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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那边顿了几秒:“没事,就是想说声晚安。”
姚佳年有些莫名其妙,没说话。
周近远又道:“年年,也跟我说声晚安,好么?”
周近远喊了她一声年年,这让姚佳年觉得十分别扭,这世上,除了以前家人会喊她年年之外,就只有陈新禾一个,周近远从来都是直接喊她名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年年”,让姚佳年心里不自觉冒出些想法。
但很快,她又兀自将那些自恋的想法给拍散。
她张张口,“晚”字刚出声,字音还没拖出“安”字,手机便被季沉夺了过去。
季沉面无表情,冷冷道:“周近远。”
只喊了声他的名字,之后那头便挂断电话。
季沉直接将姚佳年的手机进行了关机处理。
“以后睡觉之前,手机记得关机。”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不悦。
姚佳年以为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季沉,所以他因此愠怒,便乖乖点了头:“恩,知道了。”
这一意外情况让姚佳年没了睡意,她想着会不会季沉也睡意全无了?毕竟是自己的手机打扰了他的睡眠,姚佳年心里隐隐有些愧疚,便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问他:“饿不饿?”
季沉见她抿着的唇有些干,起身下床,倒了杯水递给她:“你饿了?”
姚佳年看着眼前的那杯水,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接过水杯,她低头抿了一口,突然想到什么,忙摇摇头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如果你饿了,我去给你热点饭菜。”
见季沉给她倒水,她以为季沉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并不是想让季沉给她做饭去。
季沉没理会姚佳年,只看了眼姚佳年手中的杯子,说道:“水是温的,喝完。”
姚佳年点头,将水一饮而尽。
季沉接过空水杯,问她:“你饿了?”
“不饿。”姚佳年立即回道,像是配合她一般,话音刚落,肚子里便传来咕噜的声音,季沉的眉眼这才舒展开来,站在床前低头看她,房间里莹黄的灯光映在她身上,画面柔而温暖,季沉下意识弯了下唇。
姚佳年低着头,并没看到季沉唇角那抹浅谈的笑意,她揉了揉肚子,那咕噜的声音又响起,“可能真有点饿了。”她看着自己的睡衣纽扣,说道。
“饭还是面?”季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渗在夜色里,很安静的声音。
姚佳年想了几秒钟:“面。”
说完,她抬头去看季沉,见他已经转身,她看着他的背影,挺拔清瘦,或许是穿了睡衣的缘故,那股子陌生气隐去一点,脚步声不急不缓,接着是房门被打开、合上的声音。
见季沉离开,姚佳年看着昏暗空气中的某一点,发了一会儿的呆,她动作轻缓地打了哈欠,不知不觉中,朦胧的倦意又袭了上来。
季沉给姚佳年下了碗面,才一会儿功夫,等他端着面进卧室,发现姚佳年已经睡去。
她睡颜安静,清秀的侧脸埋在白色枕头里,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洒在肩头,突然让季沉想到夏日里的梨花月,柔美中偏又带着一丝清冷。
不忍打搅到她,季沉将碗轻放在置物台上,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躺去她身边,伸手关了灯。
他能闻到姚佳年身上淡淡的体香,熟悉的,却又仿佛离他十分遥远,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此刻睡在枕边的人儿,是否真真实实地属于过他。
他哪怕有片刻,完全拥有过她么?
季沉眉眼沉寂,若有所思。
……
夜店里灯红酒绿,喧闹异常。
周近远独身一人坐在吧台前,落寞地喝着威士忌,看着刚放下不久的手机,他唇角勾起怪异又难看的笑容。
季沉……他们看样子已经和好了,他从邻市回来,到底是自作多情了。
周近远又饮进一杯酒。
调酒师是个二十几岁的英国小伙,叫,与周近远相识已久,虽算不上多熟悉,但也说得上几句话。
今天见周近远一个人有些好奇,用还算流利的中文对周近远说道:“很少看你一个人过来。”
在的印象中,周近远人缘极好,每次来都呼朋引伴,一群人围着。
从没有过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周近远对着笑了一下,没说话。
见他不言语也便识趣地走开,过了一会儿,他又过来,将一杯刚调制好的鸡尾酒推到周近远跟前:“请你的。”
周近远抬头看了一眼:“谢谢。”视线落在那杯淡红色的鸡尾酒上,他眼神有些迷离起来,也不知是酒醉的缘故,还是想到了什么往事。
他尝了一下鸡尾酒的味道,酒入口,辛辣瞬间触上舌尖,待那辛辣散尽,又凭空生出一丝甘甜。
甘甜过后,是淡淡的苦,却诱人再饮一回。
“酒很特别。”周近远说道。
微笑。
缓缓饮尽鸡尾酒,周近远突然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后悔的事?”
微歪着脑袋想了想笑说:“小时候调皮,把外婆的假牙藏了起来,后来外婆去世了,再也没有机会把假牙还给她了。”
周近远也笑了一下,他拿钱出来,放在吧台上,“走了。”之后,也不再多说一句,脚下不稳地站起身来,朝出口走去。
……
温度渐渐回暖,窗外,雨却连连绵绵下了大半天。
姚佳年早早地让小茹和徐毅下了班,她自己则跑去花店,买了一大捧白菊,其中又加了几株粉色康乃馨。
今天,是她亡母王姝的生日。
来到墓地,姚佳年打着一把黑伞,越往前走近一步,心里就越是发闷,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也许是气压低的缘故,她隐隐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又走了些路,她将伞往上掀开一点,往父母坟墓那边望去,却见墓碑前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一身黑色西装,和她一样,也打着把黑伞,怀里捧着花。
姚佳年脚下步伐一滞。
她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握着伞柄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她似乎站在原地看了许久,一直没有走过去,直到有人出现在她身边。
“年年。”那人喊她。
她看得太专注,竟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走近她,直至陈新禾走到她身边站定,出声喊她的名字,姚佳年才注意到他。
可她的目光并没有因此而转移到陈新禾身上,仍旧紧盯着墓碑前的男人看。
陈新禾顺着姚佳年的视线望过去。
“你舅舅?”他问她。
姚佳年没回答,恰巧,那个男人弯腰将手中的花放在墓前,之后转身欲走,没想到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看到姚佳年的刹那,男人也是一个愣怔。
男人站在原地不动,讷讷地看着姚佳年。
雨越下越大,男人看不清姚佳年脸上的表情,但隔着距离,却也能知道她此刻必定没有什么好脸色。
姚佳年抬脚往前走去,陈新禾默默跟在她身后。
像是没看到男人似的,姚佳年兀自来到父母墓碑前,即便与男人擦肩而过时,都没看他一眼。
男人试着喊她:“年年……”
姚佳年不予理会,她弯下腰去,将自己怀里的白菊和康乃馨放在墓前,又拿起之前男人放下的那束花,递给他:“请你离开,带上你的东西。”
男人并没去接。
下着雨,姚佳年伸出去的胳膊上落了几滴雨水,陈新禾连忙走过去为她挡雨。
男人脸上有哀色:“年年,舅舅也不想的。姚家那么大的资产,总不能白白让季家人夺去。”
姚佳年冷笑一声:“所以就该被你王家拿走?”
姚宗正生前重用过王睿,就是看在王睿人老实,又是王姝唯一弟弟的份上。恐怕他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那老实巴交的小舅子,竟然会在他死后不久,就谋夺了他姚家的全部资产,使他的独女姚佳年成了被架空的千金。
姚佳年并不傻,当然知道,王睿夫妻二人,能够在她父母死后的极短时间内,逃过季家的眼睛,轻而易举夺取姚家资产,恐怕是早有预谋。
姚佳年有时忍不住会想,她那和蔼可亲的舅舅、温柔大方的舅母,会不会从她一出生开始,就一直带着亲情的面具,实则暗中一步步策划着日后怎么夺走她姚家的东西?
她父母的意外死亡,给王睿夫妇提供了一个契机,也许,在得知她父母死讯的时候,王睿夫妇心里有的只是一种“苦尽甘来”的大喜。
姚佳年越想心越凉,见王睿无话可说,也不接她手里的花,姚佳年干脆将花扔在了王睿脚下:“你走吧,相信我爸妈也不想看到你。”
“年年,如果不是因为你已经嫁入季家,衣食无忧,舅舅还是会好好待你,让你跟原来一样,做姚家大小姐。”王睿说道。
“那舅舅的意思是,如果我跟季沉离婚,您就会把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是么?”她语带嘲笑地问王睿,完全没有注意到,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季沉闻言停下了步子,面色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