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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枯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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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以后,镜月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似乎是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

    一月后,她突然找上流芳楼的妈妈,说要继续登台跳舞。

    妈妈答应了。

    无论如何,镜月是她带大的,她也不希望镜月就这样废掉。

    一月内,镜月瘦了许多,五官比以前更加凌厉,但眼睛里却没了光。

    可她依旧美丽,像是被折断却不曾凋谢的艳丽玫瑰,破碎的美感倾泻而出,更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韵味。

    一时间,竟风头更盛。

    流芳楼每日来看镜月跳舞的人数不胜数,无数显贵的马车都会在此驻留,只为见她一舞。

    不少人闻风而来,都想看看这位绝世舞姬到底何许人也。

    见过的人纷纷赞不绝口,说她比以往有过之无不及。

    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进,却无论如何都没见过她笑。

    就算是笑,也是那样轻蔑的一个勾唇,像是一种嘲讽。

    “让镜月姑娘陪我一晚,银子我有的是。”

    流芳楼的妈妈看了看镜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随后歉意地笑道,“我们镜月不卖身,您请看看别的姑娘?”

    那人失落地走掉,镜月挤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谢谢妈妈。”

    妈妈理了理她的头发,目光竟有些怜爱,“傻孩子,谢什么。若你不愿,我自然不会强迫你。”

    她是爱钱没错,但镜月是她亲手捡回来,亲眼看着长大的。

    以前她期望她能有个好归宿,这样她也能沾点光,现在也无非只是想让她放下罢了。

    她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

    镜月的眼中泛起一丝波澜,但随后又归于沉寂。

    如今的她,又跟死人有什么两样呢?

    她从前以为自己是很幸运的那一个,尽管出身贫寒,却依旧能遇见真心待她之人。她以为他懂她,却没想到,所谓的救赎,也不过是另一个深渊。

    流芳楼前车水马龙,每日来看她跳舞的人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可她每次挥舞水袖之时,都会看到一个靠在柱子上的少年。

    他眼睛很黑,像是要出鞘的利刃。他穿着深色袍子,腰带勾勒出的腰身,竟然和姑娘一样细。

    就那样抱着刀,每日都来看她。

    可他与常人不同,常人的目光不止在她身上留恋,可那个少年的眼睛却永远追随着她。

    他们,在哪见过吗?

    思绪飘远,却没注意一脚踏空。

    众人或愣神或尖叫之际,那少年飞身而上,抱住了那团如同火焰一样的女子。

    “镜月姑娘,你还好吗?”

    少年面部僵硬,没什么表情,轻柔的将她放在地上,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砰砰跳动的心脏。

    他声音如同他人一样,听之难忘。

    镜月行了个礼,姿态优雅,像个美丽的天鹅,“多谢公子。”

    少年站在那里,背脊挺拔得如同永不会弯折的雪松,眼睛里却写满了克制的爱意。

    自那以后,少年却不像以往那样每日都来。

    他好像变得很忙很忙,只有偶尔清闲的日子,会来这里怔怔的望着她。

    脸上偶尔会带些伤,有时候深色衣袍上还会有更深的颜色。

    那是血。

    镜月突然对他产生了无尽的好奇。

    他叫什么?他是做什么的?他们在哪见过吗?

    可那少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话,也不会像他人那样高声喊她的名字,就那样默默看着她,像块木头。

    直到她有次偶然听到他与妈妈的对话。

    那少年的声线有些低。

    “老板娘,这些够吗?”

    妈妈数了数沾了血污的银票和碎银,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两多一点。

    妈妈叹了口气,“镜月是我们这儿的台柱子,每日跳舞的盈利都不止这个数,你若用这些给她赎身,那肯定是不够啊!”

    “还需要多少?”

    少年咳了几声,生生忍下翻涌而上的血气,但还有些溢了出来。

    妈妈震惊地看着当她面吐血的少年,心想不是吧,她只不过说了句不够,就直接吐血了?

    但面前的少年目光十分坚定,长刀背在身后,颇有几分坚毅。

    镜月看得心惊,没想到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人,却千方百计想为她赎身?

    “镜月的赎身费是一千两,但你诚心,我也不忍心。凑够五百两,若镜月答应,我也就答应。”

    五百两。

    少年眨了眨眼。

    “好。”

    随着他说出一个单音,血源源不断涌出,看得人心惊。

    他一转身便消失在了拐角,镜月本要回屋,却听见了咚的一声重响。

    镜月顺着声音来源去看,那少年倒在黑暗的巷子里,好像不省人事了。

    这一幕似乎与记忆中的很像,但她无论如何都记不得了。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镜月不太想让他就这么死了。

    少年身子很沉,并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瘦,浑身都硬邦邦的,像极了大石板。

    镜月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把他给弄到榻上,自己也累了个半死。

    擦掉他脸上的血,那张俊俏的脸完全露了出来,黑色的长睫在烛光下拉长,漂亮得让人失语。

    是让人见之欢喜的少年人。

    他为什么要为她赎身呢?

    她说好听点不过是一朵长在污泥之中的花,怎么会值得别人这样付出呢?

    这一晚似乎无限拉长,昏迷的少年夜里起了高热,镜月将以前郎中抓的药煎好,喂他喝下。

    第二天一早,少年朦胧之中睁开眼,视线对上了镜月那张漂亮的脸。

    “我我我......”

    顾不得身上的伤,他一骨碌爬起来,脸红了一片。

    镜月按住他,“你受了伤,好好休息。我叫来郎中给你瞧瞧。”

    少年乖乖躺下,那郎中来瞧了一番,给开了些药,便走了。

    他身上都是些刀伤,有些愈合了,有些没有,看得人触目惊心。

    少年告诉她自己叫段离,一段两段的段,离开的离。

    当镜月问到他是做什么的,那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他是修仙的,改行做了杀手。

    镜月顺着他问,那你为什么做杀手。

    一时间,他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就在镜月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他突然说道,“为了赎你。”

    那四个字说的无比认真,认真到镜月那颗原本死寂的心狠狠一颤。

    认真到让镜月明白,原来赵明轩从前的言之凿凿与之相比,根本就是相形见绌。

    段离脸一下子又烧了起来,“我......我对姑娘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一点。”

    “我现在挺好的”,镜月的眼睛极其明亮,“你也不必为了赎我,弄得满身狼狈。”

    段离顿住,那双极其黑的眼睛似乎能穿透人的灵魂。

    他说,“你过得不好。”

    “我知道。”

    她都不笑,怎么会过得好?

    他自觉没资格配得上镜月,却不想也没能力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那以后,少年又日日来看她,有时是清晨敲开她的窗,有时是中午拎着糕点,有时是靠在柱子上看她跳舞,有时是夜晚带她去屋顶赏月亮。

    但却总会带着伤。

    少年的眸子亮的惊人,似乎能慰平她早已布满枯枝落叶的心。

    也悄悄开出一支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