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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面是谁?”
“竹无冬。”
“大师兄为何会来杭州呢?”
“小师弟又为何会来杭州呢?”
“孟元过来,不过是为了见一个人。”
“师兄也是为了见一个人,或许,咱们师兄弟见的人是同一个。”
虽说司空孤六识极为灵通,但在黑纱下,这稍稍有些幽暗的小厢中,司空孤却也看不清杨朔的模样。虽说不知杨朔此刻究竟是何种表情,但司空孤却也从杨朔冷若冰霜的声音中,觉察到了杨朔这些日子的改变。
那口棺材,或许便是关键所在吧?更准确一点说来,那棺材中的人,应该才是关键所在吧?
“竹无冬是谁?”司空孤并不敢肯定,原本那个对自己温情脉脉的杨朔是否已经死了,但司空孤此刻却有一种感觉,自己面前的大师兄,已经找回了他的“剑心”。
现在的杨朔,应该配得上他在名人录之中的位置了,不,或许现在已经寻回自己“剑心”的杨朔,已经领悟了隐门执剑使一脉的剑道真髓。
“咱们师兄弟的一位同门前辈,若是按照规矩,咱们要称呼他为师叔。”
冷冰冰的声音之中,没有半点情感,司空孤听在耳中,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这种感觉,就像刚到凤凰山时,第一次见到贾三之时那种感觉。
“你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你早已知道。”
杨朔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司空孤意料,能够说出“同门前辈”这四个字,司空孤便已能够肯定杨朔知道了隐门的一切,但司空孤却不能肯定,杨朔究竟知道了多少当年的真相。倘若杨朔知道吴先生才是将司空家满门屠灭的罪魁祸首,甚至,杨朔还知道自己并不是司空家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掉的那个孩子……
但这个可能即刻便被司空孤抛到了脑后,倘若杨朔果真知道这些,那个他现在只怕早已疯了,不可能还如此“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谈话才是。毕竟一个人被欺骗了二十年,怎么可能半点愤怒都没有呢?倘若杨朔知道这些,那么当年杨晦那些事,想必也能够联想到答案吧?
见司空孤久久不语,只是垂着脑袋,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事情,杨朔忽然笑了一声,很无奈,但司空孤却能够听得出,这是一种真诚的无奈,与自己可以迎合氛围,为了欺骗他人而做出的“反应”并不相同。
“大师兄应该已经见过他了,只是为何还留在杭州?莫非是从他口中得知孟元会来?因此想向孟元说些什么?”
杨朔摇摇头,只是淡淡说道:“本来今日我已经打算离开,却没有想到会在西湖畔遇见你,我便猜测你也是来寻他的。”
“师兄想必已经听过江湖上一些传言吧?”
“你和师父,还真像呢。”取下斗笠,那张熟悉的面容显露在司空孤面前,虽然熟悉,但杨朔脸上的憔悴却让司空孤有那么一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这个眼窝凹陷,双目闪着冷光,面部僵硬得如同千年玄冰一般的人,果真是那个温文尔雅,满口仁义道德的杨朔么?
“是么?师兄看来知道了许多师父不希望你知道的事情呢。”
“师弟,你相信么,我现在对你没有半分嫉妒,明明在得知师父临终前将一切托付给你之时,我对你是有一些嫉妒的。”杨朔的声音变得很平常,甚至还有一些无力,仿佛所有力气都随着斗笠一般被摘了下来一样。
但司空孤很清楚,杨朔只不过是肯面对自己的本心了,仅此而已。意识到自己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承认那个会憎恨,会悲伤,会痛哭流涕的人,便是那个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左手剑”杨朔。
那个满口仁义道德,十年里协助李舟为壮大漕帮而不择手段的杨朔;还为这些暗杀、帮派火并安上一个好听的名头来安慰自己,给截杀富商安上一个“替天行道”的名号的杨朔;满心想着为弟弟报仇,却知道自己就像蝼蚁一般,根本撼动不料阳非秋这颗大树的杨朔……
他们都是那个鼎鼎有名,名列百晓生“名人录”第九位,沾沾自喜,又志得意满的杨朔。
“只有肯正视自己本心,才能够寻得到自己的‘剑心’,手中利刃是为自己挥动的。师兄,看来你已经悟透了这一点,只要你这一步踏过去,只要你能做到‘不自欺’……你便有机会达到阳非秋和老头所处的那个境界了。”司空孤不得不将原来对于杨朔的观感从自己心中赶了出去,面前这个男人看起来虽然很落魄,但却比之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家伙要好多了。
司空孤很清楚,杨朔对于自己肯定是又嫉妒之心的,虽然杨朔并没有展现出来,但是光凭杨朔无心之下一个眼神,司空孤便能即刻明白杨朔流露出的情感。不管怎么说,一个更为强大的杨朔,在吴先生计划之中,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
“大师兄,师父临终前托付过我,只要时机成熟,便将一件事告知与你。”
杨朔闻言,而没有半分惊讶,若是过去的杨朔,此刻不是惊奇,就应该是做出一副郑重的模样,但此刻的杨朔,去却眼神变得更为犀利一些,却连眉毛也没有动一分。
“当年,二师兄并非死于阳非秋之手。”
这一回,杨朔眉毛却猛然一跳,但他却没有追问下去,司空孤也没有想要卖什么关子。
“真正送二师兄最后一程的,是师父。那时候阳非秋的确没有取了二师兄性命,正如当时他没有取大师兄性命一样。但二师兄当时手筋脚筋却都被阳非秋挑断了,当师父赶到之时,是二师兄请求师父了结他性命的。师父虽然说什么都不肯,但是看见二师兄生生用脑袋砸向竹尖之时,师父却还是答应了二师兄的请求……”
“那些内伤……”喃喃几声比微风更细的声音,似乎是从杨朔口中传出的。
“不错,即便师父不动手……二师兄也活不过三天了,那些断了的经脉,还有粉碎的五脏六腑……阳非秋根本没有打算留二师兄一条活路,他只想让二师兄痛苦而死。”
说到此处,司空孤又想起了吴先生对自己提起那时那刻那些事时,那痛不欲生的样子。
就好像,在噩梦之中醒来,却发现梦里那些恐怖诡异的东西,还不及现实之中一星半点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