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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东照常上班,下了手术遇见林初蕊。
她追着他瞧:“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是欲求不满还是纵欲过度啊?”
程东不睬他,领了盒饭回办公室。她也捧着饭跟在他后头,往他办公桌前一坐,抢了他的位置。
他也不生气,在另外一边空置的桌子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林初蕊也打开自己那份盒饭,忽然看到他桌上多出来的东西,惊喜道:“哎,你这什么时候养了乌龟啊?好可爱!”
她撮了几粒米饭打算投喂,程东动作敏捷,刷的一下就把装乌龟的盒子从她面前拎走,放到了自己那边。
“小气,看一下都不行啊?”
“龟还小,不能随便喂食,现在生的小鱼小虾都得剁细了喂给它们。你别乱来,把水给我弄脏了。”
林初蕊看他宝贝的样子,好奇地问:“你不是身边方圆百米生人勿近的吗?怎么突然养起活物来了,难不成这也是给莫澜的?”
他不说话就等于默认,林初蕊啧啧几声:“你对她还真是没得说,爱干净到发指的人居然都养起小动物来了。她肯定感动死了吧?”
“我不要她感动,她只要喜欢就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的温柔遮都遮不住。林初蕊轻轻叹口气:“那天约好请大家吃饭的,你没来,是不是她遇到什么事了?”
“你又知道?”
她撇了撇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爽约的。要不是为了她,你会把大家晾在那儿让舅舅帮你善后吗?猜也猜到了,而且你妈妈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生气?”
嗯,其实她不提,他也能想象。
“不是我说啊,你这样只会让你妈妈对她的成见越来越深,你们将来的路就更难走了。”
“我明白,我会慢慢跟我妈解释。”
“解释得通吗?她要是固执己见,就是不肯改变看法,那怎么办?”
“她不能改变,就只有我自己改变了。”他语调平淡,态度却极为坚决。
林初蕊皱了皱眉头:“你不会要闹得像雯雯当年那样吧?她离开家这么多年,你妈面上不说,其实应该是挺想她的,你要再这么来一回,她真该伤心了。”
还有一条,程雯雯当初不听家人劝告,远嫁北京,结果遇人不淑,婚姻失败,仿佛印证了俗话说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么到了程东这里,秦江月就会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程东道:“放心,我有分寸。”
…
转眼就是农历新年,除夕的前一天,不算危重的病人基本都回家过年了。程东一间间病房看过来,遇到正好收拾完东西打算出院的病人和家属,都客气地跟他打招呼。
他也微笑着一一回应:“过年好。回家休息也要注意一点,不要把伤口又崩开了。”“这次不要随便发脾气了,钱财、房子都是身外物,心脏是自己的。”“放宽心,记得按时吃药。”
一年到头,大概也只有这几天能看到病房像这样空荡荡的,说话大声一点都能听到回声。
除夕当天,程东回到母亲家里,一进门就看到林初蕊和爸妈都来了,秦江月正陪着他们说话,空气里满是食物的香气。
自从母亲再婚,这个家里就完全是男人掌勺——节假日或是来了客人,都是他跟钟稼禾在厨房忙碌。
林初蕊的妈妈是钟老师的亲妹,往年也曾有跟他们一起过年的时候,人多图个热闹,更有年味儿,看来今年也是一样。
年夜饭照例是钟稼禾准备,秦江月陪着林氏夫妇,见儿子回来也只是抬了抬眼,什么也没说。
林初蕊又使劲朝他使眼色,他放下手里的年货,跟他们寒暄两句,脱了外套就要往厨房走:“我去帮老师的忙。”
林初蕊松了口气,她挤眉弄眼半天,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林妈妈非常喜欢程东,起身拉住他坐到林初蕊身边,笑眯眯地说:“哎,你们辛苦工作一整年,也就过年这两天稍微轻松一点,做饭烧菜这种事就让我老哥发挥余热就好,你就别去凑热闹啦!陪我们说说话,给我们讲讲小蕊在医院的表现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么好。”
程东看了林初蕊一眼,笑道:“她说好,那肯定就是好的。她是您亲生女儿,您还信不过她吗?”
“就是因为亲生的,从小看到大,太了解她了。这丫头从来就是报喜不报忧,谁知道是不是真是那么回事?规培结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她好像还不着急似的,也是心大。你现在也是领导了,多关照关照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多提点,或者告诉我们当爹妈的来教育教育她。”
“妈……”
程东谦逊地笑笑:“什么领导,我跟她一样是年轻医生。提点什么的说不上,她要是遇到问题,能帮的我当然一定帮她。她虽然还在规培期,不过确实表现不错,手术科室的医生都夸她的。”
林初蕊双手合十向他揖了揖,表示感激。
“你不是刚晋了职称吗?现在人家也要叫你一声主任了,这么年轻有为,还这么谦虚,真的很难得了。”林妈妈越看越欢喜,拍拍秦江月的手道,“大嫂,还是你教导有方,孩子成器,父母才能安心,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是啊。”秦江月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凌厉地看向程东。
他垂眸,没有看她。
“什么时候再把终身大事敲定就更好了。”林妈妈叹口气,“我家现在也是愁这个,你说这两个孩子条件都挺好的,又做的是医生这么受人尊重的工作,白衣天使啊,怎么就没个合适的对象呢?”
感叹之余,当然是有遗憾的意思,明明这么般配的两个人,近在眼前竟然没能凑成一对、亲上加亲,怎么想都觉得惋惜。
程东只是微笑,没有接话。
林初蕊眼见话题态势不对,连忙拉住母亲道:“哎呀,妈,你平时念我就算了,大过年的就让我消停两天吧!你不也说程东哥现在是领导了,在领导面前说我的个人问题会被领导嘲笑的,万一领导是个大嘴巴,到处宣扬我嫁不出去,好好的手术室之花变成‘剩斗士’,就贬值更快了。你上回不是说舅舅给舅妈打的那个新梳妆柜好看吗?我带你上去瞧瞧,你喜欢的话,回头发了奖金我出钱,让我爸给你也打一个。”
她生拉硬拽地把爸妈拉起来到楼上房间去了,只留下程东和秦江月母子两个人。
秦江月身姿笔直,端起茶杯喝水,一点也没有要软化和解的意思。母子俩的关系好像从来就没像今天这样尴尬过。
程东问她:“这几天身体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药和监测血压。”
她嗯了一声,说:“我跟老钟好歹也当了一辈子医生,这种事还用你来提醒吗?”
“医不自医,总是小心点好。”
眼看她又要发脾气,程东把带来的东西交到她手上:“过年拿药不方便,我给你开了点药备着,记得按时吃,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去医院。你血糖也控制的不好,过年饮食尤其要注意,大鱼大肉都不要吃。年夜饭老师肯定会做最拿手八宝饭,我知道你爱吃那个,但里面放了很多猪油和糖,尤其要忌口。我也会跟老师说,让他管着你一点。”
秦江月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交待的这么清楚,是年夜饭都不打算在家里吃了?你要去哪儿,陪那个莫澜?”
程东摇摇头:“不是,我今天值班,等会儿就去交接。”
听说他是为了工作而不是那个女人,秦江月的脸色反而稍稍缓和了一些。
程东却接着道:“妈,三年前,莫澜送到家里来的那个日记本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秦江月一震:“好端端的,怎么又问这个?”
“她有没有提到怀孕的事?”
“什么?”
“她为我怀了一个孩子,没能留住,流产了。时间大概就是在她送东西过来的前后,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虽然已决意让事情过去,但再次提起,他话里仍然充满懊悔和遗憾。
秦江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怔怔地坐在那里,好半晌才开口道:“怎么,你怀疑是我动了手脚,逼她流掉孩子……或是故意隐瞒不让你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东摇头,“过去的事谁对谁错,现在来追究也不能挽回什么。妈,我只希望你明白,我这辈子只为一个人动过心,就是莫澜,而且她做过我太太,为我怀过一个孩子。您记住这些,就够了。”
钟稼禾从厨房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道:“阿东来了?我刚架着油锅走不开,像是听到你声音才赶紧关火。你来得正好,我还想让你帮帮我的手呢!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程东道:“不了,今天我值班,马上得过去交接。您让小蕊帮帮忙,自己别太辛苦了。”
“噢,好。”钟稼禾看看他,又看看怔在当场的秦江月,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程东要说的话都说完了,站起身拿了外套就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