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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反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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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尔塔高236.7米,位于南山公园的中心位置。

    这座塔最初仅仅用作接受、发射电视信号,近几年接受改造,逐渐成为集餐饮、娱乐、休闲于一身的综合性文化场馆。

    从公园大门到首尔塔,可以徒步而行,也可以搭乘缆车。

    考虑到缆车作为公共通勤工具,必然要受到市政综合监控,李正皓选择徒步上山。

    这段距离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尽管经过一下午的反跟踪,消耗了大量体力,但毕竟是在城市里,又有交通工具作为辅助,和侦查局常规的军事拉练相比,简直像是度假。

    首尔塔的照明设施很有特色,会依照四季时令不同,变幻出各种影像,被称为“首尔之花”。因为恰好地处市中心,汉江两岸的风景尽收眼底,这里也历来被视作观看首尔夜景的绝佳圣地。

    及至李正皓登上山顶时,首尔塔下已经聚集了大批的游客,簇拥在观景台外远眺夕阳。

    他没有耽误时间,而是伪装成旅行团成员之一,大大方方地混进了首尔塔内。

    在一、二楼的公共区域内,依然可以见到不少监控探头,它们隐藏在各个角落里,像秃鹰一样无声地旋转着,正在试图寻找某个特定目标。

    李正皓勾着脑袋、沿着墙边,夹杂在人群中一点点地挤进大厅里。藉由人群遮挡,成功避开了摄像头的捕捉。随即搭乘直达电梯,来到了顶楼的观景平台。

    再往上走,是一家预约制的高档餐厅,普通游客根本无法入内。

    他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接拐进消防通道、熟练地撬开锁头,转身推门而入,顺着铁质楼梯走上了首尔塔里真正的制高点。

    这里是间小小的中转站,供维护天线的工人们歇脚时用,推开上方的闸口,便是直插云霄的天线架。

    事实上,尽管闸口此刻并未打开,也有风声不断地从缝隙间呼啸而过。

    首尔塔改建时,曾面向公众征求过意见,各种设计图纸被公布在网络上,查阅起来十分方便。正因如此,宋琳敲定了这处最终会合的地点,并且提醒他不要把锁头弄坏。相反,一切都应该看起来是正常的样子。

    等待数据溢出、拖垮“阿格斯”系统的过程,依然漫长。

    闸口上有块半透明的玻璃,透出头顶璀璨的夜空。尽管首尔市区的光污染很严重,在这样高处不胜寒的地方,却依旧能够看到不逊于平壤的星河。

    还没等李正皓来得及担心,台阶上便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只见宋琳拎着一袋食物站在拐角处,清秀的脸颊被星光映照出别样的华彩:“动作挺快。”

    李正皓没有答话,而是拍拍裤腿站起身,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

    “路上买了点好吃的。”宋琳一边把袋子递给他,一边解释道,“先随便垫垫肚子吧,我刚才上来时,楼下的摄像头已经反应不太灵敏了。”

    打开饭盒,香喷喷的食物味道顿时弥漫在中转间里,勾起人最深层的食欲。

    李正皓掰开筷子、大快朵颐的同时,宋琳伸出右手,用尚且完好的四根手指,摸索着打开壁板后的集成线路。

    很快,她便找到光电隔离器,并顺着端口拽出一根视频线,直接□□了旁边的检测仪器里。

    中转站里布置有简单的检测设备,方便工人维护时确认天线接受信号的效果。宋琳摸出的这根线,符合常规制式,很快就有图像反映在检测仪的屏幕上。

    模糊的画面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模块,像喝醉酒的醉汉一样,来回往复着相同的轨迹。

    “这是首尔塔内部的监控图像,”她盯着屏幕,稍稍偏头解释道,“我们可以看到‘阿格斯’系统采集的数据,推定它的运算速度,以及最终的崩溃时间。”

    李正皓放下筷子,质疑道:“只凭这里的图像,能不能推定整个系统的状况?”

    宋琳的笑容里有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我刚才故意在摄像头前露过脸,‘阿格斯’应该会计算目标的匹配度,并且将首尔塔作为终点,模拟行进路线……再加上你混淆视听的重复折返,数据量很快就会超过中断阈值。”

    两人的视线最终再次集中到检测仪的屏幕上,循环转动的拍摄角度、试图寻找目标的监控探头,画面切换的频率得比刚才更慢了。

    很快,李正皓发现宋琳的目标不仅于此。

    只见她将束线器拆解开来,一根根地□□检测仪里,开始逐项比对着各种数据。

    “还要查什么?”男人的灰色眼瞳流露出困惑的目光。

    “模拟信号的半衰周期。”宋琳拔掉一根视频线,复而插上另一根,“‘阿格斯’系统之所以能够成功,依赖的是数字信号——但并非所有图像一开始都是数字格式的。”

    李正皓对这些着实不够了解,即便对方已经刻意放慢语速,依然存在理解障碍,只好追问道:“所以呢?”

    宋琳眯着眼睛,初步估算出结果,表情也舒展开来:“所以,首尔塔不止是林东权找到我们的地方,也能帮我们找到他和‘阿格斯’。”

    放下碗筷,李正皓用手背抹了抹嘴,静待对方推导结论。

    “模拟信号的半衰周期与距离相关。首尔塔的监控图像转换成数字信号前,需要反复成像,而这意味着我们可以依据半衰期长短,推算出接收端与首尔塔的直线距离。”

    宋琳说完,再次从衣兜里掏出那半张地图:“现在,只需要把南北首尔拼起来,按照大致的方位画个圆,就能知道林东权躲在哪个地方了。”

    不长不短的一条弧线抛过去,大半个首尔中心城区已经被排除在考虑之外。

    结合周边的地理位置、公共设施,以及大型计算机和视频讯号接收端同时存在的可能性,目标最终被确定在成均馆大学的水源校区。

    宋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道:“我该早点想到的。”

    “想到什么?”李正皓反问。

    “林东权就是成均馆大学毕业的,他带着‘激光器’,也不可能到处乱跑。何况还要运作‘阿格斯’系统——在没有哪里比高校更适合做这件事情了。”

    见对方感慨完毕,李正皓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会懂这些?”

    无线电通讯、智能计算,包括拆卸视频线路的集成电板,各种分析近乎专业,甚至不逊于她的身手。

    听到这话,宋琳挑眉看他:“为什么不能懂?我看起来像个文盲?”

    男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好讪讪道:“我听你说加沙、南奥塞梯,还有埃及和乌克兰的那些事……izo这些年的生意好像一直都挺不错,你应该没什么时间上课。”

    宋琳没有反驳,后仰着头靠到墙壁上,隔着模糊的玻璃看向夜空,似是有感而发:“人们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其实,生存才是。如果某项知识能够帮忙保命,相信我,任何人都会成为天才。”

    屏幕上的图像转换越来越慢,反映成单调的模糊光影,在狭小的空间里营造出压抑的氛围。

    李正皓突然很想抽烟,最终却搓了搓手指。

    “我从小就怕水。”他说,“因为个子大,容易动作不协调,也没兴趣学游泳。”

    “哦?”很少听对方提及从前的事情,宋琳饶有兴致地转过头来。

    “十岁那年,万景台革命学院招生,要求考察全方位的素质——那时候儿童村已经三个月没收到过粮食了——教养员说学院里白米饭管饱,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似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灰色眼瞳变得迷离,如同窗外模糊的星光。

    停顿片刻后,他抿抿唇继续道:“招生老师问我们会不会认字,会不会游泳,大家都拼命点头,生怕自己落选。”

    宋琳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李正皓十岁时,正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朝鲜“苦难行军”最艰巨的时期。

    “然后就是体能测试,直接把孩子们扔进河里泅渡。”他耸耸肩,感觉颇为无奈,“有好几个下去了就没起来——都是直接淹死的。”

    宋琳抿了抿唇,探问道:“你呢?”

    李正皓的笑容无比真实:“我抓了条鱼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