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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你。”
他的目光如同乌鸦羽毛在距离太阳最近的位置灼烧,连着慕思心尖上有一条线也跟着烧起来,像是蜡烛的棉线。好似永不饱食的饕餮,看守财宝的巨龙。
他的声音仍然低沉,却分外固执:“握不住的,多多少少还有些碎末在手里;可一旦放开了,分分毫毫都没有了。”
他抬起手臂放在慕思脑后,将她的头压向自己。他们的呼吸相连的是如此近,气息之间相互交流,近得让慕思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纤长而浓密,映衬着白皙的肌肤,上面弥漫着红晕。
慕思不禁又走神了——明明是在讨论正经的人生观问题,所以他究竟是在害羞什么?
等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停放在他的眼廓,一遍遍的描摹,仿佛能从他的瞳孔中映出过去来。这并不是她的本意,慕思心里其实是警惕着不要和这个男人有过多牵扯才对。
可是琅琊为什么会喜欢她呢?慕思揣度着自己也没有特别厉害的地方。她会的东西虽然很多,可每一样也谈不上精通。虽然长相还算不错,但也并不能比得上琅琊的相貌。
——作为一个颜狗,慕思充分怀疑自己如果曾经爱过他,多半和被色相吸引有关系。
他虽然是一组数据,却有了思想,有了自我的意志。正如他所说,在这个世界里,他掌控着所有,是实际的神明。
甚至说,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制造出一个符合他审美的恋人来。
如果非要说慕思有什么是绝对不同的,那也就是因为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系统内部自动产生的npc。可要说琅琊是因为这种原因而迷恋她,那么他喜欢的也就不是慕思,而是随便任意一个闯入游戏中的玩家而已。
这实在是让慕思更加迷惑。得不到这个答案,她恐怕永远也解决不了琅琊的问题了。
她忽然将手掌摊平,覆盖在琅琊的眼睛上,遮挡住他的视线,这才让自己平心静气一些,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么?还是说,喜欢的只是你编造出来的、求而不得的幻象?”
慕思虽然从来摸不清真正的男女之爱的怎样的,但她却清楚生活中其实有很多自以为是的爱,都不是真的爱。
她感觉到手掌下的人轻轻颤动,发出咯咯的笑声,嘶哑却不难听,如同柔软的松木屑落在了雪地上,又如同铅笔芯划过纹路清晰的素描纸。
“我想到过你可能会有的许多质问,却没想过你会问我喜不喜欢你。”
他即使被覆盖住眼睛,却还是精准地捉住慕思的另外一只手,用力压在他的心口:“我的骨肉、我的血液、我的全部,所有流淌着的充斥着的,都是无处安放的你。”
他的唇有些薄,一张一合时,沾染着淡淡的粉色,看上去冰凉而柔软。
“我爱你爱得要疯了……你却还要问我喜不喜欢你。”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呢?”他拿开慕思放在他眼皮上面的手掌,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胸膛上,摄取她的唇:“我最恨的应该就是你。你的存在是我所有的欢喜与噩梦,是我生生世世唯独追求的幸福与折磨。”
他的后半句话音量愈发的低,湮没在唇舌间。慕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脑海中如同缺氧一般,只觉得挤着一团朦胧胧的雾气。
下意识地便停止了挣扎,配合着他的动作。那只先前覆盖着他眼睛的手摸上他的发顶,在略微发硬的头发中摸索,面色驼红如醉酒一般,迷迷糊糊地说道:“你的……耳朵呢?”
慕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胡话,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发傻。刚才脑海中一坨浆糊,怎么会觉得他的耳朵在头顶?
可就在这时候,手下却有了毛茸茸的触感——
琅琊竟然真的善解人意地从发顶颤巍巍地长出两只猫耳来!
慕思瞬间怔住了,也没心思管琅琊将她压在身下,从锁骨往下一路地亲吻,两只眼珠只直愣愣地盯着那对耳朵,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再揪一揪——
她只觉上了瘾,连自己即将被拆吃入腹也不以为意,反倒是笑着啧啧道:“你现在有四只耳朵了!小妖怪!”
琅琊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连原本冰凉的身躯也带着缠绵悱恻的热意:“小妖怪只想要吃了师父好长生不老,不知道师父可愿意以身饲虎?”
这句话在慕思手下作者的一篇古言宠文里出现过,是男女主生命大和谐……的时候男主对女主说的。可是这本书并不是游戏系统内的剧情。
她一时间也顾不得琢磨琅琊说了什么情话,只是急急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琅琊不期然她会问出这种话来,沉默半晌回答道:“网络。”
游戏系统是连接着网络的,作为病毒他能够迅速吸收着来自网络上的所有知识,也因此才能将每个副本中的角色扮演得游刃有余。
慕思期望地抓住他的肩,指甲有些钝,磨在他的皮肤上明明不疼,却有些刺入心底的不舒服。
果然慕思接下来一句话惶急地问道:“你能连接我的世界?”
“你能不能……”不过短短几个字,她已经带上哽咽:“你能不能……接入我们家的电脑或者手机……我想、我想……”
“这是独立的时空。”他的情绪骤然冷却下来,残忍地说道:“我只能单方面读取信息,却无法与你的世界建立实际链接。”
他以为今天慕思对他的半推半就是受了他剖心之语的动容,却不过短短的时间,再一次将他的美好期望打破——无论他对慕思百般的好,都在她心里比不上她的原生世界一条讯息。
仿佛有一枚崎岖的钢尺割进他的心里,钝钝地磋磨,最终割下来一块,连血带肉。
而慕思却被他的话语刺激得心神颓废。就好像有一只虫子钻破了封锁的麻布,让她窥见了遥远的亮光,却忽然告诉她那根本不是亮光,而是一抹冰凉的白雪。
瞧见刚才柔情似水的恋人闷闷地陷在那里,吸允她的唇也不再有先前的滋味,反倒被一条细嫩的胳膊用力推开,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将脸埋在绒被里。
女人变起脸来真是比六月天还快。
琅琊也不禁脸色不渝,冷哼着半坐起来,盯着她的背影说:“你究竟知不知道现在的形势?不讨好我就算了,甩脸色给谁看?”
“如果被你爱上我就要全盘否定和抛弃自己此前的二十几年人生,那被你爱上可真是倒霉。”绒被里传来沉闷的声音:“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只喜欢你想要的。”
这种诛心的言论可真的是让琅琊生气了,他掰过慕思的肩,厉声喝问道:“你有没有良心?!”
他将慕思翻过来后才看见她满脸的泪痕,眼白里都是红彤彤的血丝。心里顿时生出慌意,却下定决心不能道歉。
看看都把她捧成什么样了?他隐藏在暗处没有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沉稳、勇敢、坚韧,受伤受苦也从不叫嚷;反倒在他身边被尽心伺候的时候,他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可能在有意无意中得罪她,要死要活地作起来。
琅琊决心这次不能先低头。凭什么?又没有对不起她!
“我没有良心。”没想到慕思果断地承认了:“我连家都回不去,沉迷游戏不能脱身,还有什么良心?”
她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要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却连这种力气也不存在了。声音愈发低弱:“或许我可以死一死,也有不少穿越的人是死回去的,也许就起作用了呢。”
“我不准!”
琅琊一拳砸在她的耳侧,瞠目疾语,音色里满是恶意:“奉劝你不要尝试,否则也许会生不如死!”
他的确是有办法让慕思生不如死。在漫长的等待里很难不生出恨意,他想过很多折磨的手段,只是一想到要用在她身上,就觉得自己心如刀绞般痛苦。
慕思是他的情缘,也是他的孽障。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那怕有天死了,也情愿是死在她手上,让她长长久久地记在心里,永生也不能忘记。
只是在这之前,琅琊还是更情愿和她永久地在一起,不论用什么方式。
只有得到的才是真实的,不是吗?所谓离别后怀念,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的指腹轻轻拂去慕思睫毛上的泪水,最后还是不自然地先退一步:“如果说……我能让你看到家人影像呢?”
他注视着慕思骤然亮起来的眼睛,微微别过目光去:“那我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