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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听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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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何意?”

    安竹林怒瞪着白成欢,恼羞成怒。

    白成欢却已经收敛了笑容,垂头低声道:

    “安小姐莫怪,我方才忘了,这里是皇宫,浸泡地砖所用的桐油必然与一般的桐油是不同的,若是太阳一晒就能化了,那工匠们可有多少脑袋才够砍的呢?所以方才是我想岔了,害得安小姐这样躲闪不及……”

    安竹林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们合起伙来耍我!”

    什么金砖,什么脚印,就是想要看她出丑!

    白成欢连忙摇头,语音却是冷淡:“你误会了,我并非存心。再说,只要安小姐立身正,除了你自己,谁又能让你出丑呢?”

    安竹林想取代她,她乐见其成,可她要是如此嚣张地顶着侯府嫡女的名头行事,终归还是让人心中恶心。

    只是她方才,真不该多这个话。

    她从前每次进了宫,最亲近的人除了乔皇后,就是姑姑淑太妃。

    看到姑姑的一举一动,她几乎就能猜出她下一步要做什么,就是那一瞬间的出神,让她往前迈了这一步。

    她瞥了一眼昭阳殿门内掠过的那抹明黄色,心底蓦然沉重。不是说萧绍昀午睡未起吗?

    安竹林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怒道:“白成欢,你就是故意的,你别忘了,你如今是侯府的义女,你该称呼我一声姐姐,你却伙同外人来欺侮我?”

    白成欢只貌似胆怯地地低着头不说话,徐成意却是按捺不住了。

    “外人?安竹林你说谁是外人?淑太妃是侯府再正经不过的姑奶奶,我是侯府的二小姐,倒是你,才是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外人!”

    徐成意虽然也不喜欢白成欢,可此时跟安竹林比起来,白成欢简直顺眼多了!

    “你自己孤陋寡闻,怪的了谁!丢你自己的人也就罢了,可别扯上侯府让人为你蒙羞!”

    徐成意骄横起来也是一把好手,直把安竹林说得满脸通红,哑口无言,心中却痛的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在扎一般!

    安竹林虽然是国公府嫡女,可是安国公府是什么样的烂泥坑?

    她又自小卧病在床,见识自然比不了京中的贵女,前世从国公府嫁入威北侯府,就因为这个缘故屡屡被人讥讽嘲笑,因此她也被京中的贵夫人排挤,每次出门,都是憋屈而回,就没有过高兴的时候!

    而此刻,这些人,居然合起伙来揭她的短!

    安竹林怒极而笑:“好好,徐成意,死到临头,让你蹦跶一会儿又如何!”

    淑太妃方才诧异这白成欢居然知道她心中所想,跟她配合的当真是好,此时听了安竹林这样的威胁,就把这点疑惑丢开了,看着安竹林脸色冰寒:

    “看来方才本宫劝你的话你是全然没有听进去。”

    安竹林不言不语,沉默相抗。

    淑太妃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她为什么要饶了这个处处与她作对的徐成意?

    淑太妃看她这幅样子,不由得冷笑,往后退了一步,气定神闲地站在了檐下:

    “你要真是徐成欢,那你可要想好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你若是把徐家折腾没了,你,又算什么呢?”

    安竹林听在耳中,心中一震,一股寒意传遍全身让她激灵灵颤了几颤!

    若是真的徐成欢,会这么一心一意置徐家于死地吗?

    前世她总觉得徐成欢能独宠后宫,除了皇帝对她的感情,也有威北侯府的原因——而就在刚刚,自己也把威北侯府当成了最大的依仗,若是自己去揭发徐成意,那,威北侯府又会是什么下场?

    徐成意固然是欺君的死罪,可徐家……

    她从骨子里,还是没有办法把自己完全当成徐成欢。

    白成欢在一边看着安竹林,心里越发疑惑起来。

    除了那次在飞凤楼,她与安竹林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接触,今日当着皇帝的面也看不出什么来,此时却觉得,这安竹林,当真是脑子不太够用。

    徐成意如今能有什么事情被人拿捏住的?无非就是娘亲说的那枚如意结的事情。

    即使不必她与哥哥开口,爹娘与大姐也都想得到,她是根本不会把那枚如意结送给徐成意的,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揭穿呢?

    为的,无非还是“投鼠忌器”四个字,不想因为徐成意一个人,导致徐家灭族之祸。

    这也是徐成意能够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

    而安竹林,想要对付徐成意,居然半点都没有想到此处。

    这样的人,怎么能变成从前的她呢?

    “这样的人,怎么能是朕的成欢呢?”

    萧绍昀站在昭阳殿内,明黄色的龙袍隐没在帘帐之后,透过灿烈的日光,将昭阳殿外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得到白成欢一双黑眸中透出来的狡黠与冷清,也看得出来安竹林的色厉内荏。

    有成欢一半魂魄的安竹林,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成欢不会这样胆小,也不会这样无知,更不会被人戏弄以后恼羞成怒的去责怪别人,她会来告诉朕……不,成欢根本就不会给这样的小把戏戏弄到。”

    刘德富还在外面,只有他的一个小徒弟,在皇帝身边伺候。

    看到皇上醒来,他原本是要叫人进来伺候的,却被皇上阻拦了,此时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却听到皇帝这样的自言自语。

    他心惊胆战地听着,恨不得自己变成透明的。

    可是萧绍昀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这殿中唯一留下来的人。

    “你说,朕到底应该听谁的呢?是听永妍那个三岁的孩子的,还是听詹士春的?或者相信这所谓的一半魂魄?”

    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皇上说的这些话,可让他如何回答?

    就算是师傅站在这里,这话,也实在是不好答呀!

    萧绍昀厌倦地挥挥手:“起来回话吧,别像你师傅那老货那般圆滑,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就跟朕如何说。”

    小太监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想了想,一咬牙回到:

    “回皇上,奴才觉着……您是天下之主,你愿意听谁的就听谁的,或者,您谁也不必听,听您自个儿的就行。”

    萧绍昀彻底转过身来,颇有些讶异地看着这个小太监。

    “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那朕再问你一件事。”

    小太监心里发苦,难怪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师傅得了皇上那样的恩宠,还是日日小心谨慎过日子,实在是皇上的心思难猜。

    这个问完了又要问那个,他一个小太监,哪里知道这许多呀!

    “若是曾经有一个人,因为一些不得已,杀了你,而这个杀你的人,还是你最亲近的人,倘若你的魂魄没有散去,你会恨他吗?”

    小太监竖起耳朵听完了,对这问话完全没明白。

    这有什么问的?那肯定是恨的啊!而且是恨的心尖尖儿都在颤的那种。

    可皇上的话还要答。

    他想了想,若是与自己十分要好的彩霞有一天杀了自己……

    他还是照实说吧:

    “奴才贱命,命不由己,说起生死,都是平常事,只是,若是如皇上说的,是一个最亲近的人杀了奴才,那是比陌生人更难以让人接受,恨,肯定是恨的,逼恨别人还要恨上千百倍。”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都还恨着吗?”

    小太监不敢抬头,是以没有看到皇上骤然苍白的脸色,但他还是听出了皇上心中的凄凉。

    皇上,怎么会忽然之间想到这样的事情呢?

    皇后大婚之夜就遇刺身亡,留下皇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空旷的大殿中,几乎只能听见萧绍昀的呼吸声,气氛陡然沉闷,小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了。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小太监才再次听到皇帝的声音:

    “你说的很对,朕谁的话也不想听了?从今往后,朕只听自己的!”

    昭阳殿外面,看到安竹林的气势弱了下去,淑太妃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在宫中,没有恩宠,没有依靠,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一部分是因为从前徐成欢的关系,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出身威北侯府。

    她与威北侯府闹僵是一回事,威北侯府若是被扣上欺君的罪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跟本宫回去吧,不要再胡闹了。”

    淑太妃只能庆幸这件事还没有闹到皇帝面前去,不然,此时必定不好收场。

    安竹林却拉不下脸就此回去,索性看了看一边蓦然间有些畏畏缩缩的白成欢,很快找了个好借口出来:

    “这白成欢如今是也算是我的义妹,此时被皇上召进宫来,也不知道为了何事,我还是在一边多照看着,也放心些。”

    淑太妃自从进了宫,一直是养尊处优,这样在盛夏的天气里,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于她来说还是头一遭。早就已经觉得支持不住,此时见安竹林不愿意回去,也不想再跟她纠缠。

    “成意,陪本宫回去吧。”

    说着就转身跟刘德富叮嘱道:“既然皇上午睡,本宫也就不打扰了,你伺候好皇上即可。”

    刘德富看了这么一场热闹,心里也捏了一把汗。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可是站了四个女人呢,能走两个就走两个吧,他忙端起笑脸恭送淑太妃。

    徐成意还有些不甘心,但也知道今日之事,若是安竹林再冲动些,她此刻下场如何怕是就不好说了。

    淑太妃走过白成欢身边之时,见白成欢也行礼相送,就停下了脚步。

    “你如今是侯府的义女,也算是本宫的侄女了,若是无事,可来本宫处走走。”

    白成欢心中失笑,她如今,已经没有了在皇宫里随意来往的资格,淑太妃这话,只能当客气话听听。

    “臣女多谢太妃盛情。”

    淑太妃笑笑,带着徐成意渐渐远去了。

    “二位小姐稍等,老奴这就去看看,皇上睡醒了没有。”

    送走了两个女人,刘德富终于安下心来,赶忙进去看皇上。

    一进门,就被皇上龙袍的明黄色刺了一下双眼。

    “皇上万安,老奴将白小姐带来了,此时正在殿外,还有徐世子,也跟着来了,候在宫门外,安小姐是早前都来了的,因为怕扰了皇上午睡,一直候在外面。”

    刘德富一边赶忙请安,一边心里忐忑,外面的那些热闹,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过头就看见自己的小徒弟还呆呆的站在原地,赶忙斥道:

    “皇上何时醒来的?你怎么也不叫人进来伺候?真是糊涂东西!”

    萧绍昀皱眉:“是朕不让他声张的……朕宣的是白成欢,徐成霖跟来做什么?”

    只字未提安竹林,刘德富心里瞬间有了底。

    “徐世子让老奴跟皇上说,他要履行当年的东窗之约,皇上见还是不见?”

    “既然来都来了,宣他进来吧。”

    东窗之约……今生才过了几年而已,对他来说,却已经过了几十年了。

    “那安小姐……”刘德富试探着问道。

    “让她回去吧,朕此时不想见。”

    刘德富不再迟疑,利利索索出去,把皇上的话原样传了一遍。

    “皇上怎么可能会不见我?”

    安竹林瞬间觉得在白成欢面前丢尽了面子。

    “这是皇上的吩咐,老奴也不太知道,安小姐,这天儿热,您先请回吧。”

    刘德富板起面孔说道。

    对着白成欢却又笑出了一朵花来:“白小姐,您随老奴来。”

    安竹林与白成欢两人的心同时沉到了谷底。

    萧绍昀不是已经认定了安竹林吗?为什么又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成欢抬起头,望着昭阳殿那熟悉的朱红色精致门窗,眼前出现的,全是大婚那晚,满眼的血色。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

    她已经不是徐成欢了,不必再害怕。萧绍昀要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安竹林望着白成欢一步步地走进昭阳殿的门,迈过门槛,眼中的嫉妒憎恨再也掩饰不住!

    到底是为什么?她费了这么多心机,都迈不进的地方,白成欢轻而易举,就进去了?

    昭阳殿内,依旧是大红色铺天盖地,白成欢一眼看见,只觉得一阵眩晕,站在原地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就是在这里,她死在萧绍昀的手里。

    而此时,她重新站在了这个地方,那个亲手杀了她的人,就坐在不远处,眼神幽深,喜怒不辨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