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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宋顿了顿,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再加上什么?”傅言的眉峰凝然不动,只凉凉一眼看过去,虞宋冷汗都要下来了。
“段小姐好像跟先生……”话音湮灭在嗓子里,虞宋伸出双手做了个掰开的动作。
傅言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挑,淡声道:“前面说了一堆废话,就这一句是有用的。”
虞宋怔住。
他跟在先生身边才五六年,自然是不知道段悠和江临曾经的渊源。
但傅言心知肚明。
他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道:“分开也好,省得天天埋个雷在身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三爷,您到底有什么事找先生?”虞宋道,“要是不急的话,还是缓两天再来吧。”
这两天连公司带研究所里,谁没被先生找过茬?上午他去实验室接先生时就撞见一幕,因为数据表的一个台头写错了,先生几句话不冷不热,字字藏锋,把新来的记录员活活训哭了。
傅言没说话,眸色淡淡地眄向楼道拐角处。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衣着简单,围着围巾、戴着针织的线帽,纤细的身体裹在厚厚的大衣里,还是显得那么消瘦。
他没怎么见过身边的女人这样打扮。平时在他周围的那群女人,大多是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站在时尚最前沿的。对于普通人来说的Chun天,她们都会当成夏天来打扮。更何况这两天天气回暖了不少,她怎么还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
见他看过来,米蓝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江教授……没答应吧?”
傅言的表情没半分变化,深沉如晦,“你很希望他不答应吗?”
“当然不是。”米蓝否定地飞快,小脸上掩饰的痕迹甚重,“那他答应不为难我了?”
“暂时还没有。”傅言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我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你能想什么办法?”米蓝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不屑的模样,配上她这张肤色白嫩的脸蛋,竟莫名有种娇嗔的感觉,“你还能跟他对着干?”
傅言盯着她的脸,凝固的眸光似乎裂了一分,薄唇漠漠吐着字:“你进去给姚贝儿道个歉,他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我为什么要给姚贝儿道歉?”米蓝皱眉,“我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大哥说是你把姚贝儿推下水的。”
米蓝面不改色,“我早就跟你说过,她是自己跳下去的,跟我没关系!”
“道个歉能解决的事,何必把矛盾扩大化,让事情变得复杂?”
米蓝真是越来越讨厌这个男人,忍不住反诘:“我和你们这些黑心的资本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我眼里,不只有用最简单的手段得到最大的利益是重要的。我的清白和名节一样重要。”
傅言“哦”了一声,微笑,“你还有清白和名节吗?”
他话里有话。米蓝忍无可忍。
“傅总,你……”
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传来“让开、快让开”的声音。
一个毛手毛脚的小护士推着医用推车,不知从什么方向冲了过来。
车轮转的飞快,她自己快抓不住了。
傅言蹙眉看过去,见车失控地冲来,正对着自己面前的女人,沉静的眸光刹那间狠狠一颤。他来不及思考,猛地向女人伸出手,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身后的声音和傅言伸出的手臂同时引起了米蓝的注意,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傅言没有抓住她,推车上的手术刀从她膝盖前不到一寸的位置划过去,她大惊之下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撞上墙的一瞬间,她的身子往前一弓,五脏六腑像要被震出来一般疼得厉害。紧接着便靠着墙,身体滑了下去。
虞宋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虽然他和这位米小姐不熟,但傅总明显是认识她的,便小跑过去要将她搀扶起来。
刚靠近她,却被另一只手用力挥开,虞宋没站稳,差点被甩出去,定睛一看时,刚才举足若定的男人已经将地上的女人搂住,“米蓝,你是不是疯了!”
如果她没退那一步,他就抓住她了。
米蓝只觉得喉咙腥涩,整个背部的骨骼都像被撞碎了,她喘息了好几声,眼前的重影才渐渐拼凑成一张完整的脸。
俊美如玉,戾气逼人。
她有气无力道:“你不是有洁癖吗?反正被你救了也还要被你扔掉,还不如……”
傅言的胸口一震,看着她,凤眸里闪逝过混乱的情绪,归于沉寂后的一片黑色,沉鹜又锋利,连眼角的美人痣都显得寒意湛湛。
她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捂着肚子,额间沁出涔涔的冷汗,整个身子弯曲的弧度更大。
傅言的第一反应是,孩子。
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但也绝不允许以这种方式失去它!
男人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转身冷冷地看着失手的护士。
虞宋满脸震惊,米小姐跌在地上时,衣服沾了许多灰尘,而抱着他的男人却好似已经忘了自己是个重度洁癖症患者。
护士吓得快哭了,只好不停地道歉。
这里是高级护理区,就算随便路过一只宠物,也比她的饭碗值钱。
“疼……”米蓝轻轻呼了一声,男人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一个字拉扯回来。
“哪里疼?”
“肚子……”
傅言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情绪撑得快破了,他横了护士一眼,厉声道:“没听到她说疼?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护士哆哆嗦嗦地应下:“是、是,先生别急,我马上安排医生给夫人检查!”
夫人?虞宋眉心一跳,再抬头望过去,男人正低头跟怀里的女人说着什么,俊眉紧紧拧着,手臂穿过她的膝下和背后抱着她,大掌却握着她按在肚腹上的手。
听到门口的响动,江临拉开病房门走了出来,清隽冷漠的面容,眼角眉梢都写着不悦。
门外只剩下虞宋一个人,江临淡淡扫了地上狼藉一片的场景,“怎么回事?”
段子矜在腿上的冻疮痊愈后没几天就去上班了。
人在闲着时,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她需要找点什么事充实自己。
她向阿青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姚贝儿的状况,每次阿青的回答都是她病后暂时还没复出。最后被问得实在是不耐烦了,才对段子矜说了句:“姚贝儿是什么人物?堂堂影后,活在闪光灯下面的人,她有什么动向,谁会比娱记更清楚?”
段子矜的眸色黯了黯,转头回了房间。
阿青说的对,姚贝儿是公众人物,她若是“从国外旅游回来”了,必然要占一大版面。
看来她还病着。
怪不得江临还没有出现。
这一次,他真的做到了他所说的,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悄无声息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就像六年来每次从重逢的美梦里惊醒。
就像,他从未出现过。
四天后,杨子凡带着一批产品说明来到她的办公室。
“段工,你可能得再跑一趟G市。”
IAP研究所在埃克斯集团购买的第二批器材完工了。
段子矜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日历,果然发现明天被她用荧光笔打了个重重的圈。
原来那个雨夜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她翻了翻产品说明,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犹豫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道:“组长,这次换个人去可以吗?”
杨子凡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笑,却让人感觉不到真诚,“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批器材是客户当初点名要你负责的。怎么,是上次去蓝月影视惹出了麻烦,段工现在连出个差都这么谨小慎微了?”
段子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分毫没有被他言语里尖锐的措辞刺激,但也没再拒绝,“明天我会按时将这批器材带到G市的。”
杨子凡颔首,“我找个人跟你一起去,免得你一个人又出什么岔子。”
他在讽刺段子矜先后两次在蓝月影视惹出的麻烦——由她负责的几套设备,先是质量出了问题险些被客户投诉,后是她前去修理,结果还牵扯出一场万众瞩目的母带侵权案。
段子矜当然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却不以为意地耸了耸眉梢,“随您。”
反正这个杨子凡就从来没有不跟她对着干的时候,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在公司为她配备的出差专车上,段子矜一眼就看到坐在后排位置上描眉画眼的女人。
她伸手拉开车门的刹那,方雨晴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段工,好久不见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从看守所里出来了呀!”
段子矜无形间攥紧了五指,神色冷凝依旧,并不搭言。
她就知道她会以此大做文章。
而方雨晴却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放过她,“段工,看守所里的日子不好过吧?”她意有所指道,“我听说那里面经常有一些什么……身心不健康的男人,看见小姑娘就像饿狼看见肉一样,你没受什么欺负吧?”
段子矜的月眉一展,竟笑出了声,“以后有机会,方小姐不妨亲自进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