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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有些心虚,但又立刻反应过来,想着明明是他布置结界抛下我不管在先的,就算是兴师问罪也得我来才对,怎么现在反倒成了我的错了,便挺起胸膛,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你什么话都不说就连着消失三天,我会那么着急吗?我好歹等了你整整三天!你倒好,只留下一句‘好好待着’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当我不会担心的啊?”
“我不是说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吗?怎么你连四天都等不及?”
“三天也是几天啊!”我理直气壮道,“我都等了你三天了,你还不回来,你叫我怎么不急?”
“……”
见云霄成功地被我这句话反问住,我就忍不住偷偷弯了弯唇角,但也不敢太过,怕被他察觉,遂暗自得意了片刻就见好就收,把话扯开,问他道:“话说回来,这三天你都去干什么了?怎么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肯带着?”
“倒不是什么多神秘的事,”云霄道,“只是我要去的地方比较危险,这长印山多的是只让魔修踏足之地,你自然可以凭借着法力硬闯,可魔气也会趁机钻入你的体内,到时我还要顾忌着你的情况,不方便,就一个人去了。”
他这是嫌我累赘?我有些不开心地抿了抿唇:“这云州的魔气其实说不上有多么厉害,你只要提醒我一声,让我小心点儿,就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太小心翼翼了……”算了,反正他都已经一个人去了,我再抱怨也没用,还不如问问他到底去做了什么,怎么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到底去干什么了?什么事这么麻烦,居然耗了你三天三夜的功夫?”
“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事,就是去查证一些事而已。”云霄道,他边说边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等端到了唇边后却又顿住了,有些僵硬地把茶杯放下。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我也禁不住红了红脸,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昨天晚上我就是喝了这茶才会行事那么出格的,也不知道今天的茶换过来了没有,还是不是……咳,加料的。
“查证?查证什么事啊?”怕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我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追问道,“是关于你出生的事吗?”
云霄咳了一声:“没错,就是关于我出生的事。我有些疑惑,就去查了查。”
“那你查到了吗?”我道,“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出生的?”
“查到了一点吧。”他道,抬手揉了揉眉心,“其中的细节我并不清楚,只是……花朝,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有过一块玉佩?”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在当年你还是神仙时佩戴的那块玉佩?”
云霄点了点头:“就是它在当年救了我。当年,我遭江简暗算,肉身消亡,魂魄离体不说,还中了他的诅咒,天一亮就会灰飞烟灭,再不存于这世间。虽然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当时的情况的确是无解的,我即将魂飞魄散,并且回天乏术,我和江简都是这么以为的,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那你到底是怎么得救的?”一说起正是,我就把刚才的一些小心思全都抛到了脑后,急急道,“又是怎么会以魔尊遗子的身份重现人间的?”
“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我想起了一些事,一些我快要魂飞魄散时的记忆。”云霄垂眸,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怎么跟我说,“应该是我快要魂飞魄散那会儿没那个晚上的事,我隐隐约约地有点印象,想起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我连忙道。
“一些画面而已,还有一些感觉、感知之类的。”他道,抬手撑住了眉心,神情微惑,像是在回想当年之事,“我只觉得我在往前走着,全身变得越来越轻,也越来越飘,到最后好像整个人都化成了一缕轻烟,顺着晚风飘散开来。可是,就在我即将湮灭时,一股力量却忽然困住了我,把我的三魂七魄都牢牢地绑在了一起,并且由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我往某一个方向而去。”
我奇异地睁大了眼:“你、你不会是想说,你的魂魄飘到了玉佩里,被那玉佩吸收了吧?”
云霄一笑,放下手看向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聪明的,平时志怪类的东西看得不少吧?不错,我的魂魄的确飘到了玉佩里,并且被玉佩以温润之力将养着,把江简附在上面的诅咒全都除去了。”
那些志怪杂谈中的确有不少这样的故事,法器认主,又有灵性,三清也不是没有出过主人身死后魂魄被法器收容的例子,只是这些事情以往我都只是听听而已,没想到今日却真的碰上了,虽然依旧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不是亲身经历,但总比听三师兄讲那些不知虚实的故事要来得有真实感多了——没想到云霄居然是这样死而复生的……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那后来呢?”察觉到他话中漏了什么,我又连忙追问道,“你的魂魄被玉佩吸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玉佩就被魔尊之妻拿走了。”
“魔尊之妻?”我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发展,不由得一时愣住,“她拿走玉佩干什么?而且她是怎么发现那玉佩的?在地上捡的?”
他被江简暗害,肉身陨灭,按理说是不该有身外之物还留存在这个世上的,可是这些法器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更有一些法器本就是天生神物,就算主人身死魂灭,它们也还是能留在这个世上,静静地等待新主或是化归尘土。因此当我得知云霄的玉佩并没有在当年一道被江简毁坏时,我也没有太过惊讶,反倒是魔尊之妻拿走它这个发展,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不清楚……可能当初就是掉在了这长印山一带吧,也许是她见我那玉佩不是凡品,入手又温润舒畅,所以就拿来养身了也说不定。”云霄耸了耸肩,“反正凡人也没有天生良目,不能跟我们一样看见魂魄,她看不见这玉佩里藏着我的魂魄,自然也就不会对此有什么戒心。”
我点点头,他这个说法的确有几分道理。“这样……那难道你是有意钻入魔尊之妻的腹中的?”我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性来,“凡人怀孕与神仙不同,凡人婴孩的魂魄并不是一开始就存于女子腹中的,而是要等到七个月之后,腹中婴孩的五行阴阳二气都差不多稳定下来,才会有魂魄前来投胎转生。你说,当时的你会不会是见肉身被毁,魔尊之妻又正好怀有身孕,且尚不足七月,尚没有魂魄前来,就干脆自己钻入她肚子里,当她的孩子去了?”
这样一来就什么都说得通了,魔尊遗子也好,死而复生也好,如果是这么个说法的话……那不全都说得通了吗?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啊!
“你问我啊?我还想知道真相呢。”我本来觉得这是个可能性极大的说法,云霄肯定也会赞同,没想到云霄却是抬了抬眉,哼道,“虽然有一点当初快要魂飞魄散时的印象,但也只是一点而已,其它的事情我还是照样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当初是怎么从魂魄之身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他摇了摇头,“我真的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连忙道,“我不逼你,不逼你,这些记忆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就算你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也没事的。”
“哦,永远都想不起来啊?”云霄呵呵冷笑一声,“敢情失去记忆的不是你对吧,话说这么轻巧。”
“那……你快想想?”我小心翼翼道,失却记忆这种事我也有所体会,一开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是挺无所谓的,可一旦得知自己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并且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就比较让人烦躁了,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因此他对我刚才那番话有所不快也是情理之中的,所以我并不生气。“或者去附近逛逛?去魔尊被击败之处转一转?说不定就想起什么来了呢。”云州的凡人术法自然比不上神仙,可也不缺少能人异士之流,当年的魔尊想必实力不凡,云霄跟他应该会缠斗一段时间才对,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一场记忆深刻的对战,去旧地一游,说不定就触景生情了呢。
云霄显然也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去了,比起魔尊,我难道更不应该对江简印象深刻?都跟他实打实地打了两场了,不也还是没有一点记忆复苏的迹象?算了,不想这些了,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该来的着急也没用,不过就是一点记忆而已,没了也死不了人。”他对我一笑,“刚才是我有些焦躁了,所以态度有些不好,你别往心里去。”
我连忙摇头表示理解。
既然他不着急记忆的问题,那当年那件事就可以往后放放了,反正只要他的人还好好地在这里就行,至于当年他到底是怎么死而复生的,我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现在反而是红夭的事情对我来说要更重要一点。
一想起红夭,我就忍不住生气,那个混蛋,算计我和云霄不说,居然还脚底抹油跑了……看我不找到她把她碎尸万段!
“云霄,你刚才说你知道红夭去哪了对不对?”我强忍着怒意道,“她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杀了她!”
“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呢。”云霄微微一笑,眉眼间那股神采飞扬的神色又回来了不少,“她应该是去搅和仙门这趟浑水了,果然不出我的预料,一旦得知江简重伤失踪,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浑水摸鱼的好机会的。”
“她离开这里去仙门了?”我一下子蹭地站起来,“那我们也去!”
“不着急。”他道,“密林的禁制只有在子时才能关闭片刻,现在是大白天,我们去了也没用,还得费劲地翻山越岭,不如静待夜半时分,等我关闭了阵法禁制,我们再直接瞬移出去。”
“那禁制还能关闭的?”我睁大了眼,“那我们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关?偏要带着我走那么久的山路?”
“来的时候我怎么关?阵眼在这兴禾宫里呢。”
“……啊,这样啊。”我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回了床沿。
怪不得红夭那天晚上直接带着我们就来到了这宫里,我还以为是终于快要走出密林的缘故,原来是直接关了阵法禁制瞬移过来的,看来当年的魔尊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都不可以定死,居然还留了这么个心眼在,之前听小楚说起这密林的重重陷阱时,我还想过万一这些魔修自己栽在这林子里了该怎么办呢,原来还是有破解之法的。
就这样,我和云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在房里等待午夜到来。白天还好,等到天色下晚了,我就有些不自在了,毕竟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再这么和他在一个房间里待着,总觉得有点不好,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那股不自在之情继续和他说话,说当年的事,说爹爹的事,说我自己的事,总算是捱到了亥时三刻,云霄才终于站了起来,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