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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谁去报的信,李氏的娘,赵氏已是在院子外头候着了,见着惠娘和泽文是边叫着“我的小心肝儿”边小跑着迎了过来。
泽文被赵氏一把抱在了怀里,连亲了两口,泽文的小脸涨得通红,惠娘瞧着他的模样掩着嘴笑。
赵氏要抱着泽文进屋,泽文在外祖母怀里扭着,小声道,“外祖母,泽文大了,能自己走路……”
赵氏一听这话,又是“吧唧”亲了一下,笑道,“外祖母乐意抱你,怎么泽文不乐意了?”
李氏从赵氏怀里接过泽文将他放下来,替他解围道,“娘,泽文脸皮薄着呢,惠娘又总对他念叨着自己的事儿自己去做,从不缠人。”
赵氏听了这话,拉着惠娘的手仔细将她瞧了一番,直瞧得惠娘的脸也犯了红,“你别说,惠娘跟你长得差不离,性子可是跟你不一样,比你厉害着呢。”
“外祖母,你这是在羞惠娘吗?”
赵氏笑了起来,“瞧着你比你娘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怕你跟你娘一样的性子,又找不着友仁一样的相公,怕你以后吃了亏。”
“在门口说什么哪?快进屋子吧,小姑子,来,快进屋。”李氏的嫂子徐氏满脸笑意地迎了出来。
惠娘和泽文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大舅母”。
赵氏牵着惠娘和泽文的手先进了屋子,徐氏则亲亲热热地拉着李氏的手一道进屋去。
李氏有两个兄弟,一个兄长名唤李兴水,年纪较李氏大七岁,从小就不玩在一块儿,还有一弟弟便是李兴元,与李氏年纪相差较小,从小便亲近。蔡友仁当初便是与李兴元称兄道弟才能入了李氏的眼。
兄弟两个在早些年便分了家,一个住在东屋,一个住在西屋,中间隔了一个正房,都用篱笆隔着。本来李氏的爹娘是要随着老大的,可想着自己还能做几年,便一直先单过着,老大家有什么事也帮衬着。
老大李兴水家里头的日子过得苦,老二李兴元家里头的日子便好过不少。李兴元早些年一直在外头闯,做了卖货郎,攒了不少钱,这几年只要农闲时,仍时不时地要去走街串巷卖些东西。
进了正堂,一眼便见着了老大家的三个女儿,瞧着他们进来,规矩地叫了人,“姑姑,惠娘妹妹,泽文弟弟。”
惠娘和泽文也忙着回礼。
徐氏殷勤地给他们搬凳子,又要去拿点心来给他们吃。李氏忙摆摆手,“大嫂,别忙活了,快坐吧。”
徐氏偷偷看了一眼婆婆赵氏,见她点点头,便也随着一道坐下了。
徐氏在老李家是一直抬不起头的,不为别的,只是为着生了三个孩子却全是女儿,连带着李兴水在外头也直不起腰来。所以,徐氏对自己的婆婆赵氏一直带着讨好的意味的。
赵氏也不是那恶婆婆,见着老大家的生不出儿子便要李兴水休了另娶,平日里也是客客气气,不为难她。眼见着徐氏又怀上了,虽说才四个月,稍稍能看出身形,只盼着这次能是个儿子。
赵氏见着徐氏能带着自己的三个闺女招呼自己的女儿,心里头对她也满意,对老二家的越发不满起来。
老二家的张氏嫁过来一年便生了一个儿子,凭着这个李家唯一的孙子,腰杆子是挺得直直的,时常不将自己的公公婆婆放在眼里。又因着李兴元能赚钱,家里头的日子过得甚是惬意,脾气也骄纵起来。
平日里赵氏懒得与她多费口舌,可今日自己的闺女回娘家,这做弟媳妇的也不知道过来迎迎,实在是不合礼数。
“丽娟,老二家的去哪了?怎么小姑子来了,也不知道过来迎迎?”
徐氏回道,“先前瞧着她还在院子里头带着金卓在晒太阳呢,一会儿的功夫却是不知去哪了。”
赵氏鄙夷道,“她能去哪?这街坊四邻地哪个理她。”
李氏打着圆场,“娘,许是弟妹家里有事,正忙着呢。”
大人们说着话,几个孩子也没闲着。大表姐李香宜如今十六岁,正是亭亭玉立的时候,去年说了亲,明年开春便要嫁过去了。二表姐李香春十二岁,与惠娘同岁,却是比惠娘年长几个月,比惠娘长得粗壮些,一双浓眉看着倒是精神,就是一双眼睛像徐氏,瞧着便小。
小表妹李香菊才七岁,虽比泽文大,却是比泽文皮,进了屋子,两只手便是未曾安分过。一会儿扒扒泽文的衣裳,一会儿瞧着桌上放着的糕点,发现无人望着她的时候,便要去翻翻。
李香宜年长,见着李香菊如此无礼的模样,露出长姐的威仪来,拉过李香菊,朝她狠狠瞪了一眼。李香菊瘪着嘴蓦地往地上一坐,大哭了起来。
这情形让惠娘和泽文皆是身形一顿,两人互望一眼,同时往后退了一步。这无理取闹的孩子,是不讨人喜欢的。
徐氏见了这情形,立刻冷了脸,二话不说,拎起李香菊,朝着她的屁股便是“啪啪”两巴掌,“闹闹闹!就知道闹!见姑姑来了,人也不知道叫!你看看你弟弟泽文,再瞧瞧你!”说罢,擤去了她的鼻涕往地上一甩,又在自己的裙子上擦净了。
香菊吃了两巴掌仍是不受训,敞开了嗓子继续哭,徐氏又要打。
李氏忙拦着,“大嫂这是做什么?还是孩子罢了。”
李香菊听了有人在为她说情,哭得越发起劲了。
徐氏瞧着李香菊这幅不懂事的模样,是气得又要作势去打。
赵氏喊了句,“行了,肚里怀着,也不知道消停,孩子嘴馋,你给她吃便是了。”
听了此话,李氏忙打开自己带来的糕点,塞了一块给李香菊。李香菊拿着糕点,这才消停了,泪也不流了,边抽噎着边吃上了。李氏又塞了两块给李香宜和李香春,两人接过,道了声“谢谢姑姑”,拿在手里头却是不吃。
徐氏怕李香菊又发癫,便吩咐李香宜道,“香宜,快带你表弟表妹去你屋子里头玩。”
香宜应了,带着两个妹妹和惠娘泽文去自己屋里。
香宜年长,又因着要出嫁,是一个人一个屋子,香春和香菊一个屋子。
惠娘打量了一番屋子的布置,像是一个待嫁女子的闺房,比他和泽文的温馨了不少。桌上放着一个笸箩,里头放着布料、各色的丝线。
李香宜见着惠娘在打量她的绣活,便道,“惠娘可学了女红?”
惠娘摇摇头,“我手拙笨,实在是绣不起来。”
香宜笑道,“听祖母说,以前姑姑未出嫁时,她的绣活在村子里头都是出了名的,好多人都来找姑姑学呢,只是可惜,惠娘却是未跟着姑姑学。”
惠娘尴尬地一笑,又瞧见了她的床上放着一件大红色的衣裙,问道,“这是嫁衣?”
香宜面带羞涩地点点头,“才只绣了一只鸳鸯呢。”说罢,将自己的嫁衣提起来给惠娘看那只绣好的鸳鸯。
这绣活却是不差的,惠娘便也不吝地夸了一番。
香宜面上红润起来,却仍是谦虚地拒着。
香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件红艳的嫁衣,三口两口吃完了手里的糕点,伸出手要去摸摸。香宜眼尖地发现了,嫌恶地一把挥开香菊的手,“香菊,你做什么!”
香菊不理她,舔了舔自己手上黏着的糕点屑沫,又想伸手过去。香宜当即皱着眉头,生气地将香菊一路拖着拎了出去,迅速地阖上了门。
香菊被关在门外头,立即捶着门,大哭起来。
惠娘瞧着这动静太大,试探着问,“表姐,香菊这样没事么?”
李香宜一副不关己的模样,“你别理她,香菊就是这副模样,一点也不听话。”
李香菊在门外头坚持不懈地捶着门,到最后竟是用脚踹起了门,惠娘见香宜和香春仍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心里头佩服。
因着怕把周围的邻居都招来,惠娘站起来和李香宜道,“表姐,要不,你带我和泽文去村子里头转转吧?”
李香宜一听,也是,待在屋子里头是无聊得紧,便将东西放好,打算带惠娘出去转转。
李香宜将门一打开,李香菊便挥着小拳头打上了李香宜的腿,边哭边骂道,“你个坏阿姐!坏阿姐!”
李香宜制住她的手,怒道,“香菊!你还有没有规矩了!你比泽文表弟年岁大,一点也不如表弟懂事!你再这副模样,你自己在家里呆着吧!”
说罢推开香菊带着惠娘出去了。香菊止住了哭,抽噎着跟在了他们的最后头。
泽文一路走着一边回头好奇地看着跟在后头的李香菊,李香菊见泽文回望过来,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泽文一吓,立刻回了头,紧紧地牵住了惠娘的手。香菊一个人在后头笑起来。
李香宜道,“惠娘妹妹,你别见怪,香菊一直是这幅样子,不听话,不像个女孩儿样。皮地很。”
惠娘自然点点头,对李香宜道,“香菊表妹年纪毕竟小,不懂事也是难免的。”
心里却是庆幸泽文不像这个香菊一般模样,越发觉得泽文真是乖巧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