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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大概是天气预报说傍晚时还要有大雨,车少人多,两人走了一段还没有截着车,覃武略只好叫隋师傅来接,地点就是前方五十米处—醉湖石桥。
醉湖是伪满时期留下的人工湖,湖深如渊,湖色似黛,四周的堤坝都是用几吨甚至几十吨的巨石堆筑而成,岸上是一排排腰身如缸松枝似伞的参天松柏,据说当时日本宪兵把抓来累病死劳工的尸骨都就地埋在了岸边,变成了小树肥沃的源源养料,长出了生机勃勃的湖堤风景,同时也深刻的记下了a城的历史伤痕,所以每到"8.15光复纪念日","九.一八纪念日",这里的百姓把一丛丛金白菊花围放在树根下,远远的望去像给一颗颗松柏戴上了漂亮的围脖。
两人在石桥上边欣赏落日下的湖光松色边聊着话题。覃武略望着唐果清澈的眼睛,单薄的身子,徘徊在脑海许久的话不自主的溜出来:"其实…小张的家庭,确实不一般,他父亲是市政府张秘书长,听说马上要提名为常务副市长了。"
唐果被这句话惊呆了,她对张弛的家庭有过暗自揣测,即使是气愤至极甩下那句"根本不在乎您家的门庭显赫",但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家庭尊贵至此,她在张弛的言谈举止间丝毫没感觉到他生长在侯门权贵之家,他的平常表现得普通无华经常让她忘记了两人地位的悬殊。
"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最好争取到他父母的同意,侯门似海这句话在现实生活中还是有的。"
"佛曰: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唐果无奈一笑。
隋师傅的车很快就到了,覃武略随唐果一起坐在后座上,他忽然感觉浑身奇痒无比,喉咙干紧,身体燥热,低头一看,胳膊上布满了如同火烧云似的一大朵一大朵红疹,他知道这是湿疹症状,唐果侧目看见吓了一跳,连忙问:"覃总,你怎么了?"
"大概天气湿潮又遇到凉风,我湿疹病犯了,老毛病了,不碍事的,回去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隋师傅,快,上省医院。"唐果急切的向司机发出指令。
"真的没什么,上医院跟泡个热水澡功效一样,刚得这病的时候,我哥逼着我挂了一个月的吊瓶,结果出院没多久又犯了,问大夫怎样才能去根,结果你猜大夫怎么说:湿疹就跟感冒一样,没得去根,只要遇到湿冷环境就还犯,好在不是要命的小病…,隋师傅听我的,先送小唐。"
"不,隋师傅,请马上上医院。"唐果不安的说。
"要不这样,小唐,先送我回家,然后让隋师傅送你…,我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上床盖上厚被捂一捂,准好,你放心…,隋师傅往龙兴路开吧。"
唐果只好抱歉的看着他,火烧云已经从他胳膊蔓延到脖根部,他脸上有隐隐的压抑的痛感,她能感觉到他正用强大的意志克制着。
车很快到了覃武略的公寓,唐果没有多想就跟着下来,覃武略刚要说话,她就主动先开了口:"我…我忽然想起一个土方子,我做给你喝,也许能管用,真的…我亲眼见到的病人好的…"
覃武略心是口非的说:"不耽误你休息吗?已经…快11点了,还是让隋师傅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没关系,我经常一上网就虫到12点哪。对了,你这附近有超市吗?"
"要到小区门口,那儿有一家,不过好像规模不大,不知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一定有,因为这个方子用的材料很简单,嗯…白菜、生姜、大葱、红干辣,这几样大半超市都会有的,对了,覃总,您家里有基本的调料品吗?需要加一些的,不然喝的时候有些难咽。"
"这…,不好意思,我很少正点回来,一个人不起火,家里一滴油盐酱醋都没有。"
"噢,那我到超市都买回来吧,以后,您晚上下个面什么的也能用上…,这样吧,您先上楼别再让风吹着,告诉我门牌号,我买完马上上去。"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这个医生一个人跑来跑去,又是深更半夜的,做人要厚道。"
唐果心里急着要把"云片祛毒汤"做出来,不再争执,于是覃武略打发走了隋师傅,和唐果一起走进超市。
这是一家恒客隆连锁迷你超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覃武略推着购物车跟在唐果身后,她倒真像一个家庭主妇般熟练而精明的挑选着货品,选好之后轻放到车里。覃武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看着看着竟心生贪念,这贪念像藤蔓密密麻麻的生长,又一圈一圈地缠绕,直叫他呼吸滞顿,手脚麻木。
收款员大概第一次看见小区里出现这样一对气质不凡的男女,边扫码边用眼光打量着,见男的温顺的推车也不抢着付款,女的自然往购物袋装东西,皱着眉头仔细的看账单后付帐,精确的判断出这是一对小两口,于是笑着搭讪道:"你们才搬过来的?"
"啊?不是…"
"好了,我们走吧。"覃武略接过话和购物袋,牵过唐果的手快步走出超市。
"这位大姐有意思,她是不是误认为…"
"快走吧,我可是等不及你的神汤了。"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说,这时唐果才意识到两人的状态,脸腾的一下红的像火钳,还好有夜色的保护,这是他们一天之内的第二次牵手,不,确切地说是认识以来的第二次牵手,她心里有异样的感觉,下意识的铮了挣手。
覃武略感觉到了,松开了手,唐果没话找话的说:
"我们那地方的人,没钱治病都爱用土方子,只是有的土方子材料普通,有的就稀奇古怪很难找,偏方治大病,秦总你信吗?"
"信,嗯主要还是信你。"
唐果的脸又红了,不知怎么她的心境总像投进了一粒石子,轻易的被他的话荡出了一片涟漪,她奇怪自己怎么忽然间就没了先前的淡定。她用力狠咬了下舌尖,装作常态:"到时候您别叫我老巫婆就行。"
覃武略扑捉到她的小动作,知道她又在跟自己别扭,笑了笑按开了电梯,做了有请的示意,唐果趁机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这种一梯一户的住宅楼外表看似与普通住宅无二,但内设绝对惊呆眼球,单从电梯的豪华配置可见一斑:鹅黄色的大理石地面中间用五彩马赛克堆砌成国色牡丹图案,四周以金质不锈钢扶手为分割,下半部是红木围裙,上半部大块镜子里正折射着无数闪闪星光-那是梯顶珍珠灯的光芒,唐果看着面前有11个数字的按钮,心想: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核心地带,竟允许有容积率这样低的房屋存在,不由自主地叹道:"真是低调的奢华啊!"
"这里住的都是商务精英,他们喜欢近距离感受城市心跳。"
"我住这里是因为怕堵车。"覃武略说出她心里的提问,显然中国拉链式道路建设无法适应中国人奔小康的步伐,交通堵塞已经成了所有一二线城市的发展顽疾,所以买房子看交通是中国购房者的首虑。
电梯在11楼停下,门锁刚打开,一个黑影嗖的一下扑出来,唐果无防备,吓得紧紧地抱住覃武略的胳膊,覃武略一边大声的呵斥,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是皮特,皮特限你5秒钟回到书房。",一声呜咽,唐果看清是一只表里不一的家伙:面目有些凶悍,神情却十分乖戾的一只成年的英国斗牛。
"皮特是我儿子五岁时,他爷爷给他买的生日礼物,它小的时候很可爱,我儿子那时候…身体不太好,不能出去玩,皮特带给他很多乐趣,它很懂事,从不乱跑乱叫,你不用怕。"唐果看到覃武略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头深锁,语调低沉,识相的没有问下去,只是"哦…"了一下,便跟着他进了屋。
覃武略带她走进厨房,俩人将手中的食材放到光亮如洗的厨台上,唐果环顾这个仿若酒店后厨的四周:墙壁纤尘不染,餐具崭新整齐,笑道:"覃总,您真是君子远庖厨啊。"
"我是远庖厨不远美味,唐大厨,不应该叫唐大夫,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吧。"
"那我就豁牙子照镜子-不怕露丑了。",见覃武略要挽袖洗菜,急忙抢过来佯怒:"听大夫的医嘱,赶快去泡澡,然后盖被子捂汗,我在这给你开方熬药,快去呀"说罢,将他推出厨房。
覃武略遵命领旨的泡完澡,看到唐果依旧在厨房忙碌,
情不自禁依在门槛默默的贪赏。如果此刻用全粮国际项目置换,巩怕他也会毫无犹豫地答应。
汤料开始沸腾,唐果娴熟的将洗净切好的白菜、生姜、大葱、红干辣依次倒入锅中,覃武略注意到她在汤料二次沸腾的时候,点了香油,然后用小勺舀了些汤品了一下,似乎满意自己的作品,频频点了两下头,引得他终于情绪失控:"唐大夫,可以临床观察了吧。"
"马上好,您赶紧的上床盖被捂汗去,不然我这神医要破功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好好好,谨尊医嘱,马上捂汗去。"覃武略高兴地转身,其实刚才泡澡已经将红疹褪去大半,他心里有数,睡过一觉基本上就没问题了,可因为贪享着她对他的这份关爱,所以宁肯小人地不道明真相,伪善的配合神医诊断治疗,最大可能地麻痹幸福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