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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几乎都是海鲜,方一进门,便腥味扑鼻,丁怡浑然不觉,站在海鲜台前左顾右盼地点着餐:“老板,都是新鲜的吗?”
“哎哟丁小姐,咱们这的海鲜还用问?”因为不是饭点儿,人并不多,又是熟人,老板亲自过来招待,指着小飞蟹笑道:“那个是今天新打的,刚送过来的,来点儿?”
丁怡立即点头:“行。”回头问童侨朗:“你有想吃的吗?”
童侨朗摇头:“随你。”
丁怡接到命令,扭头对老板迅速道:“麻辣海蛏子,酱汁扇贝,清煮皮皮虾,四个小飞蟹,麻辣小龙虾,文蛤……”
童侨朗看不下去了,过去拍着丁怡的肩膀笑道:“我们只有两个人。”
“但我有四个人的胃。”丁怡目不斜视地继续跟老板说:“再一个文蛤蒸蛋,一个海蛎子汤,唔,主食就手抓饼吧。”抬头又问童侨朗:“这些够吗?”
童侨朗无奈点头:“够。”
这丁怡还真是个能吃的主,同时,吃可能是她一大弱点呢。
三楼的二人包厢,丁怡进去后就兴致盎然地开始等餐,拿出手机按来按去,又摘掉花瓶里的花,一瓣瓣的数着,怡然自得的很,同时连看都不看童侨朗一眼。
童侨朗优雅地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古井不惊满面春风。
丁怡的动作有些拘谨,但行为毫不拘谨,对作为客人的童侨朗置之不理,比捋老虎胡须还恶劣,反而更让人觉着不自觉产生怒气。
但对面坐的是童侨朗,童侨朗看过太多在他面前耍花腔的,二十五岁的丁怡,在他眼中,就是个小娃娃,眼中带笑,饶有兴趣地看她用默不作声和他叫板。
直到一盘皮皮虾上来,丁怡立即开始动手之后,童侨朗才缓声开了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讨厌我?”
丁怡一怔,笑着抬头:“不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躲避我视线很久了。”童侨朗偏头盯着丁怡的双眼,漫不经心地说:“我想我长得并不吓人,在其他女孩眼中还是难得的高富帅,那么你今天的行为,是为什么呢,说说?”
丁怡被童侨朗对自我的高度肯定并且是真实万分的肯定,逗得失笑,又很快将笑憋了回去,半笑不笑地摇头:“怎么可能?肯定你看错了,你那天可善心地把我们送回家呢,满心感谢呢。”说着伸手抓只虾就放到了童侨朗面前的盘子里:“来,吃个虾。”
童侨朗低头看着皮皮虾,有些微愣。
丁怡突然又将他面前的虾取走了,低头熟练地剥着:“我给你剥吧。”
童侨朗恍惚地看着低头给他剥虾的丁怡,温柔的日光浮现在他眼前,照亮了她的侧脸,温软柔和,又被勾起了回忆。
原来被照料的滋味,是这样?很暖的感觉。
“想什么呢?”丁怡将剥好的虾放到他嘴前:“来,尝尝,他们的海鲜味道特好,很鲜也很香。”
童侨朗顿了片刻,张嘴,顺势咬下。
丁怡期待他的回答,撑着桌子认真地看着他:“怎样?”
童侨朗皱眉:“这什么味道?”
“不好吃?!”丁怡瞬间瞪大眼睛,自己迅速剥了一只吃着,末了还舔了舔手指,吮着海鲜汁儿:“很好吃啊,你不喜欢?”
童侨朗笑了:“逗你呢,很好吃。”
丁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将辣根推到他面前:“如果你喜欢吃火锅,应该爱吃辣吧?”
童侨朗却摇头:“辣根真不吃,受不了这味儿。”
丁怡笑了起来,将辣根拖到自己面前,津津有味地蘸着吃。
又上来几道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动筷的菜后,丁怡吧嗒吧嗒嚼着,边吃边说:“我对吃很有研究的,我说好吃的东西,很少有人说难吃的。”
“是吗?”童侨朗漫不经心地说。
“是啊。”丁怡眼见服务员将小飞蟹和小龙虾一起端了上来,眼睛立即一亮,戴上手套,开始剥小飞蟹,把里面的肉全部扣出来,放到一个盘子里,剥好一只后,头也不抬地递给童侨朗:“童先生还是别动手了,我来吧,当我谢你那天送我和倩姐回家的,这个诚意可够深了吧?”
童侨朗眼梢带笑:“我可以自己剥。”
“还是别了,看你亲自剥虾,总会让我觉着亏待了你,你可矜贵着呢。”丁怡歪着脑袋说:“说真的,虽然你现在坐在我对面,我还是能想象到这顿饭吃完我跟你又是两个层次的人了,你们是昂首站在金字塔上的人,我则是躺在盆地里小蝼蚁,差太多。”
童侨朗笑意不变:“如果如你所说,我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随即童侨朗将丁怡给剥的虾蟹肥肉接过去,欣然接受丁怡诚意的道谢:“不过难得有人给我添菜剥虾,我自然很高兴。”
丁怡不再触及敏感话题,手指灵活,剥虾剥得很快,一条条放到童侨朗盘中:“吃好喝好就行。”
一顿饭下来,需要动手的东西,都是由丁怡上手。
童侨朗饭量少,只吃了五分之一,剩下的竟是真的由有四个人饭量的丁怡全部解决掉,连根配菜都不留,竟然还要再吃。
童侨朗给她倒着茶,忍不住提醒道:“小心消化不好。”
丁怡才不听,吃的满手油。
童侨朗递给她一张湿巾:“谢谢你这顿下午餐。”
丁怡接过去胡乱地擦着满是油的嘴:“不用谢。”
擦好后,两人起身,童侨朗向丁怡伸手:“再次感谢,我已经很多年不曾吃过海鲜,味道确实不错。”
丁怡笑着回握,又重拾温婉,点头微笑:“应该是我谢谢您才对。”
过了半晌,童侨朗也未放开她的手,丁怡悄悄地向外抽,但抽不开。
丁怡悻悻地笑着:“童先生?”
童侨朗不放手,偏头问她:“鉴于你今天的表现,是想急于摆脱我吧?你是个很懂礼数的人,今天一会儿大方一会儿无礼,是因为什么?觉着我对你居心不良,想要摆脱我?”
丁怡觉着自己真是小鬼碰见大师了。
终于从童侨朗手中抽回手,丁怡缓缓开口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一个男人无缘无故来找女人吃饭,还能有什么正经原因吗?而我这样表现的原因也很简单,我是个有很深的仇富情节的人,不想跟你们这样的人来往……或者说,你觉着我误会你了吗?”
童侨朗避而不答,过了半晌,在丁怡抬脚向外走的时候,淡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一直开到一个小区后,丁怡警钟立即一响:“这是哪?”
童侨朗淡道:“我家。”
“为什么来你家?!”丁怡推门就要下车:“童先生你别想着……”
童侨朗失笑打断她:“带你来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你口中不懂生活的富人,瞎想什么呢?上来,看一眼就送你走。”
童侨朗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让丁怡看看他住的公寓,既不是阶跃,也不是豪宅,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公寓,他和普通人的生活一样,不是大手大脚胡乱花钱的富家子弟。
他也已经过了跟女人暧昧不清随便*的年丁,丁怡也不是喜欢那种生活的女孩,所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好的方式,拐弯抹角反倒会让丁怡非常反感。
而且他也不喜欢像瘟神一样被丁怡躲着。
丁怡站在门口探头看向门内时,脸上果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真的是你的住处?不是你刚租下的房子吧?”
童侨朗失笑地经过她身边走进去:“自然不是,我没那么多时间搞那些猫腻的。”
转身邀请她进来,在她脚下放了一双新拖鞋:“来,到了验钞员验货的时候了,看看这是真钞假钞?”
相处下来,丁怡越来越放松,趿拉着拖鞋满屋子转悠欣赏。
童侨朗住的是两室一厅的百平小楼房,布置得随意大方,没有特别昂贵的装饰,甚至还有些好看的小玩意儿。两只充满童趣的卡通烟灰缸,纸抽盒长得像垃圾桶,她认了半天才认出来,失笑出声,继续搜寻着小玩意儿。丁怡想,童侨朗的上一个女朋友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而客厅里唯一两个贵重大物是窗边的一架白色钢琴和一台跑步机。
另外阳台上还养着五盆月季,颜色各不一。
丁怡很放松,打开钢琴盖,手指在琴键上一下下按着,声音悠扬舒服。
丁怡不禁扬声问童侨朗:“你会弹钢琴,你会健身,你有养花,你和我想象的确实很不一样啊……童先生,那你平时还有什么娱乐?”
未得到童侨朗的回应,丁怡到处找着童侨朗的身影:“童先生?人呢?”
“童侨朗。”童侨朗端着一碗汤从厨房走了出来:“助消化的,你刚才吃了太多,以后叫我童侨。”
丁怡呆呆地接过去:“你会做汤啊?”
童侨朗淡写轻描地说:“因为有人改变了我。”童侨朗倚着钢琴,不等她问世谁改变了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继续道:“来,叫一声童侨朗来听听,叫童先生让我不舒服,太生分了。”
丁怡张了张嘴,像被噎住了一样,迟疑地叫出口:“童……侨朗。”
“嗯,好听。”童侨朗满意地说:“先把汤喝了,时间短,火候不太够,但味道和效果应该都很好。”
“你怎么会煮助消化的汤?”丁怡纳闷地问着,竟然真的忘了问是谁改变了他童侨朗的,边拿着勺悠悠地喝着:“哟?真挺好喝的。”
至于童侨朗为什么会做这汤,毫无疑问,因为她,她也是个常会吃撑到走不动路的人。
童侨朗淡笑地将话题扯开:“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花花公子,所以相信了吗?我也不是你眼中的那些富人。”又从她手中抽出空碗,牵着她的手腕,带她走向冰箱,打开展示给她看:“若说不好的习惯,大概只有抽烟,并且是在很累的时候才会抽。不酗酒,大部分是在应酬的时候最多喝一杯。也没有不良爱好,你看到了,生活习惯也很健康。”
丁怡觉着手腕上的手有些发烫,被握得很紧,好似眼前突然间阿三电影开始播放,周围有一大堆小人蹦跳着唱歌配乐,她心跳有些失常,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童侨朗深深地望着她的双眼,仿似要望到她眼中:“怎样,有什么想法?”
丁怡缓慢地从他手中抽出手腕,这是今天第二次逃开他的手掌,垂首摇头,假笑着说:“你别是早准备好了吧?”
童侨朗摇头:“用我家的灯泡给你起誓有用吗?”说着童侨朗抬头看头顶吊灯,踢着腿漫不经心地说:“若骗了我面前这位多疑的姑娘,我就被吊灯砸脑袋,砸得头破血流。”复带着笑意望向呆滞中的丁怡:“现在呢,信了吗?”
丁怡沉默了很久,以为跟一个男人单独来他家就已经打破原则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更打破原则的,竟然开始考虑跟童侨朗在一起是否可行的事了。
这时突然仰起头,丁怡脱线又认真地问他:“童先生,你是在追我?”
童侨朗细雪般微笑道:“童侨朗,重问一次。”
“……”
丁怡好不容易狠下心问出口,被童侨朗这样打断,问完一次就不想再问了,转身欲走。
童侨朗眼疾手快地抬手抓住她手腕,不再逗她:“脾气很大啊?问我是在追你吗?答案一个字,是。”
“为什么?”丁怡十分不解,转头瞪大眼睛看他。
童侨朗放开她的手腕,抱着肩膀倚着冰箱,凝望着她带着迷茫的脸,极尽认真地说:“注意到你,是因为你长得不错,很顺眼。决定追你,是因为几次听到你的话,觉着你很有意思,你是我会喜欢的女孩类型,我不是玩玩而已。”
“所以你现在还不喜欢我?”
“嗯。”
丁怡更不解了,愕然问:“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童侨朗一本正经地解释:“现在女孩找男朋友不都是找潜力股吗?我想多跟你相处试试,看能否喜欢上你,这就是我的意思。”
丁怡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那然后呢?你喜欢我了,就继续,没喜欢上我呢?就算了?那你就没考虑过我是否会喜欢上你?是否会伤害到我”
童侨朗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做没把握的事,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喜欢上你,而你,也会喜欢上我。”
丁怡按捺住想要骂人的暴躁心情,想了想,又觉哭笑不得:“童侨朗,你怎么会这么有自信?”
童侨朗的口吻很淡然:“不信?那你可以试试。”
丁怡自然不信,但是……也不能随便试啊!转身就要走。
童侨朗在她身后继续漫声道:“丁怡,你怕我?”
“我怕你?!”丁怡猛地转过头来,较真般地冲他喊:“我丁怡什么时候怕过任何人任何事了?开玩笑!”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
童侨朗对这样浅薄的激将法似乎屡试不爽,即使丁怡是愤怒地摔门离去的。
童侨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笑意逐渐加深,将钢琴上的空碗拿到厨房,放到洗碗池中,眼看着水流漫过碗底,关上水阀,转身回到阳台,浇花。
确实,与丁怡的相处,令他感觉很愉悦,他想试试看。
而最终的结果会是把她当成她,还是把她当做全新人的去对待,他却是没把握的。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目前为止,他是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