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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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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洁净,清冷的月光洒下来。

    车辙辘辘,穿破夜色,悠扬而寂寥。

    王守敬袖袍凌风,守在道旁,他很享受这种等待的感觉。

    直到马车停驻,一名落拓不羁的男子,担风袖月而来。

    一席洗得发白的衣裳,纤尘不染。

    此人姓陈,名济,字伯载。

    是王守敬求学时的好友。

    二人凝眸会心,皆是坦然相笑。

    “贤弟!”

    “伯载兄!”

    月白风轻,花气袭人。

    王守敬神色不动,倾听陈济洋洋洒洒说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他才气高妙,言谈风趣,故事栩栩如生。

    王守敬一副疲懒神气,咳珠吐玉、妙语不断。

    二人相益得彰,促膝长谈。

    “数载不见,句容已成繁荣鼎盛之地。”陈济心中感慨。

    屋宇连绵,鳞次栉比。

    高墙深院,潇潇穆穆。

    南京城的百姓已返籍,也丝毫不影响句容的发展。

    各地的商队,络绎不绝。

    战争的阴霾散去后,商业如雨后春笋。

    王守敬坚守本心,依旧是“买地孤村结草庐,萧然身世落樵渔”的聪明杰俊、风雅王孙。

    超逸绝尘的气质,令陈济倾倒。

    在英雄不生仙又去的年代里,鹤立鸡群。

    “句容的繁荣,是百姓努力生存的结果,与我何干焉?”

    王守敬丰神飘洒,绝羁独放。

    “伯载兄闲适自在的生活,让在下羡慕得很啊。”

    他含笑望着陈济,心生感慨。

    陈济的父亲是豪商,他根本不需要为了生活而发愁。

    王守敬准备了小宴,食案旁是黑白相间的棋盘。

    “啪!”

    棋子落下的脆响,激起了陈济的好胜之心。

    二人独揽西窗,对着清冷的月光。

    “而立之年,为兄一事无成,老师和父亲一一故去……”

    陈济端详了半晌,拈起棋子落下,伤感缓解了一半。

    “伯载兄尽通经史百家之言,何愁不能出人头地?”

    “当今天子,又是雄才大略之辈,伯载兄的机会很快会来。”

    棋盘星罗棋布,互相的厮杀越来越激烈。

    王守敬忽然想起当年草棚起灯、勤学不辍的场景。

    他“生而知之”,又诵读经典十几年,堪堪中举。

    本以为可以潇洒一生,没想到莫名其妙成为了句容县令。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理念,王守敬倒没有辜负自己的职责。

    寒来暑往,当年那个笔不停书、手不释卷的少年,也已经二十岁了。

    日日夜夜的坚守之苦,王守敬都熬过来了。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既然来了,给百姓做一点事,也没什么不好。

    “我一介布衣,真的还有机会吗?”陈济哂笑道,心里却渴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王守敬没有让他失望,憧憬道:

    “四面八方,风雨骤至。”

    “历史长河的滔滔浪潮,正滚滚而来,气势之汹涌,空前绝后。”

    陈济心神一震。

    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

    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他一直想修书,修一部前所未有的巨着。

    奈何天下动荡,神州鼎沸。

    陈济只能苦读,等待一鸣惊人的机会。

    棋子的落下,清脆可喜。

    同样剑拔弩张!

    ……

    南京。

    皇宫。

    帝威深重,依旧残留洪武皇帝的气息。

    纪纲深施一礼,向上首的朱棣汇报道:

    “启禀陛下,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朱棣放下手中的奏折,威严地望着纪纲。

    “白鹿洞书院没落以后,曾四处请大儒讲学。”

    “方孝孺以正学先生的名号,讲学于庐山。”

    “当时很多白鹿洞书院的弟子都去了,王守敬也在其中。”

    说到此处,纪纲捋了捋思绪。

    “事值蓝玉谋反案,方孝孺妄议国政,王守敬也赋诗一首。”

    “边筹自古无中下,朝论于今有是非。”

    “日暮平沙秋草乱,一双白鸟避人飞。”

    “方孝孺惊为天人,欲引为门生弟子,后不知为何作罢。”

    “王守敬考取举人后,方孝孺暗中提拔了他。”

    纪纲抽丝剥茧,将一些事串联到了一起。

    “也就是说,王守敬并不知道方孝孺提拔了他?”

    朱棣目光如炬,仿佛能够看穿一切。

    “依臣下所知,他们并没有其他联系,也就方孝孺讲学庐山时,有所接触。”纪纲如实回答道。

    朱棣嘴角勾起,运筹帷幄。

    “下去吧。”

    朱棣吩咐一句,他已经知道怎么做了,旋即召来解缙,沉声道:

    “立即拟订诏书,让句容县令筹备一百万两银子。”

    解缙一愣,茫然不知所措。

    这可是一百万两银子!

    大明建文年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一千多万两。

    一个县令,能有什么实力?

    “朕给他三天时间。”朱棣蓦地补充了一句。

    解缙心中了然。

    这只是为了找一个杀人借口罢了。

    伴君如伴虎啊!

    他当即拟订文书,丝毫不敢怠慢,行云流水,尽显天纵之资。

    朱棣很满意,方孝孺何以代表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眼前的解缙,才华直追天人。

    方孝孺算得了什么?

    死了一个读书人,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读书人,货与帝王家。

    朱棣根本不愁人才,他接替朝政时,正是解缙代为排忧解难。

    建文帝时期遗留的奏折,凡是触犯了朱棣的都销毁,只留下军事、民生相关的。

    解缙安排得明明白白,朱棣十分满意。

    朱高炽得知此事,愈发惶恐。

    这可是一百万两银子!

    朱棣花钱大手大脚,根本没有金钱的概念。

    后勤全都是朱高炽在管。

    句容繁盛,王守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可要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朱高炽自认为做不到。

    “这买命钱,也太贵了一点吧?”

    朱高炽忧心如焚,觉得自己害了王守敬。

    既然母亲徐氏不管,他只好求助姚广孝。

    “我爹要这一百万两银子,不是要王守敬的命吗?”

    “只张口要银子,绝口不提权力。”

    “能力要与地位相互搭配,才能发挥出足够的力量。”

    “王守敬只是区区县令,又不是户部尚书……”

    朱高炽滔滔不绝,眼神留意着姚广孝神情的变化。

    没想到姚广孝姿态巍然,不为外物所动。

    “世子不妨将格局,再放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