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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没有眼花,他看得很清楚。正因为看得很清楚,他瞳孔收缩,脸上也变得有几分不自然,小姑娘在旁听得他喃喃自语:“碎花刀!”
小姑娘正想询问什么是碎花刀,耳边突然传来光头大汉痛极的惨叫声,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不甘,凄厉凄惨,仿佛从传说当中十八层地狱深处传来,时间不断,惨嚎不绝,永恒久远。
惨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东西掉到她脚下,滴溜溜直转。彻骨的冰凉从脚下足心涌起,冻僵了四肢躯干,掏空了五脏六腑,他机械地侧头下望,一双血红的眼睛凸出暴起,挂在脸颊之上。
她惊恐的大叫出声,这是那个商队护卫头领光头大汉的脑袋!
这脑袋滴溜溜在地上西瓜一样的还在转动,小庙远处东首的场景更是犹如修罗地狱一般,四肢碎裂,五脏飞溅,残肢内脏飞得到处都是,包括小庙房梁上面都挂了一截肠子,离得近的护卫被喷了一头一脸一声的血污之物,分不清是哪个零碎部件,忍不住扔了手中朴刀,扑在血流成河的地面上呕吐不已。
场面惨烈,死的其实只有光头大汉一人,江逸缓缓起身,看了道士半天,蹙眉道:“你和他有仇?”
“没有。”小道士。
“既然没有仇,何必如此,以你的实力,一刀就可以解决问题,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江逸。
小道士认真的道:“我不把他切碎一点,等下又要爬起来跟我作对,那不是自找麻烦?不如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再说了,名为碎花,这碎叶之事,也是偶尔可为的。”
西首一行人个个惊悚,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后悔万分,早知就不该抄什么近路,更不应该为了躲雨进到这荒山野庙中来!
这小道士悍然杀人,手段还如此酷烈,看来接下来一场血战避免不了,只希望他们打归打,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白发老仆已经将小姑娘紧紧护在身后,只待双方一旦开战,做好了随时逃离小庙的准备。
江逸终于长叹一声:“空枝师弟,你这又是何苦?想我们同属鬼灵门下,铜甲宗与你们画皮的人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你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定要来找我的麻烦?”
空枝道士冷笑一声:“河水不犯井水?你这两年生意做得愈发的大了,还真是财源广进啊!我从来只听说布店、裁缝店,从来没有听说过直接制作大量成衣的!”
江逸奇怪的道:“这有什么不对的么?我爱怎么做生意是我的事情,成衣卖不出去也是亏我的本钱,与你们画皮没什么关系吧?”
空枝道士板着脸道:“没关系,和我当然没关系。不过半年前在你老家乐平郡,有家姓李的小姐买了你们的成衣,据说很是喜欢,整天爱不释手不舍得更换,这也是奇事。”
江逸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李家小姐或许自身有些不妥也说不定,不过也说明我家的成衣衣料考究,做工精良,便是大家的小姐也喜欢异常啊。”
空枝道士不为所动,冷冷道:“后来这李家小姐就失踪了,无影无踪,像是从空气里凭空蒸发了一般,就连那件爱不释手的成衣,也一同不见了踪影。”
江逸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说是大家的小姐,终究是年幼不懂事,说不定就偷偷跑到哪里去玩了,私会情郎也未可知。”
空枝不为所动,继续道:“巧的是,上个月望湖城有家画舫新来了个美娇娘,长得和李家小姐一模一样,就连身上隐秘处的胎记都不差分毫。”
江逸淡淡道:“这么说,李家小姐与情郎私奔,不想这男人却是个负心薄幸的,玩腻了她就卖给了画舫?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他长吁短叹,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空枝道士表情有些厌恶,打断他道:“那画舫上的美娇娘并非李家小姐,这一点,其父兄都已经亲自确认过!那披着李家小姐人皮的,另有其人!”
西首过路客商已经个个听得心胆俱裂,鬼灵门乃是修真邪道六门之一,专门同各种鬼物打交道,凡人最是惧怕生死,这鬼灵门也是常人最不愿意沾惹的邪道之一,别说有什么交集,就算是看上一眼,听上一句,就仿佛脏了耳朵,怕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如今这两个鬼灵门的妖人公然在此讨论人皮之事,他们都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就怕待会儿就轮到自己被抽筋拨皮了!
江逸道:“换了人皮?这不是你们画皮的人,最喜欢做的事情么。怎么着,这回叫人逮了现行?有没有人报官啊?我记得望湖城的捕快,可不怎么好惹!六扇门的鹰犬没有咬上你们?”
空枝道士哂笑道:“这么粗糙的手艺也好意思拿出手来?我要是有这般不成器的手下,早就抽筋拨皮回炉重造了,还轮得到六扇门的人?”
他眼神转冷,声音里带着肃杀之气:“我都不知道,你们铜甲宗,什么时候偷学了我们画皮的本事。废话少说,你这次运过来的货物,是不是又夹带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些成衣,有没有加料?我要全部检查过才放心。”
江逸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次不过是意外,你放心不会有下次。货物都在那里,你尽管查看好了。”他指了指那些驮马和堆放在一边的货物。
空枝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有好东西你又怎么会放在那里边,你手上那是什么,拿来我瞧瞧。”
江逸终于变了颜色,他右手戴着一枚亮银的戒指,这种储物戒指里面通常用来存放个人物品还有一些重要的事物,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储物戒:“这么说,你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空枝道士见他脸上变了颜色,心中已经有底,看来那东西果然在他身上,不枉自己折腾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笑道:
“我不过是看你有没有夹带私货,怎么能说是找茬呢?你们堂口偷学我们的功法,冒用我们的名义,我都不追究了,只不过叫你们承诺以后不再如此,这样也叫找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逸也冷笑,“偷学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你们画皮没有做过,这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御魂和阴阳的道法,你们也偷学了不少吧?”
空枝道士不再说话,只见那些碎落一地,挂满残垣乃至屋梁的残肢肉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挪动、拼合,不到一会就重新组成一个魁梧大汉,只是那面目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只不过是未知的诡异力量将这些碎零件强行拼凑在一起。
他目光闪动,显得有些惊讶:“都碎成这样还能动起来?江逸你这是又弄出了什么新花样呀?不过就凭这两下子,可没办法把我怎么样,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戒指,否则休想活着回去江北,或者你打算‘死’回去?”
光头大汉原本就一身横肉,筋肉虬结,这下子更像是一堵肉山站在那里,被碎花刀斩断的地方丝丝黑气游动,透露出不详的气息,全身上下更是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的样子,稍微完好一些的地方,也是肌肉泛白,透出铁青之色。
其余的商队护卫已经个个大惊失色,不曾想几句话的功夫,他们的头领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按理说他们应该一拥而上,将这妖道碎尸万段报仇雪恨。然而这时候或许江逸才是他们应该要诛杀的对象,不由纷纷愣住,不知道怎么办了。
空枝道士完全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紧盯着江逸眼睛,杀机四溢,森然道:“我只问你一句,天书残卷在不在你手中!”
江逸哑然失笑,右手一张,自储物戒中取出一根软鞭:“这么说来,你是认定了吃定我了?空枝,天书残卷在不在我这里,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咱们鬼灵门可没有捡到宝贝要上交的规矩,你就更加不要胡思乱想了,想要残卷,看你自己手上的本事!”
空枝道士邪魅一笑,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唿哨,声音尖锐刺耳,他微微侧耳,似乎在倾听什么传讯。
不一会的功夫,唿哨声更近,更急,空枝脸色微变,不再犹豫,穿殿而过,一行人眼睁睁看他走远,听见脚步声消失在殿后远方。
雨继续下,风也没有停,呜呜的风声在深秋的夜晚将寒冷与冰彻入骨的秋意灌入每一个人内心。小庙中的行商,无论是散人还是江家的护卫,都感到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惶恐。
风声中带来了咚咚还是隆隆的声音,风太大,雨声哗哗,很难分辨清楚,不知是什么在接近。
江逸喝令道:“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有敌人来袭,快点去把庙门关上堵死,把驮马都赶到前排,再来个人,去看看把后面的小门也给堵死。这夜黑风高的,藏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要是在荒郊野地里走散了,只有死路一条,就是侥幸逃得一条命,也说不定喂了妖兽,走了岔路摔下悬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下去,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像往常那样听从,这江家的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鬼灵门这样的邪魔外道,按理说应该和他划清界限,保持距离。可是看他浑若无事,像是往常那般发号施令,心里都泛起不真实的感觉,一个个心想,莫非是自己太敏感?也对,加入鬼灵门的少爷那还是少爷嘛!只是有一点难以释怀:
“你为什么要杀了大哥?!”两个脑子清醒一些的护卫悲愤的道。
江逸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事实上是他控制铜甲尸准备暴起突袭空枝道士,反而被对方抢先一步斩杀:“胡说八道什么?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明明就是那妖道把头领斩成了十七八块,你们眼睛都没有瞎,莫要睁眼说瞎话。”
又有人问道:“就算如此,你为何要将大哥变成这般模样!”光头大汉死状极惨,又被变成这种一看就和僵尸脱不了关系的东西,实在叫这些护卫心中悲愤难忍,谁也无法忍受朝夕相处的伙伴,忽然之间就被虐杀,尸体还被糟蹋成这般模样!
风声中传来的声音整齐而富有节奏,江逸心中一跳,这是马蹄声,听不出来是多少骑,因为只有一个声音。
他面色转冷,叹了口气:“我好声好气与你们说话,你们怎么就不理解我的好意呢,大敌当前,若非迫不得已,谁会这般做为,怎么说,你们也是我相处多年的好兄弟不是?”
不待他们说话,江逸一抖手中长鞭,发出清脆的啪一声响,护卫们就觉得心脏一紧,身不由己跟着那鞭子的声音一跳。又是一声鞭子响声,心脏又一紧,嘴角已经渗出鲜血来,仿佛有人捏住了他们的心脏,狠狠用力一捏,直接将血液倒灌,从嘴角、耳朵、眼睛各处渗出。
三声鞭子响过,心脏爆裂,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一大票生龙活虎的彪形大汉几炷香之前还说说笑笑,吃酒吃肉,不料就这么容易死了个干干净净,叫那些武力低微的散人货商个个不寒而栗。
四声鞭子响,这些已经死去的护卫身体皮肤表面个个泛出铁青死气,肌肉夸张地隆起,坚若金石,整个身体硬是胀大了一圈,伴随着呲呲的声音,连上身的劲装都撑裂了不少,变成一条条碎布挂在身上。
江逸不为所动,又是一抖长鞭,早已经气绝身亡的护卫们霍然睁开双眼,白色的眼眶内不见眼珠,看起来分外骇人。江逸口中念咒,完了道一声:“去!”这些活动起来的死人纷纷依令而去。
江逸看着已经是面无人色的小姑娘、白发老仆一干人,居然还有心情笑了笑,道:“别怕,用刀杀人和用尸体杀人,其实没什么两样。你们不要听外人以讹传讹,中伤毁谤,其实我真的是个好人。”
他一脸诚恳,毫无做作的神态,众人见他暂时还没有杀掉他们的想法,忙不迭的点头,心里暗暗祈祷,“无论是哪路神仙,佛祖三清,只要今晚救得我们性命,必定日日焚香,夜夜祷告,诚心皈依,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