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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时,便有玄家人送谭正至此。
起初,玄皋还以为母亲给自己介绍的人是商贾,但听过母亲的介绍之后,玄皋才发现谭正是一个奇人。
谭正,出身贫农,祖居长沙郡郡治长沙县,自幼丧父,母亲董氏将其抚养长大,十岁时丧母,欲卖身置棺葬母,却为儒学大家薛夫子所感动,将其收为弟子。
跟随薛夫子学习五年之后,谭正发觉儒学自有可取之处,却并不适合这个三国鼎立、满是野心家的世代。
因此,十二年来,他辗转研究墨、兵、法、纵横等诸家的学问,欲以其它门派的学说改变九州混乱的格局,给儒学一个大展身手、以礼治世的世代。
接下来,他想要以最少的杀伐改变神州,因此,他选择了晋国。
他没有门路进入晋国九州学堂,却曾在晋国最高学术论辩之地大显身手,名扬晋都,却被认为所学驳杂,是投机取巧之徒。
在晋国辗转两年,谭正不知向达官显贵、王侯将相投过多少治国之道、强国之术,却尽数石沉大海。
心灰意冷之下,谭正前往赵国,希冀能够在赵国发挥作用。却发现赵国局势异常混乱,诸势力相互攻伐,权力之争几乎摆在了明面上,谭正本人更是险被栽赃为齐国间谍诛杀。
最终,谭正只能是回到齐国老家,却顿时豁然开朗,发觉齐国虽然弱小,却有天然水险,并且权力的凝聚和团结程度远超另外两国,谭正顿时感觉两年时间尽皆被浪费。
而就在谭正决定前往吴郡王都的前一天,被王依派人找上门。
王依称其若能见玄皋一面,就可以负责其在路上的旅居费,并肯定玄皋定不会令其失望。
玄皋对其相当重视,早期按照南宛慈的要求练习过刀法之后,便早早地准备好饮食,静待谭正上门。
而南宛慈早就听说过谭正的名字,便想要亲自一见。
在与玄皋一番讲价砍价之后,被迫穿上了玄家丫鬟的服饰,当起了佣人,负责为二人服务饮食。
玄皋对谭正一面的印象相当复杂,通过谭正的眉宇、眼神,玄皋感受到了儒雅、霸气、沧桑、怀念、淡定,觉得可能是其研习多家学说的缘故。
玄皋称谭正为“先生”,而谭正则是称玄皋“公子”,皆是对彼此极高的尊敬了。
玄皋连忙将谭正请至三楼,三楼并没有建设太多的东西,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大竹亭,中心固定有竹制的桌椅。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以热水的玻璃阵,用以晒制热水,方便洗浴。
这几天,南宛慈已经完全征用了二楼的卫生间,并且几番缠磨想要从玄皋处获得其所谓玻璃的制作办法,但玄皋皆是守口如瓶、密不透风。
此事,南宛慈正好备好茶水,抬着茶壶茶杯走上台阶。
玄皋与谭正正在交流对于诸子百家之纵横家的理解,见状,忙说到:“不错不错。”
谭正不知所以,南宛却臊得想要将茶壶砸在玄皋的脸上,她何时服侍过他人,更别提取笑了。
玄皋清洗过茶杯之后,拿起茶壶顺时针先给谭正倒上七分满的热茶,而后才给自己倒上。
南宛慈放下茶具之后就立于一旁,偷偷的观察谭正,并聆听二人关于纵横派的谈论。
谭正品了一口茶,当即认出这是长沙产出最好的那一批毛尖,他仅仅在跟随薛夫子的时候有幸品尝过,只以为玄皋说的是茶叶。
随后,谭正继续之前的话题,说到:“抛开纵横派的权谋策略及言谈辩论不谈,我本人是十分敬仰鬼谷先生的。”
鬼谷先生,即鬼谷子,姓王名诩,禹圣之后的名宿,豫州人,纵横家的创始人,常入云梦山采药修道。因隐居清溪之鬼谷,故自称鬼谷先生。
玄皋说到:“鬼谷先生确为不世之才,其弟子李仪以连横之道,辅助晋王独占五州之地,而这还不达其学问之一半。”
“只是,纵横是征战之道,或纵或横,杀心太重,为儒家贤者所不齿。先生能就事论事,实乃大胸怀。”
谭正说到:“公子过誉了,若不能承认其它门派的长处,谭某谈何集百家之长,以证儒家之学问。”
“所谓‘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此为《鬼谷子》之精髓所在。”
玄皋叹息道:“先生大才,请受小子一拜。”
南宛慈心中也已认定谭正确是大才,相当后悔不能早日发现这等贤能,将之留在赵国,物尽其用。
若是不能,也不能便宜了齐国……
就在南宛慈思索之时,只听玄皋骂道:“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沏茶?”
谭正惊愕到:“公子何故发脾气?”
玄皋说到:“这婢子平日里懒散惯了,不吩咐她,她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先生若是中意的话,倒是可以将之赠与先生,也免得先生劳碌于杂事。”
南宛慈听到这一句,愤怒不已,拿起茶壶就快步离开。
谭正笑着拒绝到:“公子说笑了,都吓到人家了。我本就糟人一个,何须他人服侍。须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哦,对了,在晋国的时候,我听说过一个小道消息,纵横派当代之‘纵’在吴郡王都!”
“如果此消息是真的话,那么齐国并不一定弱于赵国了。”玄皋想起一个传言,“‘纵’‘横’二人,皆可当十万军。”
“稷下学宫是个好地方,虽说齐国能够重用的仅仅是其中的少数人,但其中的贤能之人不在少数。如我这般的,不下于两手之数。”
“这是一个终南捷径,我相信你定能够在其中崭露头角,那么你便能够直接吸引到齐国高层的注视了。”
玄皋直率地说道:“先生过谦了,以先生之能,当今之世,能够与先生比肩者也只在两手之间!不过,小子多谢先生提点。”
接下来,二人相继谈论了诸子百家之儒、兵、墨、法、道、农、名等家的学说,代表人物以及世代意义。
二人废寝忘食,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午饭随便让南宛慈煮了点面条垫饱肚子之后,二人如遇知音,继续深谈。
玄皋完全不在意南宛慈这个赵国刺客头子的存在,毕竟二人的高谈阔论处处可见,甚至就连贩夫走卒都能够说出一两句。
不知不觉,已至下午,大风起,天渐凉,二人已经谈论过诸子百家的优劣及未来、三国的长短、天下大势的走向、齐国想要脱颖而出的策略等等。
竹院中心,一个火炉已经被摆好,里面燃烧的并不是竹子,而是煤炭,这是玄皋为招待谭正所特意准备的。
火炉上摆放有一个平底深锅,里面的汤早已煮沸,汤里面煮有牛油、色拉油、高浓度酒、醪糟、生姜、大蒜、花椒、冰糖、辣椒面、大葱、白扣、草果、丁香、砂仁、香果、孜然、小茴香、香草等数十种佐料,香气四溢。
锅炉旁边有一张四分之三圆弧的主桌,上面摆放有各种蔬菜、以及牛羊猪肉,蘸料。
玄皋指着说:“先生请,这是先父发明的吃食方式,名曰‘火锅’,下面火一直在燃烧,先生想吃什么只需自取,将之浸泡在锅中烫上数息即可。”
“锅中竖置一铁板,将之左右分割,先生可根据口味选择用哪个锅涮食物。外面的小碟则是为了更加精确的口味配置,油盐酱醋辣糖皆可自选。”
“午饭寒落了先生,皆是想让为了这顿饭保留着肚子。谭先生,请坐!”
二人落座之后,玄皋为谭正做了个示范,将一个牛肉片放在锅中烫制了十余息后,在自己配置的酱料碗碟中沾了一下,而后放入嘴中,最后露出十分享受的表情。
谭正照猫画虎,尝了一下,大呼:“此物只应天上有。”
玄皋看向南宛慈道:“小慈,把我最后那半坛酒取来,今日我二人不醉不休。”
南宛慈当即决定事后一定要将玄皋打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