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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福乐低呼了一声,看到皇上警告的眼光之后,赶紧捂住了嘴。
外面的小动静并没有打扰到歌兮,她很认真地切着案板上的肉,将五花肉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珍珠丸子。
她的动作和熟练,在水蒸气的缭绕之下,她就好像是在画中的一般。即使她所处于烟熏火燎的厨房,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元堃站在窗台边看着她的动作。任何人都不会是生而知之的,她如此的熟练,只能说明她以前做过这样的活计。元堃想着眼眸眨了一眨,这孩子,流离失所的那些年,受了不少的苦吧。
好似察觉到有人在窥视,歌兮敏感地扭过头来,正好与元堃对视了个正着。
元堃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看过来,当下有些不适。扭过脸去想离开时,却听到歌兮清脆的声音——
“等等!站住!”
站住?简直是有些放肆了。
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却见歌兮端着一只大海碗冲到了自己的跟前,举着一块炖好的羊肉送到了自己唇边——
“来,尝尝看,试一试味道好不好?”
元堃出生就是尊贵的皇后嫡出皇子,之后便是太子,登基之后更是九五至尊。即便是在他逃出京都南下避难的那段时日,他也都是锦衣玉食。皇家在衣食住行上的讲究和规矩,他身边的人都给他记着呢,从上菜的规矩和每日膳食的搭配,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他从来就没有如此不拘小节地吃过菜品。
这样端着海碗吃羊肉,礼仪、规矩都不对。
可是那股香味却是很彻底地勾起了元堃腹中的馋虫,要知道这几日他都是喝的粥,真是用那句粗鄙的俚语来说,真是嘴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他的脚没有动,但嘴巴还是闭得紧紧的。
歌兮眼里含着笑意,举着那块羊肉不依不饶地往他唇边送了送。碰到了他薄薄的唇瓣。
“尝尝看吧,看看盐够不够。凉了就不好吃了。”
元堃十分“勉为其难”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要逼他喝苦药一般,刚刚张开嘴。歌兮便将羊肉塞到了他的嘴里。
唔,好吃,真是……香、软、咸淡合适,因为加上了一些特别的香料,羊肉的膻味去除得很干净,炖煮得恰到好处。
“怎么样?”
歌兮眼巴巴的看着他,十分期待他的评价。
“肉又老,又柴,真是……比起朕的御厨来,当真是差了太多。”
歌兮听着他的话。唇角唰地撇了下来,小脸跨得不能再跨。
元堃丝毫没有察觉,还在那里等着她的第二块入口,谁知道她收回了碗,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厨房。并且还将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
“旁观也不许!”
元堃惊怒,她居然敢甩下他走了,真是胆大包天!
这时候,他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长鸣,纵使是天子的脸皮非同寻常,也是飞上了一丝可疑的红云。
福乐在一旁想笑又不敢。只得拼了命咬着嘴唇,头勾得低低的,双肩不停地耸动。
“都是朕将她给宠坏了!”元堃不再逗留,强装了自在神态拂袖而去,脚下匆匆的,差点跌倒。
福乐笑得肚子里打跌。他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皇上如此神态。
以往的皇上都是高高在上的,要么便是乖张深沉。尤其是他们这些内侍宫女,见到的都是皇上威慑人使人害怕的一般,何曾见过他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男主人吃瘪恼火的样子。
竟像是庙里的泥塑菩萨。忽然间有了一丝烟火气,怎能叫福乐不新奇。
“还看呢,皇上都走远了。”
福长生拄着拐走了过来。福乐赶紧扶着他在廊下石墩上坐了。
“师傅,福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福乐小声道,“虽说眼下是最坏的情形,可是见着皇上,竟好似比在宫中还强些,娘娘也是。但要福乐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却也是说不出。”
“咱家明白。”福长生叹息了一声,“那是因为,无论是皇上还是娘娘,在这里活得都真实,更像是相濡以沫的寻常夫妻。”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就越是得不到寻常百姓都拥有的东西。比如说最真诚的挚友、最贴心的配偶、和最单纯在膝下承欢的孩子。
很快就到了晚上,歌兮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做好了满满一桌年夜饭。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红红的,将这个冬夜渲染上了几分年节的气氛。
“都进来,都愣在外边做什么?”
歌兮换上了新送来的棉袍,棉袍有些不合身,大出了许多,歌兮系了一根腰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元堃看着她的模样,双眉拢聚了起来。
“娘娘,这不合规矩。”福长生领着福乐在门外头给他们二人行礼,“奴才怎么能与主子同食?莫要折煞老奴了。”
歌兮知道福长生讲规矩,要是真的拉着他上桌,怕是他要落下一个心病。
“眼下不是在宫中,不必讲究那么多。你看看,我将小桌都摆好了,你同福乐就在小桌用。年节,多一个人多些热闹,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歌兮将皇上都抬了出来,她眼波流转地望向皇上。
元堃只轻轻点了点头,“是朕的意思。”
说着他便举起了箸,夹了一块笋干到碟子里,歌兮忙给他布菜,十分殷勤。
歌兮想得十分周到,在大桌与小桌之间搬了一扇屏风(自然是破烂的),也避免上福长生与福乐的不自在。
食不言是餐桌上的基本礼仪,可是歌兮却话多得很,一会儿问这个合不合口味,一会儿又说温的酒虽是可以喝两杯但也不能多喝。絮絮叨叨的,偏偏元堃一点也不觉不耐,也不觉得她聒噪。
用过了年夜饭,福长生与福乐便退下了。
歌兮便坐在了矮几上,就着跳跃的烛火改起衣服来。才绣上了几针,眼前就一暗,却是元堃挡住了她的烛火。
“你挡住我了。”
“不知是什么腌臜东西穿过的,你还改什么?”元堃忍耐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