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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跟他曾交过一次手,只是后来他成为专业棋手,而我只是业余爱好,慢慢地就没了交集。”程爸爸忆及往事。
“是啊,只是家父过世已久,知道他故事的人,已经渐少了。”方之远晶亮的眼睛重又变得黯淡了。
“当年你父亲跟一位业余好手对阵,对手完全不把你父亲放在眼里。但你父亲早就瞄着对手的一个破绽,只是时机不到,迟迟没有“下手”。为了引诱对手“上钩”,你父亲有意打入“敌阵”,对手不知是计,手起刀落将“来犯之敌”吃掉。岂料,对手的破绽已经暴露无遗。你父亲一步妙手,活生生地“挤断”了对手的一条“大龙”,一举获胜。”程爸爸对方父过去的辉煌耳熟能详。
“叔叔,家父如果还在世,知道有您这样的知音,一定是欣喜若狂的。”方之远眼含泪水。
“你的棋风,很有乃父遗风啊,棋风浑厚自然,刚柔兼备,官子细腻。你如果不当医生,应当也是围棋高手。”程爸爸客观评价。
“高手倒谈不上,不过是以棋娱已娱人而已。”方之远十分谦虚。
程妈妈饭菜已做好,出来招呼两人吃饭,程爸爸将棋子收进棋盒,方之远收起棋盘,程爸爸进屋扶出程梅西,最后的晚餐,程妈妈准备得格外丰盛。
方之远即将搬走,程爸爸和程妈妈此时都有了万千不舍,唯愿时光在这一刻停留,却无奈无法超越现实,只能任由一切照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程妈妈恨不能将所有的美食都填进方之远的肚子,以此填补他心中的空缺,然而,曾经的缺失又哪里是一时所能补偿,所幸,他们在时光的这一头,终于能够如约相遇。
吃过晚餐,也到了方之远离开的时候,程爸爸和方之远把程梅西扶进花房,程爸爸借口有事离开,把花房留给方之远和程梅西。
方之远凝视着程梅西,却久久不能开口,在医院里,程梅西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曾许下祈愿,一定要陪着程梅西好起来,此时他是多么地不想离开啊,程梅西还未完全恢复,那陆子铭一家又如定时炸弹,他多想陪着程梅西,直到她完全复原,让他看到健康真实的程梅西。
可是,为了程梅西能够在离婚诉讼中胜出,让她能够如愿以偿,他却必须离开,让她能够坦坦荡荡地走上法庭,争取所有应当属于她的权益,同时也回复自由身,在那之后,他才能够真正地走在她的身边。
方之远深信,此时他的退让,是为了来日更好的重逢,然而即将分手之际,他更怕的是,一旦放手,就会永远失去程梅西,当年如果他能够紧紧抓住柳乐夏的手不松开,柳乐夏一定还好好地活着,陪在他的身边。
时光过去,方之远已经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当他终于成长为一个成熟冷静的男人,能够正确地面对疾病时,也足以承担起一个人的幸福时,想要紧紧地抓住程梅西时,现实却不再允许他任性而为了。
彼时的困境在内心,此时的困境却在现实,方之远穿越岁月的迷途,试图去弥补往时岁月中的缺憾时,却发现自己依然无能为力。
当年柳乐夏紧紧抓住他的手哀求:“之远,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离开你我没办法活下去。”方之远面无表情地掰开柳乐夏的手,无视她绝望的脸。
柳乐夏的父亲曾经多次哀求方之远去看看柳乐夏,方之远却陷在失去双亲的悲痛情绪中,完全无暇顾及其他,当他终于从哀伤中走出来,再去找柳乐夏时,却发现柳家已经搬走,就像柳乐夏的存在,只是一场梦。
方之远为此曾无数次责备过自己,为什么对柳乐夏那么残忍,如果当年的自己能够去见柳乐夏一面,如果自己能够去看看她,她可能就不会病得那么严重,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人生也不会重来。
方之远背负着对柳乐夏的愧疚生活了十五年,他后来选择读医科,就是为了有一天,重遇柳乐夏时,能够医治她的病,选择在急诊科工作,也是因为期待着某一天,能够在这里重遇柳乐夏。
六年来,他接诊了无数的病人,却从来没有遇到柳乐夏,柳乐夏如同一个泡沫,完全在他生命中消失了,直到重遇程梅西,类似的病情,让他以为上天赐予了他另外一个柳乐夏,他甚至觉得,他为程梅西做的一切,就是间接地补偿柳乐夏。
方之远如在梦中,他痴痴地看着程梅西:“乐夏,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方医生,你怎么了?乐夏是谁?”程梅西看着恍恍惚惚的方之远。
“哦,梅西,我叫错名字了,我马上就搬去何律师家了,你如果有什么事,就让叔叔给我打电话。”方之远重回现实,一时有些狼狈。
“好的,我会的,谢谢你!”程梅西有些狐疑,方之远的心里似乎装着一个又一个谜,越来越令她费解。
方之远因为自己的刚刚的失态而局促,他匆匆站起身来,逃也似地出了花房:“那我走了,你们安心在这里住。”
方之远进屋跟程爸爸和程妈妈告别后,提起皮箱便出了院门,程爸爸和程妈妈看方之远慌乱的样子,心下一沉,匆匆地冲进花房,看到程梅西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程妈妈走近程梅西身边,看她神色也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小方怎么了,我看他急匆匆地出了门。”
“他刚才对着我叫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个多年未见的女孩。”程梅西若有所思。
“他对着你叫了另外一个女孩的名字?难道是他以前的女朋友?”程妈妈的心提了起来。
“可能是吧,他应该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那个女孩了,问她这些年过得好吗?”程梅西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个方医生心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小小年纪心里怎么装了那么多的事啊!”程妈妈抱怨,这个方之远真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你们别东想西想了,反正这个小方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对咱梅西都没啥话说的,这个你们不需要怀疑。”程爸爸一句话平息了所有的疑虑。
方之远上车后,却迟迟没有启动,平日他从不容许自己在往事中沉沦,这一刻,他却想要让往事完全将自己淹没,就算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心甘情愿。
直至何以安的电话进来,才把方之远从深谷中打捞出来:“之远,我已经到家了,你过来了没有?”
方之远努力让声音显得正常:“以安,我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儿就到了。”
挂断电话,方之远擦干满脸的泪水,开始开往何以安家的方向,这段路十五年前,他经常走,每个周末,他都会带着网球拍,去何以安家会合,一起去何家附近的体育场打网球,那曾经是他们俩最爱的运动。
两个人的网球之约,是在遇到柳乐夏之后开始变得不同了,方之远现在还记得第一次遇到柳乐夏的情景,那天阳光很好,打完一局后,他俩一起去外面的自助售货机买饮料,他还刻自己选了青柠汁,而何以安选择的是橘子水,买起饮料抬头的时候,柳乐夏撞进了他的眼睛。
柳乐夏穿着一身柠檬黄的网球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站在窗台边一脸不高兴地喝着青柠汁,看到同龄的他俩,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嘿,我可以和你们打一局吗?”
方之远还未反应过来,正在偷瞄柳乐夏的何以安对这来自同龄异性的邀请求之不得:“好啊,可以啊!”
柳乐夏大方地把手伸向何以安:“你好,我叫柳乐夏,我和我爸爸约好一起来打网球,结果他临时放了我鸽子,遇到你们可真好!”
何以安目不转睛地看着柳乐夏:“你好,我叫何以安,他是我死党方之远,能跟你这样的美女对阵,是我们的荣幸!”
少年时的方之远话便很少,对感情似乎完全没有开窍,何以安频频用胳膊撞方之远,方之远才迟钝地伸出右手,握住柳乐夏的手:“柳乐夏,你好,我是叫方之远。”
柳乐夏的的脸在两人握手的一瞬飞上红霞,十指刚刚触碰,方之远迅速地抽回双手。
三人一起回到球室,何以安率先和柳乐夏对阵,为了讨柳乐夏开心,何以安故意输给了柳乐夏。
待到方之远和柳乐夏打时,方之远却无视何以安的提醒,毫不客气连胜两盘,柳乐夏一脸不服气。
何以安见柳乐夏不高兴,便小心哄她:“柳乐夏,你饿了吧,我请你们吃饭吧,下周我们再来比一次,好不好?”
柳乐夏闻言笑了:“你此话当真,那我们就约好了,下周六就在这儿,不见不散!”
第二个周,当方之远和何以安一走进体育馆,等候已久的柳乐夏便跑了过来:“方之远,何以安,我都等了你们半天了,你们怎么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