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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听萧泽说完那长长的一段话,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萧泽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他紧张的盯着杜衡的脸,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是杜衡脸上除了冰冷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这让萧泽的一颗心深深沉入谷底,他觉得自己彻底没戏了。
萧绎与伍靖明也都紧张的看着杜衡,若说在刚才之前,伍靖明还是满心不忿的话,现在他则是完全被萧泽感动了。他暗暗的问过自己,喜欢杜衡的程度有没有萧泽来的这样深,伍靖明暗暗摇了摇头,他自知绝对不上萧泽,而且他也没有为杜衡做那么多的事情。其实夜入建威将军府,惩罚苏氏母子们之事对他伍靖明来说并不难,可是他却压根儿都没有想到。
“妹妹,阿泽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伍靖明忍受不了这么凝重的气氛,忍不住开口说道。萧绎忙也帮腔道:“对对,我与阿泽自小相交,还从来没见他为谁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杜姑娘,我以七皇子的名义向你保证,阿泽对你是真心的。”
杜衡看向萧泽,冷声说道:“你骗婚之事我不会原谅,不过昨晚我说过的话还是会算数,希望你今日所言也能言而有信。”
伍靖明与萧绎看向萧泽,萧泽却只看向杜衡苦笑道:“你放心,我一定言而有信。”
“大哥,我相信你有不得以的苦衷,也许姐姐也是因为这个苦衷而避出京城,其实大可不必。杜衡相信爷爷大哥姐姐对我是真心实意的。”杜衡说罢走到伍靖明的面前轻声说了起来,她的声音比与萧泽说话之时明显缓和多了,惹的萧泽心里一个劲儿的往外冒酸水儿,却还不敢表现出来。萧泽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想他萧泽骨子里也是个混世魔王,怎么偏就栽在杜衡的手中了!
伍靖明满脸涨红,极度不好意思,只搓着手道:“妹妹,你千万别我的生气,我……”
杜衡浅笑道:“大哥,刚才我是挺生气的,可是现在已经不气了,我知道大哥也是为了我好,只不过你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算啦,不说这个了,反正再怎么样日子不会比从前更艰难,大哥,那么难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害怕的呢,没事了!”
萧泽一听这话心中越发不是个滋味,他赶紧上前说道:“阿衡,我保证不会再让你过从前的苦日子,虽然王府之中人事是有些复杂,不过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杜衡淡淡道:“多谢三公子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有自保之力。”
萧泽满心苦涩,他此时真是后悔极了,若是今晚没带杜衡到何园来,事情或许不会向这么糟糕的方向发展,可是这世上哪里有买后悔药的呀,他就算是肠子都悔青了也没有用啊!
萧绎也没有想到杜衡的脾气如此之硬,想劝,两人不熟,劝了也是白劝,个性这个强的姑娘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一个陌生人的劝说。不劝,又真不忍心看着堂兄苦恼成那副样子。萧绎知道萧泽并不是容易动情之人,可他一但动情,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到底该怎么办呢?
“三公子,你们若是有事相商,请为我找间屋子我好出去等候,若是无事,现在可以回去了么?”杜衡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便对萧泽冷冷的说道。
萧泽蔫头搭脑的闷声说道:“本来就是想让你见见阿绎的,并没有其他的事情。你若是累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萧绎忙笑着说道:“对对,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急在一时。”
伍靖明涨红脸说了一句:“妹妹,这事不管怎么说是大哥对不起你,大哥再次向你道歉。”
杜衡再次对伍靖明说道:“大哥,这事儿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你还是我的好大哥。日后若是方便,我还会常常去看望爷爷大哥还有姐姐的。”
萧泽强忍满心酸楚飞快说道:“方便方便,阿衡,你什么时候想出门就出门,我一定陪着你。”
杜衡冷冷扫了萧泽一眼,淡淡说道:“不敢劳动萧三公子大驾。”
萧泽又碰了壁,只能低头不说话了,倒让伍靖明与萧绎看了心中好生不忍,却又不好深劝杜衡,两人只能在心中暗自祝愿萧泽好运了。
目前萧泽与杜衡进入秘道,萧绎深深感叹道:“靖明,你这义妹性子可真犟!其实她能嫁给阿泽,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她怎么还这样?不是我看低了她的身份,以她建威将军府嫡长女的身份,嫁给阿泽已经是高攀了。”
伍靖明叹道:“阿绎,你有所不知,阿衡她根本就不愿嫁人,别说是嫁给阿泽,就算是你向她求亲,若她能自己做主,也必是不会答应的。”
“哦,竟有这种事情,倒是奇怪的很,姑娘家不嫁人还能做什么?她难道还想在娘家做老姑娘不成?”萧绎惊讶的挑眉说道。
“阿绎,不要这样说,阿衡自有她的原因,你不知道别乱猜。”伍靖明不高兴的说道。
萧绎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伍靖明,皱眉问道:“靖明,你不会还没死心吧?”
伍靖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在今晚听阿泽说那番话之前,我的确没有彻底死心,心里总有些不甘。可是听完阿泽的话,我就彻底死心了,阿泽对阿衡用情比我深多了。”
“嗯,那就好,阿泽,你,我,我们三个是生死不弃的好兄弟,可不能为了女人反目成仇。”萧绎郑重的说道。
伍靖明点点头,沉声说道:“阿绎你放心,绝不会有那一天的,从现在开始,我只是阿泽的舅兄,是他与阿衡孩子的舅舅。”
萧绎脸上没了刚才的郑重,浮起一丝坏笑说道:“靖明,你刚才也听阿泽说了,若是你妹妹不同意,他可就不越雷池半步的,你猜,阿泽得用多长时间才能让你妹妹点头呢?我猜最晚不过你妹妹的及笄礼。要不咱来赌一把吧?”
伍靖明没好气的瞪了萧绎一眼,沉声斥道:“无聊!我回去了。”说罢,伍靖明理也不理萧绎便走了出去。
萧绎嘿嘿坏笑道:“你刚还说已经放下了呢,怎么又翻脸啦……”
伍靖明知道若是自己答应萧绎,这一晚上他都消停不了,便只当没有听到,飞快回了镇国公府。
却说萧泽与杜衡在地道之中一前一后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走到浩然居的出口之时,萧泽突然停下来,转身专注的看着杜衡,一字一字说道:“阿衡,我骗婚于你,这事我做错了,我不该替你做主你的事情,我真心实意向你道歉。我知道你不可能不怪我,但是我请求你不要把我就此看死了,给我一个机会补偿自己的错误好么?”
杜稀沉默许久方才开口说道:“萧泽,你骗婚之事的确让我很生气,但是,我也得实话实话,若非有着就此彻底脱离建威将军府的念头,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嫁给你。这件事,我可以不再计较,只是有一条我必须与你说清楚。”
萧泽没有想到骗婚之事杜衡竟然能抬手放过,心中自是惊喜异常。他忙说道:“你说,我都听着。”
“我嫁给你,原是想着来替你治病的,若是我能治好你的病,便可向你提出要求……”杜衡缓声说道。
“你说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萧泽不等杜衡说完便打断她的话急急说了起来。
杜衡淡淡道:“我想提出的要求就是诈死离开宁亲王府,远远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开家小医馆悬壶济世,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
“啊……”萧泽傻眼了,他愣了片刻之后立刻说道:“这事不难办,阿衡,你想离开王府离开京城,我可以陪你一起走啊,我们两人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开医馆,我就做采药的樵夫,我们一起济世救人多好啊!”
杜衡皱眉看向萧泽,摇摇头道:“我在计划中没有你。”
萧泽却笑着说道:“那是你在认识我之前的计划,当然不会有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所以你计划也应该做些调整,至少在你的行李里要多打包一件吧?”
杜衡不解的看向萧泽,挑眉“嗯?”了一声。
萧泽指着自己的鼻子夸张的说道:“当然就是我这件大行李啦!”
杜衡一个没忍住,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真是的,那有人把自己当成行李的。
杜衡一笑恍如娇蕊初绽,萧泽立时看痴了,他喃喃道:“阿衡,若是做行李能跟着你一辈子,我情愿变成你离不了的大行李。”
“啐!”杜衡轻啐一声转过身子,她不敢再面对萧泽,因为她发现与萧泽独处之时,萧泽总是非常容易撩动她的情绪,这让杜衡心中有着隐的不安。
萧泽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而且他还没有弄明白小媳妇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心结,所以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说道:“阿衡,我们上去吧。”
萧泽与杜衡两人顺利的回到交泰园,一路之人都没有被人看到。萧泽一进房便对杜衡说道:“阿衡,我还有事出去一会儿,大约半个时辰。”说罢,萧泽便转身走了出去。
杜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萧泽怕自己不自在,先退出去好让自己去净房梳洗更衣。看着萧泽的背影,杜衡心里的感觉怪极了,真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萧泽出去之后顺便将李嬷嬷等人叫进房服侍杜衡,李嬷嬷等人都极有默契的一句话都不问,只是服侍杜衡卸妆更衣,杜衡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收拾好自己,换上夹棉寝衣睡到了极宽大的喜床之上。只是心里不宁静,杜衡怎么都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披上外袍,挑亮床头的灯烛,拿出一本医书翻看起来。
莫约过了一刻钟,杜衡听到房门有开启的响动之声,然后便听到一声含笑的轻唤:“阿衡,我回来了。麻烦你帮我找一套干净中衣好么,我一会儿要换。”
听到萧泽的声音,杜衡心中突然有些踏实的感觉,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绪,便已经先扬声应道:“知道了……”
萧泽笑道:“谢啦,我先去洗洗。”说罢,萧泽刻意加重的脚步走入净房,为的就是让杜衡知道他已经没在房间里了。
杜衡下床走进东侧的小隔间中,打开盛放萧泽衣物的衣柜取出一套簇新的中衣,又取出一袭竹青贡缎皮袍并腰带等佩饰之物,一起抱着送到月洞门外的美人榻上。
美人榻上没有被褥等物,杜衡又转身回去抱来两床被子和一只鸳鸯枕铺好。这一切都做完之后,杜衡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慌乱的将铺好的枕褥全都掀乱,然后如落荒而逃一般的逃进了月洞门。
萧泽沐浴过后回到房中,看到堆在美人榻上零乱的枕褥无声的偷偷笑了。这显然是个好的开始,他的小媳妇儿其实心里还是关心他的。
透过重重帐幔,萧泽还是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烛光,他试探着小声唤道:“阿衡,你睡了没有?”
片刻之后,一声“还没有,这就睡了”的回应传入萧泽耳中。萧泽忙说道:“那咱们聊几句呗!”
杜衡淡淡道:“没什么好聊的。”
萧泽却不屈不挠的说道:“怎么没有,明儿就有新的下人进园服侍了,虽然可以不让她们进来服侍,可是万一她们看到什么乱说些不该说的就不好了,咱们是不是先商量商量?”
杜衡想想也是,不管她与萧泽之间实质如何,可是对外却得做出恩爱夫妻的样子,这样还真得商量商量。
“嗯,你说吧。”杜衡缓缓说道。
“那啥,要不你出来当面商量?”萧泽小心翼翼的问道。
杜衡没有回答,可是萧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他又偷笑了一回,赶紧倒了两杯茶在桌上放好,又把点心匣子端过来,大有与杜衡开个小型茶话会的架势。
片刻之后杜衡走了出来,见萧泽已经换上自己刚才拿出来的中衣,还松松的披了一件玄狐皮袍子,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在肩后,已经将皮袍后背洇出一片湿痕。
“你怎么不把头发绞干?”杜衡出于医家本能提醒起来。湿着头发入睡最容易患头疼病,做为医者,杜衡最看不惯的就是没事儿折腾自己的人。
萧泽有些委屈的说道:“我不会,从前都是扣子给我绞头发的。”
杜衡白了萧泽一眼,去盆架上拽下一条大方帕子丢到萧泽头上,没好气的说道:“赶紧擦干。”
萧泽乐颠颠的应了,两只手抱着头胡乱搓揉起来,看的杜衡在一旁直摇头,她见过笨的,还真没见过这么笨的。似萧泽这么搓下去,非把他搓成个大秃瓢儿不可。
萧泽见自己乱搓一气也没换来杜衡亲自动手,心里也觉的没意思,只暗运内力将头发烘了个七八成干,然后放下帕子说道:“阿衡,今日挑的人虽然都是从外头新买进来的,可是保不齐她们会被收买。我心里有个想法,不如在你陪房之中挑些可靠之人补进来,让她们近身服侍,至于新买的这些,只让她们做些粗活,不令靠近上房以保安全。”
“这样?对了,你是堂堂王府三公子,难道身边就只有扣子这一个下人?”杜衡问出了一直很有疑问的问题。
萧泽苦笑道:“原本不是的,我身边一般也有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内监,还有十几二十个杂使仆人。可是她们都得了别人的好处,变着法子的暗害于我,我将她们全都处理了,娘亲也说给我补人,只是我想补来也是被人收买暗害我,我还得费心思将她们一一除去,便以病中只想清静为由,只留扣子一人服侍我。”
“竟然全部被收买了?连你的奶嬷嬷什么的也都被收买了?”杜衡惊愕的问道。她想起自己曾经那么艰难,可身边还有寥嬷嬷与杨梅不离不弃,单从这一点来看,自己竟比萧泽还幸运了。
“是,我七岁那年突然高烧不退,当时连皇上都惊动了,还派了御医,是扣子无意中看到我的奶嬷嬷在药中做了手脚,将她抓了个现行,我这条命才算保了下来。”萧泽回想当年,不由涩声说道。
“那后来呢?”杜衡急急追问道。
“后来父王正要审问奶嬷嬷之时,她却服毒自尽了。这便成了无头公案,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萧泽讥诮的说道。
“事实上呢?你应该查出来是什么人指使的?”杜衡并不理会萧泽那讥诮的语气,单刀直入的问道。
萧泽点了点头,沉声道:“后来我才查到,我的奶兄,奶嬷嬷的长子,当时是被父王下令卖到西山窑场的,可他却在五年之前在岭南的一个小县城中做了主簿。而暗中操纵之人就是我的好大哥世子萧淆。”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父王娘亲?”杜衡不解的问道。以她今日的观察,宁亲王爷与王妃是很心疼看重萧泽这个儿子的。
“萧淆做事向来谨慎,我手中并无铁证。况且父王一向认为我那两个哥哥对我这个隔母弟弟极有手足之情,空口说白话,父王非但不会相信,还会更加厌弃于我。”萧泽声音中有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伤痛。
杜衡感受到萧泽的伤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桌上的茶盏轻轻推到萧泽手边。
不想萧泽一把抓住杜衡的手,将额头伏了上去,涩声说道:“阿衡,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人说过,就连阿绎和靖明也不曾,你是唯一一个我愿意说的人。”
杜衡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萧泽,这些不都过去了么,你看你父王娘亲如今多疼你,你的病也好了,现在你也不是五岁的孩子,你有完全的自保之力,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
萧泽如同一个乖宝宝似的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杜衡,双眸澄净如孩童一般。“嗯,阿衡,我相信从昨日起,我的苦难全都过去了。对了,你也说说你的过去吧。我相信你小时候吃的苦不会比我少。”
杜衡摇摇头道:“我不想说。”说是不想说,可杜衡还是不由人的想起了从前的艰难困苦,一时陷入沉思之中,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萧泽紧紧的握着。
“阿衡,那就说说寥嬷嬷的事情吧,说真的,我真羡慕你身边有这么忠心不贰的好嬷嬷。”萧泽见杜衡不说话,便主动引起话题。
杜衡想起寥嬷嬷,眼圈儿立时红了,她低低道:“嬷嬷原本是我娘亲的贴身丫鬟,娘亲生了我之后便一直照顾我,后来,娘亲过世了,嬷嬷推掉原本说好的亲事,自梳做了我的嬷嬷,若是没有嬷嬷,世上也早就没有杜衡这个人了。是嬷嬷费尽心思照顾我,省下自己口中的粮食身上的衣裳供我吃穿,用自己被苛扣的不剩什么的月钱贴补我的生活,她没有一天离开我的身边,直到上回她被奸人所害,竟然落得那般惨境,我……”
杜衡越说越伤心,忍不住捂着嘴低泣起来。萧泽没想到竟把小媳妇惹哭了,赶紧挪到她的身边,将杜衡轻轻搂入怀中柔声说道:“阿衡别哭,我一定为寥嬷嬷报仇,我还想办法治好她的病,我们一起给她养老送终。”
寥嬷嬷是杜衡唯一的软肋,唯一不可触及之处,她哭的很伤心,便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与萧泽的姿势是何等的暧昧,而萧泽也学乖了,他并没有一直搂着杜衡,只是抱了她一小会儿,用衣袖给她拭了泪,便放开双手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好。
杜衡擦干泪,勉强说道:“不是说商量下人之事,如何却都伤心起来。”
萧泽叹道:“是啊,咱们怎么都说起了伤心之事,那些事都不提了,阿衡,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好好的,只许我们给别人气受,再不让咱们受别人的气,在这王府之中,你谁都不用顾忌。娘亲最疼我,也一定会极疼你的,她性子最柔弱善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这个我也拿人头担保。”
“嗯,我知道,王妃是个极好的娘亲,那日她去建威将军府之时我就知道了。我既也叫她一声娘亲,就会尽我所能护着她,不让她被你两个嫂子欺负着。”杜衡想起今日早上所看到的,语有所指的说了起来。
萧泽听了这话立刻站起来向杜衡深深做了个长揖,诚恳的说道:“阿衡,我先谢你了。日后我不在王府之时,娘亲就拜托你照顾了。”
杜衡点头应了下来,如今王妃怀了身孕,正是要小心照顾的时候,倘若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就只会让那些坏人称心如意,杜衡才不肯让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萧泽行罢礼又坐下说道:“至于我妹妹萧灵,这些年来我一直装病,与她虽是亲生兄妹,却没有多少交往,这才让萧淆萧淅有机可乘,竟把她惯出一副那般娇纵的脾气,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亲哥哥的没有尽到责任。阿衡,她若是冲着你耍威风,你也不用让着她,出手教训她也没问题,就是下手别太狠了,对付萧淅的法子还是别用在灵儿身上了。”
对于宣宜郡主,挂名小姑子萧灵,杜衡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感,在她看来萧灵不过就是个被惯坏的了小姑娘,还是心智年龄明显低于实际年龄的那种。她当然不会与萧灵一般见识。至于说对萧灵下毒,她杜衡没有这么无聊好不好,她犯的着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么。杜衡显然忘记了自己其实还不到十四周岁。
“我心里有数,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看王妃和你的面上,我也不会与她置气的。”杜衡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个老气横秋,与她不到十四岁的稚龄很是不符。
萧泽自然是感觉到了,可他没有觉得好笑,反而只觉得心疼,若非经过太多的苦难,一个十来岁小姑娘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阿衡,若是灵儿闹腾的紧,你也不用忍她,我想尽办法娶你进门,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是想让你从今往后天天都过开心快乐的日子。”萧泽很感性的说道。
杜衡不想与萧泽谈这个话题,便故意转开话题问道:“那你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呢,我对她们可不会留手。”
萧泽一想着两个哥哥嫂子便直咬牙,他愤愤说道:“自然不必留手,他们若是老实安分也就罢了,若是敢对你下手,你只管狠狠还击,怎么做都不嫌过份,你只放手去做,万事有我给你撑腰。”
杜衡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萧泽还想说什么,却见杜衡面上有些倦意,他这才想起杜衡同自己不一样,她向来是早睡早起,而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
“阿衡,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去睡吧,放心,我保证过的事情一定会办到。”萧泽关切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明天早上还是要去抱朴园请安吧?”杜衡不确定的问了起来。
萧泽想了想方才说道:“若是能去请安就再好不过了,这些年我总装病,基本上没给父王娘亲请过安,说起来真是很不孝。”
杜衡点点头道:“你是挺不孝的,王爷王妃那么疼你,你却骗了他们这么多年。”
萧泽忙说道:“以后再也不会了。”
杜衡站起来,背过身去掩口打了个小哈欠,然后才带着倦意说道:“我去睡了,记住你说的话,别忘记我周身都是毒药,若是你不小心走错了路中了什么毒,我可不管救治的。”说罢,杜衡转身走入月洞门,留下萧泽一个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他没听错吧,刚才他的小媳妇儿红果果不加遮掩的威胁他了。萧泽摇了摇头,仿佛想摇走刚才听到的话。
月洞门中传出悉悉索索之声,片刻之后就没了动静,再过了一会儿,细细的呼吸声均匀的响了起来。萧泽知道他的小媳妇已然睡着了。
看着靠墙的美人榻,萧泽心中暗道,天长日久这么下去可不行,要么想法子混到里头去睡,要么就换张床。唉,还是换张床吧,估计混到月洞门内去睡这事怕是比登天还难。
盖着被子一通胡思乱想,萧泽竟然也睡着了,这一夜他算是睡安稳了,也有再做什么绮丽之梦,自然也就没有尴尬之事。
早上还是杜衡先起身了,听到杜衡穿衣裳的动静,机警的萧泽便也赶紧起床,他听到杜衡往外走,便抱起被子说道:“阿衡,我能把被子送进去么,若是让人瞧见了怕是不妥。”
杜衡边走出来边应道:“放着我来吧。”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好看,让萧泽看的不想移开眼睛。
洗漱已毕,萧泽命扣子出府买来京城老饕坊的豆汁儿焦圈儿,还特特带上老饕坊特制的玫瑰大头菜,用这个配豆汁儿可算是京城一绝。从前萧泽常常天不亮就溜出王府去喝一碗刚开锅的豆汁儿,再嚼上几个焦圈儿,吃的那叫一个舒坦啊。
杜衡却没吃过这京城最著名的早点,她闻了闻豆汁儿的味道,皱眉摇头道:“这什么味儿,真难闻,我不吃。”
萧泽笑道:“没事没事,还有蜜汁儿豆花也一样好吃,甜口的,阿衡你一定喜欢。”
小夫妻两人吃了一顿极简单却很舒坦的早餐,以香茶漱口之后便去抱朴园请安了。
萧泽有意与小媳妇拉近距离,便笑着说道:“阿衡,今儿天不算冷,我陪你走着过去,你也好熟悉熟悉王府的地形。”
杜衡想想这里将在挺长时间里成为自己的主战场,便点头应了下来,两人一路走一路逛,不觉便逛到了抱朴园的门前。
抱朴园门口站着三个人停了一乘暖轿,站着的三个人自然是世子萧淆与世子妃程氏还有二少夫人孙氏,想来坐在暖轿中的就是二公子萧淅的。萧泽与杜衡都不明白他怎么还坐上暖轿了呢?今儿可是个难得的暖和天气。
“大哥大嫂二嫂来的早。”萧泽携杜衡上前笑着说道。
萧淆等人看看萧泽杜衡夫妻,只见这夫妻两个脸色都红扑扑的看上去很是健康,众人心中不由暗恨,心道昨日送过去那些菜肴竟然没有用么。他们当然不知道那些菜肴早被杜衡识破,萧泽已经命扣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了。
“三弟三弟妹也不晚啊,你们才刚新婚,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程氏笑的大方端庄,摆出十足的世子妃兼长嫂的款儿,只是她的话明面听上去是关心,可是萧泽与杜衡都察觉到暗含的不怀好意。
“大嫂有所不知,从前我一直病着,不能来给父王娘亲请安,如今身体已经大安了,当然要早早起床前来问安以尽人子之孝,大嫂说是不是?”萧泽笑着回了一句,倒叫程氏不能不应声称是。
“对了,二嫂,这暖轿中坐的莫非是二哥么,二哥和我不同,他的身体一向极好的,怎么还坐上暖轿了?怎么到了门口也不下轿呢?”萧泽笑的云淡风轻,可说出的话却如刀子一般扎入孙氏与坐于暖轿中萧淅的心。
丫鬟打起轿帘,萧淅缓步走了出来,他这一亮相,萧泽与杜衡都被吓了一大跳,昨儿还显的身强力壮的萧淅现在竟变成了面色苍白的病人,他裹了一件极厚实的狼皮大氅,看上去却还冷的直哆嗦。
原来萧淅昨日先后在手指头上放了四次血,用以消除手指的烧灼之感,直到后来他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孙氏都趁机将丈夫绑在床上,又将他的十个指头全都密密实实的包扎起来。萧淅这一晕便晕了两个多时辰,后来他醒来又叫着手指头烧的疼,可是孙氏说什么都不肯松开他,手指头有烧灼感死不了人,可再这么放血萧淅非得血枯而亡。
熬过了三个时辰,萧淅手指头的烧灼之感才渐渐消退,只是此时他那双被扎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却又疼痛起来,不过与烧灼感相比,这种疼痛已经是萧淅能够承受的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他才会显得格外虚弱无力,连走路到抱朴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坐着暖轿前来请安。
“哎呀,二哥这是怎么了,看上去竟象是大病一场?”萧泽明知故问的问了起来。
萧淅有苦自家知道,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谁让他先起心不良的呢。而且还一丁点儿证据都没有,活该他白白受罪了。
“看来我素日诚心祈求上天,今日终于灵验了。”萧淅脑子不慢,立刻想出了一个最能树立自己形象的回答。
萧泽当然知道萧淅接下来想说什么,立刻笑着说道:“想不到素日最不信神佛的二哥也会说这种话,难道二哥天天祈求上天保佑自己身子病弱不堪么。我是不相信的,若说要求,二哥最该求的是送子娘娘,不拘大嫂二嫂,总要给我添个小侄子才好。”
萧淆萧淅的脸色都黑沉了下来,程氏与孙氏也面有愠色,刚才萧泽的话也的确刻薄了些,这分明暗指大嫂子与二小叔子之间不清白呢。只不过这话他们没地儿说去,只能听懂装不懂,闷闷生暗气罢了。
杜衡听他们兄弟们唇枪舌箭,萧泽虽是一以敌四,却稳稳的占了上风,她不由在心中暗笑,想不到萧泽火力一开就如此强劲,日后说不得还能看上许多好戏呢。想来她暂时住在王府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进去通报的丫鬟好一阵子才走出来,屈膝行礼道:“请世子爷世子妃,二公子二少夫人三公子三少夫人进房。”
丫鬟话音刚落,萧灵带着丫鬟嬷嬷急匆匆走了过来,小丫鬟忙又补上一句:“郡主请……”
萧灵来到近前,一一与兄嫂打了招呼,让杜衡没有想到的是萧灵竟然也来到自己面前红着脸叫了一声:“三嫂。”
杜衡赶紧应声浅笑道:“灵儿妹妹也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吧。”程氏与孙氏见萧灵不复从前排斥杜衡的样子,心中很是不痛快,两人不免腹诽道:“这算什么事,不就一小匣子红宝石就把那丫头收买了,她怎么不想想这些年我们给了她多少好东西,难道还不顶一匣子红宝石?”
其实认真算起来,程氏与孙氏虽然都很讨好小姑子萧灵,可是还真没正经给过她多少贵重的东西。程氏有好东西,可是她素来小气,是只喜进不喜出的性子。而孙氏倒是有心想结,奈何自家身家不殷实,也给不出什么贵重之物。
反而萧泽与杜衡这两人却是实打实的富翁与富婆,那一匣子红宝石对别人来说很珍贵,可对萧泽来说不过是他手底下一艘商船带来回最不起眼的一点子小东西,宝石这玩意儿在大梁很值钱,可是在原产地却不值什么,甚至一匹丝绸便能换上两三块品相很不错的宝石。
杜衡虽然没有萧泽那么有家底子,可是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杜衡从来不眼红眼热,那匣子宝石是萧泽让她给萧灵的,她不过是转了个手,自然也是不无所谓的。
可萧灵却不同了,昨日她拿着红宝石回到房中,听到她的教养嬷嬷感叹道:“到底三公子三少夫人是郡主的嫡亲兄嫂,这见面礼给的真是大气,看来三少夫人真是很重视郡主您呢。”
萧灵疑惑的问道:“是么?可是……”
她的教养嬷嬷赶紧说道:“郡主,您细细想一想,从前每回您生气说杜大姑娘这不好那不好,可杜大姑娘真对您做了什么事情不曾?”
萧灵坐下来双手支颌,很认真的回想了一刻多钟,然后红着脸摇摇头道:“不曾。”
教养嬷忙又说道:“这就结了,不是老奴说您,您打小就爱使个小性儿。若是外人倒也罢了,可如今杜大姑娘已经是您的嫡亲三嫂,说起来比世子妃和二少夫人可近多了,郡主,哪有放着亲嫂子不亲近,反与别人亲近的道理呢,您和三爷是一母同胞,打断骨头连筋,如今您还小不明白,等往后您就知道了,能给您做靠山的还是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呢,老奴一心全为了郡主,求郡主三思!”
正是因为将教养嬷嬷的话听了进去,萧灵今天早上请安之时才会红着脸唤了一声:“三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