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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宗室子弟在萧绍棠的目光逼视下,都有些瑟瑟发抖,纷纷垂下头去,唯恐被当成那个罪魁祸首。
一边御林军已经将那匹马拉了下去,手脚瘫软的萧绍繁也被恨铁不成钢的安西郡王带着去了他的马车上。
萧绍棠扫视了一圈,也没有徒劳地追问下去,回去自会有人把那个引发骚乱的人报给他。
因为皇帝的御辇在前,队伍行进的速度根本就不快,故意让萧绍繁惊马的那个人,无论是不是皇帝指使,其用心都极其恶毒。
若是撞上去,他与萧绍繁必定会被皇帝光明正大地惩罚,若是他躲开了,而萧绍繁撞上去了,那安西郡王定然会对他生隙,甚至会怀疑是不是他故意躲开,毕竟走在宗室子弟最前方的人是他——这笔账,等查明之后,一定要好好地算一算!
萧绍棠收回了冰寒的目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诸位兄弟的坐骑刚刚都受惊了,还好没有引起什么大乱子,接下来也只有不到一半的路程了,诸位小心些便好。”
没有呵斥,也没有苛责,这与刚刚冰冷的目光完全不相符的温和语气,让大半的宗室子弟都很是诧异,按说,这事儿要是放在他们身上,怎么都是要把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怒斥一顿的,以免皇帝知晓怪罪到自己身上。
果然是战神秦王的儿子啊,临危不乱,还颇有心胸,更不必说他这样的身手矫健,这才是真正的萧家子弟风范——等萧绍棠转过身去,身后众人的目光都已经从畏惧心虚变成了赞叹羡慕。
唯有中间一人骑在马上,将眼中的慌乱都强行掩藏了下去。
皇上交代的事情居然办砸了,这个萧绍棠,不是一个只会讨好皇帝的草包吗?
剩下的路程众人都格外谨慎小心,一路安安稳稳地到了太庙。
太庙位于城东,长一百三十余丈,宽百丈,占地广阔,琉璃瓦在冬日的阳光下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用作梁栋的沉香木与金丝楠木不计其数,前,中,后三大殿贴金描花,精美富丽,太庙内古柏成荫,古朴苍然,与巍峨的大殿一起散发着时光荏苒的厚重沧桑。
大齐太庙于太祖登基之后建成,至今已有百年历史,却依旧气势恢宏,庄严沉稳地矗立在这里,遥遥对着京城,供奉着有功皇族神位和异姓卓著功勋的功臣神位,无论是皇族,后妃,还是功臣,死后能够入享太庙,是无上荣光。
此次随行的大臣宗亲们也差不多是年年都跟着来,对一切的祭祀仪式已经驾轻就熟,点香点烛一系列开始的仪式都在宗正安西郡王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下去,直到上香的时候,跪在大殿后方的萧绍棠听到香案前忽然有惊慌的低呼,他微微抬头望过去,只见皇帝背对着众人,双臂却停在了半空!
那一声低呼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萧绍棠却瞥见安西郡王又点了香递给了皇帝——祭祖之时,皇帝需要敬香三次,而这一次,已经是第四次了!
萧绍棠眼风向四周扫去,大殿之内已经有不少人都看出了端倪,面露震惊之色——皇帝敬给祖宗的香,断了!
此时,香案前的皇帝也是双手颤抖,面色煞白,前世今生,无论哪一次祭祖,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列祖列宗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阴鸷的目光立刻盯住了一边恭敬主祭的安西郡王,安西郡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样子顿时引起所有人侧目!
“蠢货!”
皇帝咬牙切齿——这个蠢货,他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保持冷静,什么异样都不要让人看出来吗?
偏偏安西郡王就像是蠢到家了一样,完全没有领会皇帝的意思,反而悲怆惊慌地连连对着历代帝王的牌位猛磕头,额头嗑在地板上的咚咚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反应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出事了!
祭祖仪式不过乱了片刻,跪在大殿之外的大臣也立刻察觉了不平常,宋温如霍然抬起头,就要起身往大殿内冲去,却被赵诗真拉住了袍角:
“宋大人干什么去?”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宋温如的头脑乍然清醒,心却向无底深渊沉去——熙和四年,前所未有的灾祸频发,而今,祭祖都出现了问题,难道上天,真的对皇上不满了吗?
他不能进去,此刻绝不能出现在可能已经暴怒的皇帝面前!
祭祖大典虽然还是继续了下去,可在回程的路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低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战战兢兢,一无所知的人想要打听却不敢言,只能在心底暗自揣测。
甚至回程的路上,居然都没有人再生起任何波澜。
萧绍棠回到秦王府的时候,远远就看见白成欢在长安居门口张望。
“你回来了。”
伫立在风中的女子终于卸下忧心忡忡,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就此冲散了他心头叠加上去的所有事端——这样自外归来,有人相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他握起她的手,身上冷凝冰冷的气息全部消散:
“我回来了。”
所有流动的柔情蜜意,都在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里了。
摇蕙站在一边望着她们,也微笑着垂下头去,世子与世子妃,终于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两人携手回了内室,一股带着馨香的热气扑面而来,驱走了所有的寒气,白成欢亲手送上热茶,眉间略有些疑惑:
“这一路,没遇上什么事情吧?”
以皇帝的心性,怎么可能不生事?
萧绍棠沉默了片刻,语气凝重起来:
“去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但那些都是小事,今日皇帝进香的时候,香断了,这个年,大概是过不好了。”
香断了?
“皇帝祭祖的香居然断了?”
萧绍棠听见她惊愕难言地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后面,却听到一声讥诮的冷笑:
“天意啊,真是天意,他昏庸到这样的地步,萧家的列祖列宗,都容不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