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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他吗?”
“师傅,他是……”
“你的哥哥:墨辰……”
话一出口,师徒皆是一怔,而君卿话落旋即便是从嘴角处轻轻逸叹出了一口气,徐徐道:“过去为师不曾问过你有关你哥哥的任何只言片语,如今你可否告诉为师,你想他吗……”
墨晓一滞,他想回答其实他一直都很想他的哥哥:墨辰,可那样的话……他却是不能对外说的,哪怕是视他如己出的师傅。因为祸从口出,为了避免给师傅徒增不必要的麻烦,他不能说,所以只得低下头,装聋作哑。
“……”
“不想吗……”
“师傅,我——”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君执截下:“怎么会不想呢?!因为你们是亲人啊!”
墨晓浑身一颤,暗自压住心底内的隐痛,如今君卿突然旧事重提,于他而言真真是字字扎在他的心尖上。
好一会儿,君卿的声音传下来:“如今这里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你告诉我,你现在还恨当年的那些神族吗……”
墨晓一时语塞,忙不迭地行礼跪下,在深呼吸一口气后,他放缓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不具攻击性,可是,这样的话,还是冲口而出:“师傅当年在那场变故里救了墨晓,之后又不顾舆论收我为徒,待我视如己出,弟子到现在还记得师傅当年教导墨晓的第一句话:一兔走百人逐之,由名分之未定也,夫卖兔者满市,而盗不敢取,由名分之已定也,大道之行,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逐二兔者不得其一,鸡飞蛋打,故必其先获非凡之力,而后乃可存恤亲友。弟子至今仍谨记师傅的教诲,不敢对师傅有丝毫隐瞒。是的,对于师傅之前所问,墨晓想说:弟子不恨,弟子只是失望……”
“哦?失望……”君卿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弟子一直以为,身边的同伴都是仁慈的,后来才知道即便天生是神族,就一定高贵善良吗?……不是……弟子后来才知道,有时候善良比聪明更难。聪明或许是一种天赋,可善良却是一种选择。”墨晓只觉得心底两股情绪在冲击着,交织着,他需要用很大的努力去理清这种感觉,到底这种失望,是他如今作为一名普通神族对他那贵为君主叔父的感觉,还是他代他的哥哥对他如今的师傅表示不甘的感觉呢?
“……”
“弟子还记得就在这儿,无极殿上,当初师傅力排众议在叔父面前救了当时深受株连之罪已经奄奄一息的弟子,此后也是一直给予我最大的宽容和爱护。所以弟子的心底一直都很敬仰着您、崇拜着您,爱着您,可是有时候弟子在想为什么?昔日昔景昔日欢,惜是人颜已非。昔年景物皆依旧,人各天涯却难留。难道真的是自古绝情帝王家……”
君卿的声音平静:“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墨晓低头不语。
君卿轻笑:“有时候,因为彼此在乎,所以不知该如何面对;因为在乎,所以决定保持距离;因为在乎,所以告诫自己只能怀念。”轻轻慨叹一声:“可有时候,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可以大肆叫骂,歇斯底里哭喊;因为在乎,所以不敢面对谎言;因为在乎,所以不敢相信永远。所以我们往往因为太过于在乎,所以对于对方的错误耿耿于怀;因为在乎,所以对于对方带来的伤害在心里刻下伤痕;因为在乎,所以对于对方的道歉不能真的释怀。掩饰真我;善意欺骗;又或者事事刻薄和弃权让步;因为在乎,所以永不见面。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因为在乎,所以不能再在乎……”
墨晓眉尖一跳,不知是被他这句无意的感慨触动到了什么心思,脸色有些发白,看向君卿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深邃,复杂。
君卿看着他,眼神似乎要看到他的心底去:“你现在在为你的哥哥:墨辰,替他向我表示不平,你在心里说,你的舅舅是个冷酷无情的君主,是也不是?”
墨晓张了张口,想辩解,可是在这样的眼神下,他忽然有了一点倔强之气:“师傅曾经教导弟子,说是凡事当直道而行。弟子谨记师傅教诲,不敢对师傅有丝毫隐瞒。”
君卿却忽然问:“那么你在是为自己不平,还是在为你哥哥不平?”
墨晓抬头,大惊失色。
好一会儿,他才艰涩地说:“我、我不知道。”
君卿道:“你过来。”墨晓抬头,看见君卿朝他点点头:“你抬头看看上面,看到了什么。”
墨晓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会上方,似乎有些想不通君卿的言下之意。
君卿见状沉默片刻,问:“什么都没有看到?”
“弟子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星辰,一颗一颗的小星星它们在宇宙中闪动着,偶尔天边还一颗火红的流星抱着长长的尾巴,燃烧着划过夜空,然后陨落在深不可知的宇宙中。流星,燃烧着自己,用最后的光和热,给世间以最灿烂的光明与辉煌。”
君卿点点头:“用最后的光和热,给世间以最灿烂的光明与辉煌是吗……。”沉吟片刻:“墨晓,为师希望你明白。无论是谁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人或事物,但当你保护不了的时候,就会怪责自己为甚么会这么无用。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恭喜你,你以后一定是一个勇敢的人,能保护身边的一切。为甚么会这样说?因为要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一件很难而可怕的事,因为你不知道承认会带来怎么后果,所以很多人会选择逃避。就像自己是一个怎么都做不了的孩子,要承认是非常难和可怕的。只要你现在是有勇气承认的话,你就一定可以保护身边的所有人和物,因为你体内有无比的勇气。所以对于你内心的疑问,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摸索,你要等……。”
墨晓苦笑:“师傅说的没错,无论是谁总要长大。叔父的选择打破了我幼年的幻想,却也让我从幻想中走出来,真正地长大。”
君卿没有说话,却伸出手,轻抚着墨晓的头发,默然无语。
“若当初墨辰和玉芷雪可以顺利的在一起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坎坷,可是世间没有如果……彼此无心,旁人又如何能撮合……真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墨晓一滞,缓缓道:“师傅,今日在长生殿商议如何寻得玉小姐的踪迹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变故。”
君卿深深地看了墨晓一眼:“变故?”
墨晓一愣,旋即歪着头:“不是吗?师傅……”
君卿闻言瞅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一向聪慧,怎么在这事情上犯了糊涂……玉丫头一向古灵精怪,行事刁钻,而且修为也是不低,你觉得幽华庭的那些家伙能从她那里讨得什么甜头。唉,师兄们如今也真是太过于紧张了,都到现在了,还把那丫头当孩子看……”
“呃……”墨晓猜错,有些不自在:“弟子多心了,还请师傅责罚……”
“无碍,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也许真的可以在这件事里面好好策划一下,若是能从中杀一杀玄天宗的锐气。倒也不负玉丫头的一番苦心了……”
墨晓一时不明其意,似有些不太赞同:“玉师妹的一片苦心?师傅的意思是说……师妹她是故意的……”
“有道是所处环境是命,所逢机遇是运,若是没有手腕也是不行的,”君卿看着墨晓的神情,轻笑一声,缓缓道:“无极殿的宫禁一向严谨,你说那些罪奴是如何潜进来的。大家久在官场上周旋自然再明白不过,玉丫头虽然年纪尚小,但很快便也能猜到一二,与其跟他们争斗一番然后用刑逼他们交代幕后主使,倒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意,然后再从中抽丝剥茧……只是这死丫头行事也太莽撞了,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就这般胡来。”
墨晓恍然,缓缓道:“师傅的意思弟子明白。不过玉师妹即已选择走上此路,定然有她的道理。”
君卿唇边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静静道:“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如今玉丫头偏偏反其道而行,行事可谓刁钻至极。不过这天下之道,本就不能一概而论,她即已有了她的方法,那我也该我的策略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就看玉丫头的点子用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了。要单纯只是胡闹的话,那可真是白白挨了一通挟持……”
墨晓低下头默默地细品这番话。他本是悟性极高之人,没有多久就领会到了君卿的话中之意,抬起双眸,微笑道:“不过师傅虽然嘴上责怪,可是心底到底还是担心着玉师妹的安危。在弟子看来,玉师妹平日里虽然性格乖张,刁钻跋扈,可那也是她的专利啊。即便在外人眼里再刁钻将来也是有所爱之人放在心尖上。而且师妹如今年纪尚轻,日后她总会长大,如今她刁钻也好,跋扈也罢都没关系,都有我这个师兄来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