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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滕楚凉把如何将“褚师球戏”变作对付蝎后的武器,告诉了大家。剩下的问题就是人手。因为不用灭火了,尹宸和宁一飞轮空,加上他们,还差两人,最终决定由克里斯和高靓儿补上。他们顶替死去的人,被重新布置到了城中。
这下秦大官人的四位家仆全部被派了去,青须老者道:“几位放心,秦大官人交予老夫。”
秦禹九轻声道:“多谢先生。”
高靓儿下到城中,麦秀带着剩下的师妹,口中默默念道:“三清上境、六宫自守、万绪千端、结气凝云、因机化现,不可穷尽。”
青须老者见她们反倒比刚才镇定几分,微微点了点头。
土娃从没有这么安静过,因为老人悄悄地告诉过他,这是要给同伴报仇雪恨。
机关手各就各位,滕楚凉一摆手,红旗起了。
洪七里再次转动了“市令厅”,只是此番,他多了一项任务。刚一转完机关,他立刻转身跃起,拦在了铁球必经的轨迹上。
目不交睫间,铁球轰隆隆滚了出来,看好位置,洪七里发动掌力,将那只铁球再次击出。无人去关心它会落到何处,因为所有人都在等待“天罚”。
红色火团从火神台跳出,飞向前方,落到了水渠里。
滚动时,火焰翻腾、燃烧。
这次没有水浇灭火焰,热力更强,蝎后因为惧怕,变本加厉的扑腾自己的蝎尾,继续释放毒瘴。
依然没有人理会它,因为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想功败垂成在自己手里,他们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手中的机关上。
火球弹出,距离水渠最近的第一组挡柄,让它适时的减慢了些速度,为的是更好的传接;第二组是玄武石柱,三个机关同时压下,铁臂先接到的火球,往后靠了下,又把它像掷铅球那样扔了出去,火球化成赤红的弧形光束向下一处奔去。
前半程进行的非常顺利,克里斯和高靓儿一组的机关是青龙石柱,火球离她们这里还有两组,也就短短几米的距离,两人心中狂跳,却也时刻做好了准备。谁知就在这时出现了意外,火球掉入上一组那铜制的旋机里,它是由朱雀石柱控制的一人机关。朱雀的一对翅膀环抱在身侧,只要顺时针旋转,旋机就会带着火球转动,这是将球最后能正确投入铁树的重要一步。可是那旋机上铜制的撑轴承受不住这么高的温度而被融化了,几条铜轴被烧弯了,有一条掉落了下来,卡住了主转轴,“嗞拉拉”登时火花迸溅,火苗与融化的金属射向天空,又如烟花般四散而落,有几束铁花落在了那蝎后的身边,它向后躲闪,所有的附肢都在往后踢蹬,还是有一星半点落在了它的螯钳上,在那坚硬的甲壳上竟然烫出了一个坑。
还在大家着急机关卡住的时候,传来了雷鸣般的轰响,克里斯的身体震动了一下,高靓儿也跟着被震了几下,她们转头望去,原来是蝎后用两支螯钳拼命的摔砸地板,它同时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嘶鸣,两人不得已压住耳朵,报仇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蝎后突然转过身,加速在地面上飞跃,冲向高台,中间站在铁树上的熊戴影,将自己的火折子奋力朝它扔了过去,它只是躲避了过去,便径直全速前进,没有回头。顺着龙道,它以极快的速度攀爬到了顶端,逼近高台。
高台上的人不寒而栗。
这么近的距离看见蝎后,才发现它的身躯有多么的庞大。披着一身锃亮的白色盔甲,抖动的巨大螯钳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八只窟窿状的白色眼珠如同“阴魂”般,每只都在盯着他们,像是在判断谁需要优先猎杀。
王诜“撤退”两个字,刚到嘴边,就被青须老者制止了。
常鱼通双腿打颤,心想:自己一身皮甲,跑起来不利落,岂不是死定了。这时他又想起了砦主上岛前的告诫大家的话:“倘若真的碰上,不要慌张,不要动,不要发出声响。”
麦秀已将长剑握在自己手里,她摆好架势,可想想刚才护卫队长的死状,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近的距离,谁都不可能抵挡地住蝎后的致命一击,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土娃也一样,他是靠本能在岛上生活的,此刻更是清楚他们面对的怪物有多凶残。
这时,有人却开始喃喃低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所有人转头看向左边的角落,另一个侏儒个头的人,嘴中念念有词。
王诜在心中骂道: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又是这个别三奇!
若不是不敢动,米钰恨不得当下就削了他。
蝎后似乎也察觉了动静,慢慢斜过身子。
就见别三奇左手伸在前,短小干巴的手指张开,一动不动,右手却放在胸前,并不停的变幻着手势,那巨大的头颅还在晃荡,灰发上坠着的那几根孔雀羽毛也在跟着摇摆,一双溜圆的小眼睛,也紧紧盯着白色的蝎子。
蝎后嘴里发出“嘶嘶”的噪音,不很尖锐,但让人烦躁。
别三奇不为所动,嘴里开始大声的念着什么,那是南江话。
蝎后上身抬起,口部两侧的那对利螯一张一摆,再次嘶吼出声。
口螯甩出的唾液喷溅到了别三奇的左手手指上,他仍旧没有动。
大家心中奇怪,这白蝎子肯定也全身是毒,怎么被毒水喷到了,怎么都没有让别三奇停下咒骂?
蝎后似乎恼了,举起右侧的螯钳向别三奇瘦矮的身子剪去。
刹那间,一股热力涌来,击中蝎子的左侧。
正是滕楚凉打出了一记“凤夙炽日掌”,他使出了十成的功力,蝎后被撩中之后,左面甲壳不断冒出白气。
滕楚凉摇了摇头,看来对付这么大的家伙自己的掌力仍旧太弱。
蝎后发起了第二轮进攻,而显然这次它彻底被激怒了,它的两只螯钳用力挥舞。
王诜大喊一声:“撤退!马上!”
高台上阵脚大乱,人们左闪右躲,四散而逃。
青须老者护着王诜先一步,飞身而退;土娃和老人撑起受伤的同伴往龙道躲去;常鱼通和秦禹九退到了高台边缘。
混乱中,訾灵脚下慢了一步,螯钳直奔訾灵后背而来,麦秀用力推了一把师妹,那螯钳上的听毛倏地一伸,她用剑一挡,仍被几根听毛刺穿了手臂,米钰和黄晶晶一看,不忍丢下她们,转身回来,举剑砍断了那些听毛。
另一只螯钳已经横扫过来,眼见着,四个女子再也避无可避。
说时迟、那时快,别三奇两手的拇指和食指相对,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他大叫一声,喊的最后一句话大家听明白了:“五雷天火下凡尘!”他对着三角中央,吐出一口气,转眼间,化成赤红色的光芒向蝎后奔去。
蝎后受到攻击,痛苦的发出惨叫声。火焰溅泼在它的前胸,附肢被烧的乌黑,甲壳冒着烟,沸腾的蓝色泡沫流了出来,空气中闻起来怪怪的。
米钰看向别三奇,再次救了她们一次的人。他从身上拿出匕首,挥刀将左手被蝎子唾液溅到的三指齐根斩断,眼睛毛都没眨一下。
“发什么呆,快走!”滕楚凉道,说罢带起受伤的麦秀,黄晶晶和訾灵紧随其后。米钰一咬牙,抓过别三奇,背上他跳下高台。
蝎后被烫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螯钩直立起来,尾刺甩动,它对着逃散的人群乱射一气,空中到处都是一团团蓝色的粘液。
毒液飞来飞去,甩的到处都是。秦禹九尽力躲避,自己竟然被一只畜生逼入生死攸关的地步,这可不符合他的预想。常鱼通几乎是趴在高台边上,他一不会武功、二不会轻功,这样的高度跳下去,不死也没了半条命。再遥遥望去,青须老者刚把王大人放在一根石柱上,转身朝他们这边再次赶来。
高台上几乎被喷上了一层蓝色的薄膜,他们躲避的石桌上也溅上了许多,那些液体很快干涸,结块变硬,变得晶亮。
常鱼通感觉到身后的异动,一扭头,那只怪物正向他和秦禹九逼来,此刻它看起来更令人生畏,比刚才更让人心惊胆寒。
摔死也比被怪物杀死好。常鱼通迅速向下瞄了一眼,心中叫道:祖宗啊,还是不敢跳啊。再回头,袭来的蝎后紧盯着自己。一时之间,他恐惧不已,倒退一步,正好撞到了秦大官人,人向后跌了下去。
秦禹九试着提气,内息凌乱,丝毫不受自己控制,他冷哼一声,真要完蛋了吗?还没等他想下去,余光就瞥见了几抹人影飞闪而来,只见一人纵在空中,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紧紧抓住对方,一看救了自己的人正是欧阳峰。
另外登上高台的两个人,是熊戴影和洪七里。常鱼通心中立刻燃起了希望,可两人却没有管他,继续分头从两侧向蝎子身后掠去。
“唉!救我……救……”常鱼通吼出来的都带哭腔了。
青须老者与克里斯擦身而过,两人相视一眼,老者继续向高台飞去。
“为什么救我?”秦禹九轻问。
“我是忠仆,”克里斯自吹自擂的口吻。
他知道我是香盗,却不知道我用不了轻功。“你明明知道,我不需要救,为何……”
“你不是得装吗?”克里斯不咸不淡回道,跟着又接了一句,“你这厮忒沉了。”
这两天,她和一帮下人混搭熟了,说话的方式也学了起来。
“……”秦大官人什么也不问了。
克里斯选了临近王诜所在的另一根玄武石柱上,站定之后,放下人,她略喘了几口气,又朝高台望去。
洪七里他们果然躲过蝎后的攻击,救下了高台上的人,顺利逃脱了。洪七里带着老人和土娃,青须老者带着常鱼通,回到了王诜那边;熊戴影带着受伤的中年人,落在了克里斯身边。
克里斯扫了一眼,滕楚凉带领女道姑和别三奇,已经落到城中相对安全的地方。再看站在石柱上的王诜,脸色大变,对着城中指指点点。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处被卡住的旋机。因为高温,断掉的铜轴已经烧软了,掉到了地上,火球解脱了出来,烈焰熊熊,在那彷若倒置的铜伞骨架里,缓缓打转,蓄势待发,然而那铜制的旋机却停了下来。当高台上陷入苦斗,下城的人也纷纷逃命,因为城市南面的毒瘴已经扩散开来,眼看着很快会飘过去,控制旋机的机关手被迫朝上避来。
更糟糕的是,东北方传来阵阵惨叫。一开始,那蝎后占据了高台,掉转方向,蝎头冲里,蝎尾冲外,投射毒液,不料射程不够,投出的毒液只能落在高台附近的地上。这时它又冲下了高台,疯狂地向几个落单的士兵发起攻击,跑慢的人,被它的螯钳夹住,奄奄一息;尾刺上还穿了一个人,鲜血被甩的到处都是,流出的内脏肠肚掉落在地板上;甩掉尾刺上的人,它又把夹住的那人撕了个粉碎。而后又开始摔打螯钩,释放毒气,蔓延到铁树那边也是早晚的问题。
见此光景,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
“不,”王诜怒喊,“难道要败?”
这时,老人转头对王诜道:“大人,麻烦你照应土孩。”他又指了指克里斯他们站的石柱,“还有那受伤的!”
王诜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人抬起胳膊肘,残破的衣服下露处了蓝色肌肤。他松开土孩,扯开衣袖,就见整个手臂都变成了僵硬了。
“时间不多了,老叟去开那机关。”他问,“请大人答应!”
这是托孤!王诜深吸了口气,道:“本官答应你,如果逃出去了,会带他离开,离开沙门岛!”
老人点点头,他拉起土孩的手,塞给了王诜。
土孩立刻开始挣扎。
瞪着土孩,老人嘴里呜咽了两句;土孩也愣住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嘴里开始呜呜的低叫起来,却也没再挣脱王诜的手。
老人毫不犹豫地转头对洪七里道:“劳烦壮士送老叟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