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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上午,顾眉生是特地去医院看顾希颜的。
病房里,护士正在替顾希颜换着药,虽然已经住院好多天,她却依旧还会为了脸上的烫伤而不时地呼疼唤痛。
顾眉生虽说是来探病,但明显有些诚意不足。她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一脸闲适地翻看着桌上的报纸。
这样的一幕看在顾希颜眼睛里,真是难以言喻的刺痛。她随手操起床边的平板电脑就朝着顾眉生砸了过去。
顾眉生勾了勾唇,头一偏,平板电脑重重地砸向了沙发背后的那面白墙然后落在了地上。
“你给我滚出去!”
相对于顾希颜的激动和愤怒,顾眉生显得过于淡然了。她极放松地坐着,好脾气地看着顾希颜,“啧,你伤这么重,最忌动怒着恼吧?”
顾希颜恨透了她,“滚。滚。你给我滚。”她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的伤了,更顾不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狰狞,她不停抓起东西朝着顾眉生扔去。
偏偏顾眉生却跟没事人似的,稳坐泰山,脸上表情浅笑盈盈,任由顾希颜发狂发癫。
到后来,一旁的护士实在看不下去了,对顾眉生道,“小姐,您还是先离开吧。”
顾眉生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顾希颜面前,忽然伸出手一把掐住她脸上还没来得及被包住的烫伤处。
顾希颜顿时痛得尖叫出声,护士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顾眉生一个阴寒的眼神吓得楞是定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顾希颜,我的耐心不大好。今天来医院看你不过是演出戏走个过场,你能忍最好,不能忍也得给我忍着。”
顾希颜脸上的伤被她略显尖锐的指甲掐得生生出了血。一旁的护士看的心惊胆战,几次想要阻止,却碍于顾眉生身上慑人的气场而不敢上前。
顾希颜很痛,但她见识过顾眉生的阴毒,这时顾鸿华和两个哥哥都不在,她根本斗不过顾眉生。
她终于不再叫了,脸上伤患痛得她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还时常哽咽打嗝,委屈又害怕。
半晌后,顾希颜说,“我……我一定会告诉爸爸,我两个哥哥……也……也不会放过你!”
顾眉生见她终于乖了,不闹了。这才放下了手,取出手帕一边擦着手指,一边问她道,“这几天,白锦恒有没有来看过你呢?”
顾希颜被她问得心疯狂叫嚣地疼,嘴上却嘴硬道,“当然。锦哥哥常常来看我的。”
顾眉生点点头,微笑,“那他今天也会来吧?”
“当……当然。”
顾眉生看着她,笑意深邃,“好,我陪你等他来。”
这一天顾眉生在顾希颜的病房里一直坐到黄昏,才终于等到了白锦恒的出现。
他推门走进来,一时没有看到一旁沙发上的顾眉生,径直走到病床边,问道,“急着找我来,究竟是什么事?”
顾希颜其实心里是不希望白锦恒看到自己满脸包着纱布的模样的,她将被子遮住脸,指了指一旁顾眉生。
白锦恒转身望向顾眉生,眸眼间有一划而过的惊喜,但表情是平静而得体的。
顾眉生站起身,微笑与他打招呼。
白锦恒凝着她标准而礼貌的笑,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可不是这样笑的。
他不着痕迹地轻眯了眸,“眉生,这么巧。”
“是我让希颜给你打电话的。”
白锦恒意外了,“找我?那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顾眉生看了眼病床上的顾希颜,然后对他说,“不方便。”
白锦恒懂了。他点点头,“找我有事?”
“嗯。”顾眉生说,“我记得你认识金融学院的袁教授是不是?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他?我有些期刊数据想要请教他。”
“现在?”
顾眉生点头,“你不方便?”
那倒不是。白锦恒凝着她,“为什么找我?让顾伯伯为你引荐岂不是更便捷?”
顾眉生静静看着他,不说话了。
沉默是什么意思?她不说,任由白锦恒自己去猜测。
白锦恒望着她,心就慢慢地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搅乱了,又仿佛有什么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回想。
白锦恒,你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这样好的机会,你在顾忌什么?
他走出病房打了个电话,回来时,对顾眉生说,“今天黄昏你有空吗?袁教授那个点正好有时间。”
顾眉生轻轻点头,“有的。”
“好。那我下午来秋波弄找你。”
顾眉生笑着谢他,“麻烦你了。”
自从见到顾眉生,白锦恒便再也没看过病床上的顾希颜一眼。
这个男人,凉薄绝情得令人心寒。
顾希颜死死地咬牙躲在被子里,屈辱,伤心,疼痛,一时间统统涌上了心头。
顾眉生看到了。她看到了医院的白色薄被下那抹轻微颤抖的人影。
顾眉生的残忍在于,她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将这伤痛的现实全无遮拦地暴露在了顾希颜的面前。
她连顾希颜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都给戳破了。
白锦恒离开后,顾希颜死死地瞪着她,说,“顾眉生,这辈子我只剩下一个念想,那就是食你的肉,饮你的血!”
顾眉生看着她,云淡风轻地说,“那场火是顾子墨蓄谋已久的,是你运气不好,当了我的替死鬼。”
“爸爸说不久后会送你去美国是不是?”顾眉生浅笑嫣嫣,“如果我是你,离开荣城之后这辈子就不会再回来。”
顾希颜不服,倔强地看着她。
顾眉生转身前,对她说,“顾希颜,留你一条命已经是我的底线。不要逼我变成像你这样的人。”
毁她容貌,割她双耳,令她上一世连死得体面都成了奢望。
顾眉生离开病房时,她很清楚,这次让顾希颜离开荣城无疑是一场冒险。
但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令自己变得像前一世的顾希颜那样,连灵魂都肮脏染血。
*
白锦恒那边离开医院,就去了福佑公馆附近的餐厅找顾礼墨和顾子墨。
顾子墨刚刚点完餐,抬头就看到白锦恒从门口进来。“顾眉生主动找你了,是不是?”
白锦恒坐下来,看他一眼,很快便明白过来,“是你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顾子墨极讽刺地看他一眼,“要不然,你以为顾眉生会主动找你?”
白锦恒忍着心中的不悦,“你不必将她说得这么精于算计。整个顾家,要说城府,没人比得上你顾子墨。”
顾子墨冷哼,“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们家希颜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顾礼墨在这一点上,心中对白锦恒也是诸多不满,“你该不会是见我妹妹毁了容,想要弃之如敝履了吧?”
白锦恒表情淡然,看了他们兄弟俩一面,“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帮着你们一起算计眉生?”
顾子墨脸上泛起了几丝笑,语气稍缓,“我们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希颜与你可是差点订了婚的。”
白锦恒没有正面回答他,转了话题,“下午我会去秋波弄找眉生,你们都安排好了?”
“当然。”
他们三个人坐在角落里的位子,视线最好,尤其是顾子墨的座位,餐厅进出了哪些人他可以看得一目了然。
但他没有想到,在他身旁的私密包间里,正巧约了客户吃饭的栾倾待会将他们三人的话都悉数听进了耳中。
原本,顾家的事栾倾待没有兴趣插手,但事关张小曼的独生女,他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
下午2:00,荣城迎来了城北地皮的拍卖会。
栾倾待抵达拍卖会现场时,门口和内面都已经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会场里,鸿云集团作为荣城最大的企业,最会引人注目。顾鸿华的特助苏棠,媒体发言人秦婉如和几位事业拓展部的经理正站在前排接受媒体的采访。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的这块城北地皮,鸿云集团是志在必得的。
相对于鸿云集团的大张旗鼓,栾倾待的作为新晋回归的房地产公司待曼房产控股集团则相对低调了许多。
栾倾待带着两个发展部的经理坐在中间的位置,安静地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
期间,两位经理颇觉忐忑,问栾倾待说,“栾总,咱们与鸿云集团毕竟还有些差距,这样大张旗鼓地与他们争地皮,真的好吗?”
栾倾待笃定坐在位子上,望着四周围站了一圈的媒体记者,淡笑道,“就算拍不成地皮,借这个机会宣传宣传咱们公司也不错。”
地皮正式开拍前的半小时,各大财团派人去主办方处拿去拍牌。鸿云集团的发展部经理在看到待曼房产的牌子时就楞了一下,再仔细一看,很快便认出了栾倾待。
他当机立断,给陈越打了电话。
此时他正陪着顾鸿华和几位客户在球场里打高尔夫。
顾鸿华原本正与两位客人聊得颇为愉快,听了陈越的话,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球杆,微笑对客户说,“我需要打个电话,失陪。”
他说完,领着陈越走到一旁,说,“拨地产管理部门的电话,就说鸿云集团决定暂时退出今天的拍卖会。”
陈越依言打了电话过去,不出5分钟,顾鸿华的电话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这才脱下手套,亲自接了起来。
“你好啊,冯部长。”
地产管理部的部长冯焘在那一头显得声音焦急,“顾先生,城北那块地皮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鸿云集团怎么突然要退出呢?”
顾鸿华声音和缓,说,“冯部长,城北那块地许多公司都感兴趣,我鸿云集团很愿意给其他公司一个机会嘛。”
“顾先生,这……”
顾鸿华已经收了线。走回球场的路上,他忽然转身问陈越,“你刚刚说,栾倾待的公司叫什么?”
“待曼房产控股集团。”
待曼……
顾鸿华微笑颔首,“好名字。”
这场拍卖会,因为鸿云集团的中途离席,最后由待曼房产控股已18。5亿的价格投得了城北的那块地皮。
可拍到地皮的栾倾待在接受完媒体采访离开现场后,面色却阴沉到了极点。
回公司的路上,他坐在后排,终于恍悟自己竟在全然不曾察觉的情况下一步步踏进了顾鸿华替他一手打造的圈套之中。
这块原本被各方人士看好的地皮如今在栾倾待的手中却突然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座驾前排,那位经理还在犹自兴奋地规划着美好的前景。
“拍到地皮,咱们是不是该着手联络承建商了?政府交通枢纽是百年大计,咱们这次的利润一定会相当可观。”
栾倾待淡淡望着窗外,说,“不会有城建商会与我们合作。”
经理不明白,转身看向栾倾待,“为什么?”
栾倾待垂眸看向手中的平板电脑,就在他拍得地皮的一个小时之内,待曼房产在北美的多处房地产已经爆出了房价怒跌的新闻,国内的股民正在疯狂地抛售手中的待曼集团的股票。
在这种情形下,根本不会有任何承建商会愿意与他们合作。
顾鸿华这一招,是想要将他彻底赶出荣城?
栾倾待思来想去,忽然就想起了中午在餐厅里听到的白锦恒与顾礼墨兄弟两人的对话。
也许他能说服白家与待曼合作呢?
他花了十多年从荣城到圣地亚哥再回到荣城,又岂能被顾鸿华三两下就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