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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原本是要走在前边领路的,但是却发现萧绍棠一扬马鞭,跑得比他还快!
哼,还说不是何七,在虢州的时候,不就是这样跟他比谁快吗?
“站住,你给我站住,跑那么快你知道走哪条路吗?”
晋王在后面死命地追,两人身后跟着呼啦啦一大群侍卫,从大街上一阵风似地掠过,惊得路人一阵惶惶。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就到了威北候府。
晋王追得连人带马气喘吁吁,拿马鞭指着萧绍棠:“你,你来过?”
“前几日从此路过,就记了个大概。”
萧绍棠脸不红气不喘。
晋王正要说些什么,抬眼却看见威北候府正门大开,威北候世子徐成霖正恭敬站在门外迎接。
虽然是侯府,可好歹是一个亲王和一个亲王世子临门,虽然年纪轻,但是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威北候府若是不好好迎接,那就是藐视皇家。
威北候头上的伤还没好全,此时唯有让徐成霖出来亲迎。
因为两人的身份,每到一家基本上都是这样的阵势,夸张一点的甚至还带着全家老小齐齐站在门外跪迎。
可是此时,晋王却一阵恍惚。
从前,他几乎把威北候府当成自己的半个家,除了皇宫就是来威北候府最多。
可除了初次与尚且少年的皇兄来的时候,威北候府这般严阵以待,后来,就多是随意来去,只走偏门。
那时,徐成霖跟着威北候在门口迎接他们,也还是一个半大少年,可如今……
一切,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臣徐成霖,参加晋王殿下,参见秦王世子殿下。”
徐成霖看着缓缓走来的两人,面色平和,即刻就要下拜。
晋王一阵心酸,连忙就要上去阻拦——他从没见到徐成霖这样跟他恭敬地行过礼,成欢姐也没有。
但是萧绍棠却抢先了一步,双手就扶住了徐成霖的手臂。
“徐世子不必客气,你我一见如故,犹如兄弟一般亲切,何须行此大礼?”
徐成霖抬眼瞧着眼前这张长眉凤目,带着俊朗笑容的脸,心底轻轻叹息。
成欢那样在意这个人……
“是啊,徐世子万万不可客气。侯爷怎么样了?成欢姐可在家?”
晋王虽然喜欢跟萧绍棠作对,但于行礼这件事上,是没有异议的,也连忙上前。
徐成霖也不再坚持,起身让开路:“那二位殿下请,父亲与母亲,还有成欢,都候在前厅。父亲伤势未愈,未能亲自出来迎接,还望秦王世子体谅。”
萧绍棠展眉一笑:“无妨,徐世子不必客气。”
说完就大步走了进去。
九曲回廊,雕梁画栋,门扇全开的前厅出现在眼前,宽敞而精美,门口站了几人,正在翘首以望。
萧绍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去那种近乡情怯的紧张,慢慢让心跳慢下来。
白成欢,我来了。
白成欢远远的望见花木扶疏间走来的那个身姿矫健的少年郎的时候,心间的忐忑不安才终于全部散去。
他真的没有死,那个豪情壮志的少年郎,真的没有死,这就是他,绝不会有错!
威北候夫妻,更是直愣愣地看着眉眼俊朗,容貌出色的萧绍棠,目不转睛。
“侯爷安好。”
萧绍棠迎着他们诧异的眼神走入前厅,先问了一礼。
威北候夫妻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行礼。
“见过晋王殿下,见过秦王世子殿下!”
真是太像了!
这真是如假包换的秦王亲子,再没有任何人能质疑的事情!
难怪皇帝根本就没有查探秦王是否送了个假世子过来,就冲着这张脸,任谁也无法怀疑。
“侯爷不必多礼。”
萧绍棠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直直飘向了站在威北候夫妇身后,正静静凝望着他的那个女子。
她一身青色的衣裙,犹如离别那天一般,就这样望着他,已然让他顿觉心中仿佛有月光漫过,宁静中带着微微的悲凉。
离去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知道的时候,已经相隔天涯海角。
月余未见,却已经辗转千里,终得一见,似是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中间的寤寐思服,白成欢,你可知道?
威北候夫妇和晋王一起顺着萧绍棠的目光看过去,才见白成欢盈盈下拜。
“臣女白成欢,拜见秦王世子殿下。”
“白成欢……你……”
他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就来了京城选秀?
可此时此刻,要怎么问呢?
从前离去的那个人是何七,如今归来的,却是皇家的世子。
离去的时候,他只是她偶然相识的一个乡间纨绔,再见的时候,他也还不是她的什么人。
“不必多礼。”
到最后,也不过只能说这四个字而已。
白成欢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流出一丝笑意,起身,重新安静地站在威北候夫妇身后,却去看晋王。
小十是见过何七的,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见礼完了,威北候和萧绍棠说些客套话,晋王就扯着白成欢跑出了前厅。
“成欢姐,我跟你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秦王世子,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他就是何七!你说说,这是不是很奇怪?何七不是虢州何家的子弟,怎么就成了秦王叔的儿子?”
白成欢远远望过去,之间萧绍棠正在全神贯注地和父亲说话,那样俊朗如刀刻的侧脸,的的确确是从前的那个虢州少年。
可是……
“小十,他不是什么何七,你要牢牢记住,何七已经战死沙场了,如今在你眼前的这个人,是你的秦王叔的亲自,萧绍棠,记住了吗?无论是在谁面前,都不要再提起何七这两个字?懂了吗?”
白成欢已经听威北候提起过当年的巧合之事,虽然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过往他们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若是皇帝知晓这其中的蹊跷,那就会害了何家和秦王两方。
晋王既生气又不解:“为什么啊?成欢姐,他明明就是……”
“那你是在质疑你的皇兄识人不清,还是想要借此生事?”
白成欢毫不客气地打断晋王的话。
晋王委屈极了:“成欢姐,我没有想要生事,可他……不弄清楚,我寝食难安!”
“即使是你寝食难安,也不许再提这件事,知道吗?小十,从前你最听我的话,如今,成欢姐希望你还能听我一次,再不要探究这件事了好吗?”
威胁加安抚,晋王只得蔫蔫地应了下来。
“好吧,不提就不提,但是成欢姐,你如此护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皇兄了,改成喜欢他了?”
提起皇帝,白成欢就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她微微叹气:“小十,这样的话,就不要胡说了。从前……是我太傻,以后,不要再提起从前,让成欢姐,就这样,安安生生地过完这一生,好不好?”
“那你不要回去做皇后了?你为什么任由那些女人在皇兄身边来去,不回到皇兄身边去呢?我尊重你的意思,不曾对皇兄说过实话,可是成欢姐,你为什么不能对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回皇宫去,为什么对皇兄,再不像从前那般?”
晋王不依不饶。
他想要一切都回到从前那样,成欢姐做皇后,与皇兄和和美美,他就安心了。
白成欢转过头去不看晋王。
“小十,有些事情,从前我没想过,可如今,我想想清楚了再说。”
“那成欢姐你到底是要想什么?”
白成欢望着远处水榭边大片的芙蓉花,眼神飘忽。
“想一想,我到底要的是什么,我到底想不想做一个困在宫里一辈子的皇后,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日子,想一想,我到底该怎么活着。”
“小十,我觉得,我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
萧绍昀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她心底扎了根,她也记不清楚了。
可自从开始跟在他身边开始,她好像就不是自己了。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一切,好似都只剩下他了。
他从前是大齐的太子,后来是大齐的皇帝。
没有人会觉得那样的徐成欢不对劲,也没有觉得不应该。
毕竟那是皇帝啊,哪个女子不希望得到这九五至尊的垂爱?
可最后,她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她知道自己要复仇,知道自己要睁大眼睛好好地守着父母亲人,可是,她心底的哀恸难过,却已经刻进了心底,如影随形。
就如同这蓝天,从前看着是清澈干净的,如今看着,就是哀伤凄凉的。
萧绍棠远远行来的时候,只听到了白成欢的最后一句话。
她觉得她从来都没有为她自己活过?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他立刻想起了,初次见她的时候,她呆滞狼狈的形容。
那样如玉模样的女子,却是人人皆知的疯女。
她大概是想到了从前,心中惆怅吧?
想到弘农县街头巷尾提起她时候的语气,想到她的亲兄长白祥欢那嫌弃的眼神,萧绍棠忽然感到心尖上似是被针扎了一般尖锐地疼。
曾经是疯女又如何?他只知道,他认识的这个白成欢,是个好女子,这就够了。
他加重了脚步,又扬起满脸阳光灿烂的笑容。
“白小姐与晋王殿下在聊什么?”
晋王一看见这张感觉无比欠揍的脸,就心中生气。
“你问这些干什么?成欢姐跟你又不熟?”
“是吗?”萧绍棠对着晋王大度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白成欢:“白小姐,我看这侯府的景色十分不错,能否陪我走走?”
“成欢姐才不会陪你去……”
晋王不忿,话还没说完,却被随后赶来的徐成霖一把扯住:“晋王殿下随我这边来,父亲有些话想跟殿下说。”
“本王不去,本王要跟着成欢姐!”
“小十,你去吧,不要任性。”
白成欢一个眼神过来,晋王有气也发不出了。
好了,这下他百分百确定,这厮就是何七,他要跟成欢姐说悄悄话!
晋王闷闷不乐地被徐成霖带走了,萧绍棠和白成欢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
高大的凤凰木遥遥可见,红红火火的花朵如同燃烧的火焰,映在湖面,萧绍棠停下了脚步,从衣袖中摸出一个香囊捧在手里,鼓足了勇气,回头望着白成欢。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白成欢的眼神从一身紫色世子常服的高大背影上,落到那个被他郑重捧在掌心的小小香囊上。
“不知道,是哪个女子送你的东西吗?”
“是啊,这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啊,我一直带在身边。”
萧绍棠笑容里忽然多了一丝腼腆,耳根子也悄悄地红了起来,只不过在树荫下,也不大看得出来。
白成欢瞠目结舌:“我,我有送过你东西吗?”
她只记得,送别他的时候,她送了一朵朝颜给他,可那只是一朵野花,早就该枯萎被丢弃了吧?
“怎么没有,这不就是?”
萧绍棠眼神亮晶晶地从香囊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纸,那纸上,贴着一朵干枯的喇叭状花朵,然后又掏出来一枚如意结。
“看,这是你赠给我的朝颜,你说希望我平安归来,我就一直带着,从不离身,还有你送我的如意结,它们真的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呢,我被砍了几刀,都没有死呢。”
也不去管白成欢是怎么样震惊难言的神情,萧绍棠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成欢:“白成欢,我是何七啊,我平平安安地回来了,我完好无缺地站在你面前了,你,开心不开心?”
耀眼的阳光穿过零碎的树叶,眼前英俊的少年站在光影斑驳中,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枯萎的花朵,和那个她并非真心送出的如意结,如同一个献宝的孩子,想要得到她的首肯。
白成欢觉得那么好笑,却又怎么都笑不出来。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珍惜,才能这样,携着一朵脆弱的枯花,跨越千里,西去东来,生死难猜,将它妥帖存放?
难道那心不甘情不愿,甚至是因为有所求才去的那场送别,对他,竟然有这样深重的意义?
想到他一定十分坎坷的身世,白成欢露出两颗虎牙,弯起唇角笑了:“开心,何七,我真开心,能再次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