台又少了一半,按理说,留下的都是各门的精英,然而瞥了瞥对面那一袭土黄色道袍的青年,今天难得没有迟到的楚云逸却还是完全提不起精神。
这个正握拳向自己问好的土门师兄,无论从相貌、衣着还是气度上看,都只能用平凡中庸四个字来概括。
难道自己这一路就真遇不到一个像样的对手吗?
其实事情并非他相像中的那样。由于父亲和土门掌门陈宜年素无来往,楚云逸对土门可谓知之甚少。土系仙术重防御而不善进攻,加之其厚德载物的修身理念,深谙此道的弟子大都秉承中庸之道,含蓄而内敛。越是修为精深,从外表看来却越是平淡无奇。此次对阵的这个名叫王若垚的弟子,在土门内排行第三,修行近二十年,若不是十年前第一轮便遭遇了方如岚那样强劲的对手,恐怕现在早已在长门内顺风顺水。
然而很可惜,这些都是楚云逸不知道的事。
“在下土门王若垚,还请楚师弟多多指教!”低沉却有力的声音缓缓传来,一柄暗黄色的宽大仙剑也应声出现在那黄衣青年的手中。
“那便请师兄多多小心了!”风雷水火土五灵相生相克,其中风系恰恰克制土系,自信修为在对方之上,又占尽属性优势的楚云逸自然完全没有将这个对手当回事,嘴角微扬,双臂一挥,便只见那一袭青袍已然消失在了几缕流云之中。
然而就在台下一片惊呼的同时,台上的王若垚却不为所动,仅仅是气沉丹田、重心下放,狠狠将自己手中的仙剑插进那青石覆盖的地面。
“轰”的一声,四座小山一般的磐石拔地而起,将王若垚稳稳地护在正中。而那狠狠撞击而来的飓风则被生生挡在其外,寸步难进。
楚云逸那不大的双眼登时睁得溜圆,也顾不上隐匿身形,十指飞舞一声大喝,无数道交织飞舞的风刃刹那间汇成一股洪流,直直地向着挡在王若垚面前的巨石飞去。
然而谁曾想,就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锐响过后,那坚硬的巨石虽然薄了许多,却依然坚挺屹立、纹丝不动。
就在楚云逸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在华阳全派与他同辈的弟子中居然还有人能够构筑起连他都击破不了的防御时,一声震天的巨响突然传来,四块巨石訇然裂开,不计其数的碎片像是受到明确的指引般,聚集起来、径直向着半空中的楚云逸扑去。
全然没料到,原以为只专注于防御的土门仙术竟然也能做到攻守兼备。
暗暗在心里责备了一句自己先前的轻敌大意,飞速调整着周身灵力的分步与应对交锋的战术。一道坚固而厚实的风墙也便及时地出现在了涌来的碎石之前。
无形的风虽然看似柔软无力,但在对抗冲击而出的大型岩块时,减速的作用却十分明显,而且在这以柔克刚的风墙之中,密布着飞速流动着的风刃,岩块一经进入,便会在眨眼间被切割地粉碎。
又是一阵接连不断地响声过后,王若垚的反击也被楚云逸尽数化解,虽然烟尘和石屑弄得他有些灰头土脸,但总算毫发无伤、安然度过一关。
身后剑匣中的落星微微抖动了起来,显然是感受到主人的不利处境想要挺身而出,然而此时的楚云逸虽然不占上风,却还没想着拔剑来扭转战局。
“好落星,你就放心吧,要是这样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我还怎么去做你的主人!”楚云逸微微一笑,原本静立着的身形也便随即飘忽起来。
乍起的狂风又从四面八方围攻向坚守在比武台中心的王若垚,不出所料,方才建下奇功的巨石阵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周。
可就在大家都以为楚云逸这一次的进攻又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只见他手中法诀微微一变,不停旋转着的狂风骤然停滞,而从那风旋的正中央几股两人合抱般粗壮的水柱随之涌出,重重撞上那坚硬的岩石。
锐利风刃都奈何不了的磐石,柔软的流水自然难以突破,王若垚固若金汤的防线自然纹丝未动。反而由于厚土克水的属性规律,被巨岩吸收不少的水柱,威势不断被削弱。
然而楚云逸却丝毫没有因为进攻受阻而失望,相反那俊秀脸上的笑容竟然更加灿烂张扬。
就在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时候,楚云逸张开的十指猛地一收,便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巨石阵的中央传出。
原本活动着的流水在一瞬间被凝结成了坚实的冰柱,淡粉色的血水透过巨岩那被坚冰塞满的缝隙一滴一滴地渗出。
妙哉!妙哉!
稳如泰山的巨石阵单凭楚云逸现在的功夫确实无法击破,但也并非严丝合缝到了铁板一块的程度,无孔不入的涓涓细流虽然没有什么强悍的攻击能力,可突破那本就对水流有吸附特性且存在着难以弥合漏洞缝隙的土系防御,几乎是轻松到不费吹灰之力。正是利用这个方法,楚云逸让那可塑性极强的水流穿透了王若垚的守备,而当那水流缠绕遍他全身上下的一刻,登时凝水为冰,将那骤然发难的尖锋刺进他毫无防范的身体,完成轻而易举地致胜一击。
一切难题登时迎刃而解!
在围观群众的一片惊呼中,楚云逸双手紧握,那吸满水分的巨石也便随着在其内外同时爆裂的坚冰化为无尽尘埃,露出那身上还插着些许碎冰的王若垚,无力地瘫倒在地。
“王师兄,失礼了!”抱拳行了一礼,便伸出手扶在了王若垚的肩膀之上,可与之同时,一声断喝,猛地在台边响起。
“小弟,小心下盘!”高声大喊的不是他人,真是楚云逸昨日认下的“大哥”,也就是那神秘的红衣少年,只见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向着楚云逸的比武台跑着,本就有些散乱的红袍上胸口和小腹两个部位,都有着明晰的脚印。
听得红衣少年及时发出的警告,楚云逸猛地一把推开王若垚,果不其然,一记阴狠的飞踹随着身体重心的偏移,擦着楚云逸的腰间滑了过去。
台下观众登时一片大哗,纷纷开始唾骂起王若垚的恬不知耻,楚云逸也是一瞬间便明白了为何父亲一直以来对土门总是避而远之。
嘴上说着“厚德载物”,手上干着“损人利己”,这样的一群人就算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也绝不可惜。
“谢了!”看着那嘴角微扬的红衣少年,第一次露出欣喜的微笑,随即转身避过王若垚黏人的攻击,一跃而起。
双手紧握,十指相合,柔软的衣衫发丝随着涌动的风云轻轻扬起。
一瞬间,天地无光,晴空失色!
双唇缓缓张开,高声唱出那蕴含着莫测神威的咒语:
集天以灵,化地为精。
玄寒至气,冰天雪地。
凛冽的狂风夹杂着无尽的冰雪,在乌云密布的空中呼啸驰骋,毫不留情地笔直袭向王若垚,将他匆匆聚起的土墙巨岩,尽数碾为齑粉!
在强大的冲击力之下,王若垚口吐鲜血倒飞出了比武台,只留下那一柄暗黄色的宽大仙剑孤伶伶地插在比武台的青石缝隙中,微微颤动。
一个旋步,分解掉落地的重力,楚云逸神色微敛着伸出右手,并指如刀轻轻挥出,便只见那灵力不俗的仙剑登时碎成了无从修复的几截。
“我浩浩华阳乃中原正派的领袖,这般有辱门风的行为,我等后辈,人人得而诛之!”断人仙剑几乎可以同废人修为等量齐观,在这种本应点到为止的比赛中,实在不该出现,可当楚云逸冷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场下却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喝彩。
“和震霄,实在太像了!”坐在裁判席位上的两位长老面面相觑,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许多年前同样在这元辰顶前山,那位白衣胜雪,长发飘飘的谪仙。
“干得漂亮!”红衣少年满心欢喜地与楚云逸击掌庆祝,高兴得就像是自己赢得了比赛的胜利!
“还得谢谢你!”虽然之前的回忆中尽是不堪,但楚云逸却还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和这个神秘少年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和轻松,变得无比简单。虽然听着他的话语,总是忍不住两手发痒,想要暴打他一顿。
“还谢个什么,以后放聪明点,让我这个当大哥的少操点心就够了!”
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楚云逸方才平复下了那嗜血的冲动,继而抬头看着红衣少年身上的脚印,问道:“你这身上的脚印怎么搞的?”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红衣少年明媚的眼眸轻轻一转,无奈地撇了撇嘴:“我刚刚在别的台前看我师兄的比赛,有个土门的小杂碎在说什么风门的楚云逸是个绣花枕头,除了仗着一副小白脸蛊惑无知少女,啥本事都没有,赢的两场比赛一场是靠偷袭一场是靠出卖色相骗对方放水。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对人实在呀,听到外人这样说我小弟,虽然估计你也确实没啥本事,但我这小暴脾气可是受不了呀,二话不说就上去跟他正面杠起来了,对付这样的小喽啰自然不需要我用咱火门独创七十二味混合波浪型爆炸真火,也不需要惊天地泣鬼神的......”
“你要不想死就赶紧给我说重点!”楚云逸听到这里,右手登时如电般闪出,死死卡在了红衣少年的两个颌骨关节,恶狠狠的咆哮了一句,方才松开。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当小弟的,对大哥就......好好好,我说重点,放下你的猪蹄子......那我就先省略五万字的精彩打斗场面,和两万字对观众反应的描写,直接跳到我把他击倒在地不能动弹。为了火门和土门的友谊长存,两家通力携手、和谐进步,我还是礼貌地伸手去拉了他一把,谁知那个鳖孙居然趁我没防备上来就是两脚,周围的土门孽畜还都相视奸笑,我登时就明白了,这不要脸的行为居然是他们商量好的战术,想起你今天的对手也是来自土门,于是我赶忙伸手折了他的腿骨,用火刃燎了他的脚筋,就匆匆往你这边赶来,你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可不像我从小被别人欺负,斗争经验丰富,就怕你没有防备吃了大亏,我一步没停,鞋子都差点跑掉了一只,所幸及时赶到、闪亮登场、拯救世界......”
“谢谢!”却是不等那红衣少年吹嘘完,楚云逸便是一把抱住了他,将他的话语打断。
“有什么啦!你可是我难得看得上眼才收下的小弟,又那么对我的脾气,我这样也是应该的。”红衣少年笑了笑,但很快又沉下声来:“不过这次华阳争锋,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土门六个参赛弟子全部进入十六强,八强里也占了四个,虽然这一轮被你和我们火门各打败一个,对阵南宫璃的那个恐怕也凶多吉少,但是不论剩下那个战绩如何,这一批长门新晋弟子的主导地位也已经被他土门占据了,我觉得这个奇怪的局面很有问题!”
没人提及楚云逸还真没发现,这个局面确实很是奇怪。而且有计划地运用这样的下三滥手段,还是在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大半的第三轮,不可能没被长门的那些长老们发现。
“看来这华阳争锋只是一个开始,好戏,也许才刚刚开场!”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楚云逸静静地望向面前的这个红衣少年,静静在心里说着:“可惜了,以他的天资与能力居然只是被叫来观战,要是火门晋级四强的人是他,也许所有的谜团和掩藏起来的挑战,我们都可以合力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