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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绍昀却什么都听不见。
若说自成欢去后,有一个人能让他感觉到成欢回来了,那就只有那个明明面容完全不相似的白成欢。
湖面的清风,伴随着波涛,把阵阵凉意送了过来,白成欢进宫的那一日,前后种种伴随着头脑的清醒,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那一天,她一身红衣翩翩而来,什么也不曾多说,没有像徐成意和安竹林一样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只是遥遥地望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直到她离开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回眸,决绝而没有任何的留恋——她丝毫没有要留下的心,她不喜欢这里。
对这个大齐最尊贵的地方,她没有任何的敬畏和向往,来去自如。
这样的女子,自始至终,只有成欢一人而已。
可她要是成欢,那为什么,他在她的眼里,没有看到任何的不同?
没有爱,也没有恨。
“皇兄,您这是怎么了?”晋王连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萧绍昀任何的回应,终于忍不住伸手摇晃了一下他的皇兄。
就算是说他僭越,也比让皇兄就这样神思恍惚下去要好。
萧绍昀在晋王的摇晃下终于回过了神,转头看向晋王,忽然伸出手,在晋王带着银色发冠的发顶轻轻地摸了两下。
“小十,你是朕最后的亲人了,如果我和你的成欢姐起了矛盾,你会向着谁呢?”
自从皇兄登基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这样像幼时一样对他了,晋王有些不习惯。
更何况皇兄和成欢姐之间,似乎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他心里十分不安。
他会向着谁呢?或者说该向着谁呢?
皇兄是除了父皇以后,他最亲的亲人了,可是成欢姐,却比皇兄待他还要好。
这是个绝对两难的问题。
“皇兄,您和成欢姐,都是臣弟最重要的人,怎么会有什么矛盾呢?这种不会发生的事情,您不要胡思乱想。”
晋王笑道,却不敢去看萧绍昀的眼睛。
萧绍昀一眼就看得出晋王脸上的笑是在掩饰着什么,可他也只笑了笑没有说破,转而说起了其他。
“小十,在惠郡长公主府的那一日,你说那白成欢和你成欢姐的背影很像,真的很像吗?”
说起这件事情,尽管晋王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可是他觉得容易回答得多了。
“自然是很像的啊,皇兄,您从前是太子,后来是皇帝,无论是谁跟您走在一起,都只能远远跟在后面,您怕是从来没看见过成欢姐的背影吧?”
萧绍昀想了想,这倒是。
除了父母,还有当年的太后,没有人能走在他的前面,甚至是臣下跟他告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敢立即转身就走,都是后退一段,才转身离去。
至于成欢,她是有和他并肩而行的时候,却很少越了规矩走在他的前面过。
唯有的几次走在他前面,是在他们还没大婚的时候,他带着她去京郊踏青,他们像是最平凡的一对两心相悦的年轻男女一样,说笑游玩,她偶尔会走到前面去,回过头和他说笑,一路洒满了他们的欢乐和笑声。
成欢的背影是个什么样子,他是真的不记得。
“罢了,小十,若是你愿意和那个白成欢交好,就多去威北候府看看她,皇兄不会再拦着你。”
晋王欣然领命,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威北候府找成欢姐了,这可真是大大的好事一桩。
“那皇兄你呢,您不再去威北候府了吗?”
“朕,朕不会再去了,伤心之地,徒增伤感罢了。”
萧绍昀想起那日被他弄碎的琴,成欢为数不多留在威北候府的心爱之物之一。
他是再也不想去威北候府了。
晋王不再说什么。只要皇兄别再把任何人错认为成欢姐,那就不急,慢慢来吧。
安竹林是第二个名正言顺住进宫中的女子,等到这件事情传开,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且不说镇国公府中,华冰清是如何觉得自己被利用了而暴怒不已,只说威北候府和忠义伯府这两家,已经是炸开了锅,就算是前些日子因为儿女亲事有些嫌隙,此时也顾不得了,忠义伯夫妇一得到消息,就按捺着怒气商议了几句,直奔威北候府。
威北候夫人平日是个最容易气怒起来的性子,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气的心口痛。
等到兄嫂上门的时候,威北候夫人就不仅仅是生气了,又被兄嫂说得担忧起来。
“妹夫,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那安竹林想要害咱们几家,皇上却这么明晃晃地把人护了起来,这是想说,咱们这几家的人就命如草芥,从此以后谁想杀就杀,想如何就如何?咱们这几家的爵位可是祖上拼着命换来的,咱们世代也是忠心耿耿,怎么就让皇上看咱们不顺眼了?”
忠义伯性子并不比自己的妹妹好上多少,在威北候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声音大得几乎能震破房顶。
要是放在从前,威北候早就如同忠义伯一般暴跳如雷了,可自从心生反意之后,他整个人都冷静了很多,说白了,就是对萧绍昀这个人彻底死心了。
就算是此时忽然被萧绍昀灭门,他都不会有什么惊讶。
“皇上如今,已经完全是个昏君了,舅兄觉得,为这样的人生气,值得还是不值得?”
忠义伯诧异地看着不急不怒,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威北候,被他这话惊着了:“昏君?这话……”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从这个一直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妹夫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吓人一跳,可忠义伯咬咬牙,爽快地承认:“这话说得好,可不就是一个昏君?哪个贤明的皇帝能干出这种事?那咱们以后怎么办,难道就等着这个昏君像先帝收拾那几家一样,把咱们也痛快收拾了?”
大齐开国之初,武将封爵最多,仅仅国公,就有八个,可如今,只剩下梁国公,镇国公,还有安国公这三家,至于八家侯府,如今也所剩无几。一代代的皇帝传下来,总是越看这些勋贵世家越不顺眼的,兵权收回来了还不够,斩草除根才最让人放心。
威北候站起身,拿起书桌上一个官窑的白瓷杯,轻轻地一抛,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只瓷杯看起来总像是要碎的模样,让人日夜不得安枕,唯恐它碎了伤到人,整日里因它提心吊胆,那干脆此时就让它碎了吧,换一个新的上来,即使日后没水喝,也好过日夜不安,舅兄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