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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左吓得不轻,连忙去了。
一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听着他们聊天,像一群默不作声的背景板。
邵玉城我行我素惯了,自然不理会,但顾千秋脸皮薄,她不想和他聊下去了,赶紧转移话题:“这里的事解决完了吗,解决完就放他们回去吧。”
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好几度,他一扫四周,方才收归入鞘的杀气又迸射出来,指在众人咽喉之处,让人完全呼吸不得。
他垂着眸,淡淡道:“不急,等阿左回来,我先听听医生怎么说。”
顾千秋没明白他的意思,方穗穗却不知怎么一瞬间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心头一阵凄苦,她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懂——
邵玉城的意思很明白,他想听听医生怎么说,顾千秋的伤势重不重,再决定她和其他人的下场。
顾千秋虽然明白得晚些,但好歹也是转过弯来了,蹙眉道:“你要把他们怎么样?”
“最轻的就折断一条胳膊吧,最重的,我还没想好。”邵玉城薄唇翕动,云淡风轻地冒着字眼,字字带着煞人的血光,他看她的眼神却很平和,“你觉得这样够吗,千秋?”
他认真地望着她,不似开玩笑,好像真的是非常非常认真郑重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顾千秋和众人一样觉得被扼住了喉咙半天才缓过来,她不可思议道:“邵玉城,你别胡闹了。”
“我胡闹什么了?”
邵玉城显然是不习惯她与他这样说话,顾千秋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就算现在他有愧于她,他还是见不得她立马一副翻身做主、对他颐指气使肆意评价的样子。
眉眼一沉,他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暴躁,冷声道:“顾千秋,我现在心情很差,不想和你这个残疾人吵架。你就坐在这里等我,或者我让阿左陪你出去等,解决完这些人我再送你回家。”
送她回家。
方穗穗捕捉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舌尖一苦。
原来他可以随随便便送人回家,自己好像也没多特别。
阿左带着医生进来,医生匆忙从手术室里赶来,口罩都还没来得及摘,便唯唯诺诺地给邵小公子说了一遍顾千秋的伤势。
如她所言,确实没什么事。邵玉城冷硬的轮廓这才松了些,不耐道:“行了,你滚吧。”
医生麻溜地滚了。
顾千秋无奈道:“你现在信了吧,我没什么事,你也别太为难他们了。”
邵玉城表情冷漠,盯着她漂亮的脸蛋,讥诮一笑,“顾二小姐,你这张假脸天天挂着,是不是摘不下来了?装好人装上瘾了?”
他面上没什么起伏波澜,顾千秋何其懂他,知道他是动了大怒。
每次他用她的虚伪和伪善来讽刺她的时候,都是动了大怒的时候。
方穗穗冷眼望着这一幕,心绪错综纷杂,她一瞬间竟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邵玉城如何回应顾千秋的请求。
为了自己着想,她自然是希望顾千秋能求下这个情。
可是,她又特别不希望邵玉城真的答应顾千秋的请求,为了顾千秋,而放过她。
顾千秋坐在椅子上出神,方穗穗见状不由得笑出声,徐徐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对她道:“邵玉城说的对,顾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来同情我们吗?”她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头却昂得很高,一副清高的样子,“你觉得,我们需要吗?”
顾千秋一愣。
邵玉城的双眸的颜色陡然变得深厉,他眯起双眼看了过去,似笑非笑道:“我倒把你忘了。”
他方才听了她大言不惭的那番话就一直不爽到现在了。
她以为她改变主意、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值多少钱?
邵玉城承认,他一开始是觉得这个姑娘清高骄傲,话也不多,不招人讨厌,但他真正有所行动的原因,是前阵子和一群狐朋狗友出去喝酒,喝高了被人录了撒酒疯的视频,那群二逼非撺掇他去追方穗穗,还说什么:“你邵小爷魅力再大也不可能搞定那个妞的,她就是块石头,她要是能跟了你,我名字倒着写。”
邵玉城气得一拍桌子就答应了。
如今想来,他倒是比那群二逼还二逼。
他俯下腰身,伸手攫住她的下巴,一点不温柔地把她的脸生生拉扯到自己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对她道:“别拿你的心思来猜我的心思,也别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找死的资本。”他低低地笑,方穗穗的心却越来越沉,“你这样的女人我身边要多少有多少,你觉得自己算什么东西,跟我谈条件?”
他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廓,动作温存极了,方穗穗浑身颤抖,几乎哭出来。
“你说你收敛一点、乖一点不好吗?非要把手伸那么长,搞得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就倒胃口。”他终于甩开她,极其厌恶嫌弃地擦了擦手,冷声道,“看来是我这一个巴掌打得不够,让你还能在这不知死活、胡言乱语。”
【你这样的女人我身边要多少有多少。】
方穗穗耳边不停回荡着这句话,她总有种极其强烈直白的感觉——邵玉城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拿旁人和某个特定的女人作比较。
他真正想说的或许是:你这样的女人我身边要多少有多少,而顾千秋,只有一个,所以别把手伸那么长,别打她的主意。
顾千秋不知道他对方穗穗说了什么,只看到女孩的脸上浮现出类似悲痛欲绝的表情。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她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走到邵玉城身边,拦住了他,“算了。”
邵玉城已是大怒,岂是她拦得住的,刚要骂她多事,就听她的嗓音如袅袅青烟、没什么重量地飘过来,“邵玉城,我受伤了,你不要再动手了好不好,很疼。”
方穗穗睁大了眼眸望着她,连阿左都惊讶不已——这撒娇似的语气?
这根本不是端庄大方的顾二小姐说的出来的话!
面前的男人却将双眸眯成狭长的弧度,凝视了过去,顾千秋大大方方地给他看了自己吊着的胳膊,轻轻扯住他的袖子,轻轻道:“反正我现在拽着你,你要是甩开我,我肯定会伤得更重。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好吗?别再刁难她们了。”
——你就当给我个面子好吗。
在那之后,方穗穗每每想起这件事,都被这不轻不重的几个字折磨得咬牙切齿。
她清楚地记得同样的话她也说过,而邵玉城的反应是那样的冷漠无情。
他说:你出去问问,整个郁城敢在爷面前讨面子的人有几个,讨得着的又有几个?脸这种东西,爷高兴了就给,不高兴了,今天就算我老子站在这,爷一样让他滚出去。
他说:你呢,你觉得自己算什么东西?
而顾千秋说了这话,还用受伤的手去拽住他,以作威胁。
邵玉城何许人也,他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甚至连方穗穗想和他谈条件,都被他冷冷嘲讽了一通。
可顾千秋呢,她就这么厚着脸皮大摇大摆的一脸“我就是在威胁你有本事你就甩开我”的表情,一句话,便讨到了她方穗穗讨不到的东西。
她想,顾千秋不光是敢向邵玉城讨面子,而且,她还讨到了。
后来,顾千秋摸了摸扁平的小腹说饿了,邵玉城十足不耐地在她脑袋上砸了一下,骂骂咧咧道:“吃吃吃,就他妈知道吃!手都断了你还有心思吃?你不是自诩淑女名媛吗?腰腿屁股不要了?马甲线不要了?”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满脸暴躁地领着她走了。
方穗穗想,如果那时候顾千秋回头看她一眼,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撕烂她的脸。
然而自始至终,那女人也没回过头。
她绝望地躺在地上,突然意识到,顾千秋是真的不屑与她争个高低的。
胜不骄,败不馁,她在她眼里恐怕连情敌都不够格。
阿左被邵玉城留下来善后。说是“善后”,其实还是把她和这群人收拾了一通。
阿左毕竟常年跟在邵玉城身边,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邵玉城虽然碍于顾千秋的面子不追究了,但阿左自己那一份,还是加倍给了他们。
用他的话说,城哥之所以把你们带到医院来,就是图个方便。把人打残了打废了楼下就能治,治好了咱接着来。
方穗穗忍着疼痛,愤然问:“邵玉城和顾千秋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不应该,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和她在一起,崇明和德馨又相距甚远,他没有这个时间。
她也是在顾千秋来德馨接东西时,听说邵玉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崇明的校花从操场带走了,她才急得喊了几个姐妹一起追到了车库。
那时邵玉城已经离开,只剩下顾千秋一个人。
她看着她的脸,震惊又嫉妒,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生得这么好看的人。
她开始害怕,怕邵玉城会“移情别恋”。她虽然拒绝了邵玉城,可那在她看来只是女生正常的矜持罢了,毕竟他们毫无交集时他就骑着摩托车堵了她的去路,摘了头盔扔出一句:上车,小爷看上你了。
这便是他所谓的“表白”。这样的表白,换了谁都不会有安全感。
方穗穗只是想拒绝他几次,看看他是否会坚持、看看他是否会有所行动……也看看他,是否是真心喜欢她的。
邵玉城后来依然坚持不懈地送她上学放学,可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举动了。
方穗穗每天挖心挠肝,既想提醒他再对自己更好更主动一些,又拉不下脸来说这话。
所以那天,当她见到顾千秋的时候,她急了,做了傻事。
她真的太怕失去邵玉城的喜欢了。
阿左看着她遍体鳞伤的样子,总算示意手下可以停了。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拍了拍她的脸,“姑娘,被揍傻了?城哥和顾二小姐好上?你做梦呢?”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喘息着这么一问,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看过来,大家都很好奇。
“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阿左坦然回答,“但不是爱情。”
怎么会有这样的关系?
不仅方穗穗愣了,大家都跟着傻眼了。
阿左把玩着手里的瑞士军刀,“我也不知道,城哥自己说的。”
他这样讲着讲着,突然又想起一事。
邵玉城作为邵家最宝贝的小儿子,从小家里人就为他的安全操碎了心,所以他的手机等等一系列设备都经过了特殊加工,出了什么事,只需一键就可以自动把定位时时更新给紧急联系人。
他初中知道这件事开始,就把紧急联系人从父母换成了顾千秋。
不仅如此,他还自作主张给顾千秋的手机也装了同样的发讯器,紧急联系人,自然是他。
后来有段时间流感肆虐,他偶然染上了,家里人吓得半死。邵玉城每天看到他们严阵以待的样子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于是偷偷出去给自己买了好几份保险,死亡后生效,受益人,顾千秋。
这些事,旁人不清楚,甚至连顾千秋对保险的事也一无所知。
但阿左是陪着邵玉城办了这些事的人,他曾问过,城哥,你是不是喜欢二小姐啊?
城哥揍了他一拳,说:“别他妈胡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她。我和顾千秋,我们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但不是爱情,懂吗?”
思及至此,阿左叹了口气。城哥这样想,二小姐不见得这样想。
今天这事来来回回下来,他总觉得二小姐好像对城哥……
阿左想得头疼,又见众人满脸不解地望着他,他不耐道:“就是这么回事,我的理解是,你们以后最好都机灵点,见到二小姐绕着走。”他用刀尖环着指了一圈,每个人都被冷锐的锋芒吓得只能点头,“城哥怎么对二小姐是他的事,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谁敢说二小姐一个字的不好,别让我和城哥听见,否则,割了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