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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共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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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之前,宫正司与太医院一同将杨氏之死的结果禀到了宣室殿。二人神情谨肃,皆说杨氏的死跟钩吻毫无关系,是旧疾犯了,那钩吻是后加进芋团中的。

    一众御前宫人眉眼不动地静听着,俱是腹诽:早些时候不是邹大人您亲口说她死时也是钩吻中毒的症状么?改口改得真彻底。

    不问也知道是被谁授意。

    管小酌则不知二人早些时候觐见时说了什么话,听得此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便松了口气,离席一福:“臣妾告退。”

    “……留下用膳吧。”霍诚淡声开口,留住了她。

    管小执已被“打发”回去休息了,稳妥起见,还是传了医女来给她看看腿伤严重与否。用膳时霍诚也没留旁人,殿里一片寂然,他静默地喝完了一小碗汤后,管小酌便十分确信他有心事了。

    “陛下……心情不太好?”她小心地询问着,声音轻得几不可寻。说罢后自己也一叹——这样的交谈方式,在她上一世时绝不会有。重生后与他起了几回冲突,她到底是有些怕了,起先是提醒着自己“多加小心”,而后便小心成了习惯。

    “朕在想庄氏的事。”霍诚啧了啧嘴,“小执与她一直关系很好。”

    管小酌了然地点了点头:“臣妾也听说了。白天庄容华去威胁了她,她自己也很意外。”

    “不,朕在想的不是这个。”他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朕是在想……她与小执关系很好,更清楚小执在朕眼里的分量,为什么还会坚信朕会因为此事责怪小执。”

    他停顿片刻,眉头稍挑,又添一句:“且连小执自己也这么觉得。”

    管小酌呼吸一窒。

    没有做声,她伸手夹了一片山药,这山药配了两碟子花蜜,皆离霍诚近些,又被呈山药的碟子挡着,她蘸起来并不方便。

    霍诚睇了一眼,顺手便拿起一碟抬高了些,她的筷子顺势一落、蘸起,又将山药送进口中。

    清香与甜蜜混合着萦绕口中,管小酌沉默着吃完了,抿起浅笑:“看,臣妾夹了这山药,陛下便知道要帮臣妾拿一下花蜜。”

    霍诚一愣,不知她为何提这个。

    “因为这山药是该搭着那花蜜那花蜜吃的,每个人都这样吃,所以看到别人吃也会知道,这是了解也是习惯。”管小酌坐直了身子,缓缓说着,始终观察着他的神色。他若不高兴,她就不再说下去了。

    霍诚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其他的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她颔了颔首,“陛下格外在意柔嘉皇后,不许旁人冒犯她半分,几年下来了,这是陛下的习惯,陛下您自己清楚,宫中上下也是清楚的。那就难怪庄容华会就近取那一碟花蜜为己所用,也无怪小执也这么觉得了。”

    霍诚面色一沉,管小酌当即止了音。

    太明白了,她在意指他被宫嫔拿了软肋、为人利用。他却无可辩驳,因为毕竟连他自己也清楚……若非两年前就知道了始末、真相如何他心知肚明,今日之事大约就会是不一样的结果了:若卫妁没有半截杀出来顶罪,他兴许真的会发落了管小执;若卫妁顶了这罪……

    冤死的就是卫妁了。

    她被他的面色弄得心中忐忑,霍诚却终究没有发火,一声叹息,他问她:“朕该怎么办?”

    声音有些虚弱和无助。一个自己一手造就的局面摆在眼前,心知这般发展下去会后患无穷、人人都可拿住他这软肋来要挟他,他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

    管小酌第一次发自肺腑地想劝他忘了自己。

    沉了一沉,她将言辞变得缓和了些:“既是心中所爱,放在自己心里就好。”

    霍诚稍一怔。

    “不强求旁人做什么、不要求旁人因为她而改变什么。您可以念着她,但不必为了护她而草木皆兵。”她说着,哑了一哑,回想霍诚从前种种近乎疯狂的做法,一喟,“臣妾说句实在话——柔嘉皇后的后位是追谥的,她不曾真正进过太子府、更没有进过宫,宫里的嫔妃们和她没有什么交集,没有哪个人会存了心恨她、有意对她不敬。可陛下您一而再地迫着众人去敬她……焉知不会适得其反?”

    竟是又绕回了这个话题上。

    霍诚苦笑着,道出了温徇已说过无数次的那句话:“她们会把这些怪到她头上。”

    “是。”管小酌点头,心下揶揄着:且不说旁的嫔妃因此生了多少怨怼,就是她自己,在受了几次委屈之后,都大有些埋怨从前的自己了——若非她昔日和霍诚相处的那么和睦,如今重生成卫妁又何至于这么惨;若非霍诚太在意她、执意要娶她为妻,卫家又怎会犯下那等大罪,引得后患无穷。

    连她都觉得自己责任难辞了,旁的嫔妃在恭谨的面容之下,心里还不一定怎么骂她呢。

    一不小心就成了红颜祸水,还是在死后惹了各种祸端的那种,这才真叫“阴魂不散”。

    “朕知道了。”他吁出口气,沉吟着缓点了下头,又看一看卫妁,“杨氏的死朕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事……朕不能动卫姗。”

    “因为陛下还有要事去做。”管小酌释然一笑,“臣妾知道。虽然并不知是什么事……但陛下既然这么在意就决不是小事,卫美人这笔账不必急着算,臣妾也不记仇、不动她就是了。”

    她说得十分大度,将轻重缓急数算得清清楚楚。就不再有什么会使二人不安的事情了,平平静静地用完晚膳,皇帝气定神闲地叫了范延进来,下了道旨:“传旨,废庄氏容华位,降正八品选侍,禁足三个月思过。”

    范延一听,哑住了。这么多年,宫里晋封的嫔妃是没有,可受责降位的……也几乎找不着。一下从位至从四品的八十一御女之首降到八十一御女末等的正八品选侍,庄氏真是独一份。

    更要紧的是……这旨意里不提个原因?那岂不是由着六宫瞎猜了?

    “范大人怎么了?”管小酌幽幽笑着,手里剥着颗柑橘,“陛下降她位份自有陛下的原因,这原因陛下既然不说大人便不必追问。六宫猜疑起来,罪责也不在大人身上。”

    范延顺着她的话一想,觉得也对。便应了声“诺”,当即去传旨了。霍诚在旁睇一睇卫妁:“好气势——谁让你多嘴了?”

    管小酌猛一闭嘴,明眸一转,看看他的神色,低下头去吃橘子。

    她猜他不会多怪罪,他果然也没再说什么。看了眼面前的果盘,自己也拿了个橘子剥开,虽是若有所思的神色,但看着心情并不差。

    .

    又是“谁也不理谁”的一夜好眠,至少管小酌是没理霍诚。

    霍诚转辗反侧,心里的感觉说不出来。二人已这样睡了不知多少次,可近来……他愈发地安不下心了。

    闭上眼,就常有卫妁的一言一行浮现眼前;睁开眼,看她的面容越来越顺眼。更要命的是……如是睁开眼时他是背对着她,便会忍不住转过身去看看,十有八|九她睡得安安稳稳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扰她,就这么看上一会儿,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今夜又是这样。

    他侧躺着、背对着她,神思清醒地听着背后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身后呼吸均匀了,他才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她睡得正香。

    细长的羽睫如翼轻覆,薄唇上虽洗净了唇脂,颜色仍很好看,嘴角微微上挑着,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下唇左侧隐隐有一小块褐色,他目光划过时定了一定,细看下去很快便知是什么了。

    ——临睡前她服了药,彼时已盥洗完,她又困得厉害,一饮而尽后漱了口,又接过锦帕随手一擦,直奔着床榻而去。

    没擦干净就睡了。

    亏得她还是个婕妤,他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

    霍诚忍不住心底发笑,没作多想就伸出手去,想把她唇上那块药渍擦干净。

    可在他的手指触到她的嘴唇前,她忽地笑出一声来。很短促的一声,却声音很明显,连带着眉眼都弯了。

    一时惊得霍诚傻住,还道自己的小动作被她发现了。手指停在她眼前,半点都不敢再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等了一会儿……

    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恢复平静。

    还真是在做好梦。

    他悻悻地缩回手来,背过身强定心神地躺了一会儿,又重新转过去,身子向她挪了挪,索性毫无顾忌地将她圈进了怀里。

    管小酌登时醒了。睁眼觉出前面有东西挡着,一声轻呼的同时反手便推,触及他衣料的同时方觉出……这是个人。

    自然也知道了是谁,即刻将手又收了回来,浑身僵硬着抬眸望一望他:“陛陛陛……陛下?!”

    “婕婕婕,婕妤。”他板着脸调侃了她的紧张,环着她的手臂并未松开,理由让卫妁无可辩驳,“睡吧,朕抱着你,省得你再自己睡到半夜往朕怀里撞。”

    这话说的,倒像是她上次企图“占他便宜”所以他今日先下手为强了似的。管小酌眼睛一翻,心里埋怨着:几年前他脸皮可没这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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