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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霜降一蔫就蔫了,她被陈池喂了药后,睡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又醒了,不停翻身,始终没能安歇。
陈池给她敷的冷毛巾,几次三番掉下她的额头,陈池也根本不能近身,手伸过去,刚触到她,就被她难受地躲开:“热。”
他甚至不能说话,只不过轻唤了一声“霜霜”,她就皱着眉摇头,整个人烦躁不宁,却压抑着不哼出来,还会在喘息间伸手覆上陈池的手背:“你睡。”
陈池哪里能睡着?山野孤村,许霜降急烧都快到四十度了,在她半米之内,都能明显地感受到她身体散发的热量。周围连个小诊所都没有,全靠一粒退烧小药片儿和一块冷毛巾让她撑着。他焦急地看着时间,还只是午夜两点,约定的面包车司机在早上九点到村口接他们。
若是村里有卫生诊所,天亮后他会让许霜降休息养病,他们推迟行程。但现在这情况,他必须带许霜降尽早离开,第一站不是去车站,而是去医院。
陈池每隔半个多小时,给许霜降测量一次体温。他已经打算好,许霜降的体温如果持续往上升,他就去找顾一惟,借他的摩托车,不管用什么方法,他要先把许霜降送到那个小镇卫生院。
白色纱帘被夜风吹得微微拂动,陈池已经说不清是第几次上下床了。他拿上毛巾脸盆,去换温水。许霜降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额上发了细汗,陈池弯着腰替她擦拭。又用棉签蘸了水,点在她焦干的嘴唇上。
就这样整夜精心照顾着,许霜降的体温在凌晨四五点时落回了三十八度九。
顾一惟天不亮就起床了。
清晨的山风吹着很凉,他从编织袋里翻出了一件衬衫,套在T恤外。一抬头,表情讶然,定睛看去,窗外黑乎乎的,只是下方某处仍亮着一盏灯。
他穿戴好走出卧室,脚步一折,没有如往常那样先去洗漱吃早餐,而是先开了堂屋大门。
黎明前,天地都在沉寂中,下方的柑橘林和黑暗融为一体,尚辨不出形状,唯有那扇窗户,透出了黄黄的灯光,不知是一夜未熄灯,还是几次开灯都被他凑巧撞见了。
顾一惟凝神瞧了一会儿,转身到厨房去。半个小时后,他收拾妥当,将摩托车推到门外场地上,准备出发去接弟弟。
顾一惟走进堂屋,伸手去拉电灯的抽绳,眸光一顿,落在灯下八仙桌的桌角,三块黄色的桃胶静静地搁在桌面上。他稍停片刻,心忖陈池夫妻俩今天离开,未必就有空在意这些小玩意儿。顾一惟没再多理桃胶,熄了灯,关了大门,骑了摩托车下山。
陈池背靠着床头,闭目养神。楼下院中有一些声响,他的舅舅已经起床。突地外场上传来大黄的两声低吠,紧接着有摩托车突突的声音转过屋角,听起来开得很慢。他睁开了眼,朝窗外望去。薄纱窗帘外面,似乎隐隐开蒙,现了清清淡淡的晨光。
“哟,一惟。”
“汪大爷早。”
马达声未停,透过纱窗传上来。陈池低头看向许霜降,她现在睡得还算安稳,眼睫静静地阖着,不见颤动。他侧过去虚虚拢着,好似这样可以用肩背挡着声音的传播途径,减少一些对许霜降的干扰。她能沉静睡下,很不易。
陈池习惯性地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心里微微放松,没有半夜里那样烫。
楼下的对话在继续。
“一惟,你这一大早就要出去啊。”
“嗯,今天正好有事,要回家一趟。”
“天还没亮透,路上可要多注意。”
顾一惟笑着应声,摩托车的声音一点点朝大爷爷家的方向移去。
陈池抬手熄了灯,抱着许霜降闭眼躺了七八分钟,这才悄悄起床。他的动作很轻,整理着房间,只剩了床铺未动。
“噗噗噗”的拍门声骤然响起。
陈池赶紧打开门,一瞧,汪睿满脸睡意惺忪,眼睛眯起,仰着脖子:“表叔……”
“嘘。”陈池蹲下来揽住汪睿,手指按住他的嘴唇,轻声道,“小点声,婶婶在睡觉。”
汪睿睁大了眼睛,看向房间中的大床。陈池也瞥了一眼,许霜降抱着半边被子,犹自睡着,没有动静。他转头瞧向汪睿,压低声音问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小孩子要多睡。”
“我来看看表叔和婶婶走了没有。”
陈池注视着汪睿,小娃儿只穿了睡觉时穿的背心和短裤,眼屎还黏糊着眼角,他摸摸汪睿的头顶,软声道:“表叔和婶婶走的时候一定要睿伢子送的,怎么会偷偷走了呢?”
汪睿咧开嘴,高兴起来,却又没有像前几日闯进陈池房间那样欢蹦乱跳。小孩儿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眼里好多不舍和失落。
“脸都没洗,想让花猫来舔吗?”陈池笑道,“走,和表叔一块去洗漱。”
太阳升起,照进了院落中,汪忠德打开了鸡舍,倒了一碗昨夜的剩饭,一群鸡咯咯咯地跑出来,争抢着水米。
陈池和汪睿搬了矮凳,坐在厨房外喝粥。
“池伢子,你要是能带两只鸡回去就好了,自家养的,肉质好,又滋补。”汪忠德很是遗憾,瞧向陈池,再劝道,“要不,就带一只试试看?家里有个小鸡笼,你拎着,路上稍微费点事,拎到家,让你爸妈也尝尝鲜。”
“舅舅,真的不要,活鸡我拿不了。”陈池连忙拒绝。
“那……梁上那块腊肉你一定拿去,你妈就喜欢老家这味道。”
“舅舅,你已经给我这么多东西了,我包里塞不下。”
“那块肉不大,我给你套几层塑料袋,不放你包里,捆在箱子面上,不会弄油其他的东西。”汪忠德出主意道,他的目光在四处搜来搜去,真是想把家里有的果蔬肉类都让陈池带一份走。
“舅舅,我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不能再拿了。”陈池赶紧说明道,他将自己的空碗收进厨房,给汪睿添了小半碗粥,按住这个想要缀上的小尾巴,“表叔去叫婶婶下来,你就坐在这里吃早饭。”
“睿伢子,今天你表叔和婶婶忙,你别窜在大人脚边。”汪忠德说了一句。
“婶婶在睡觉。”
汪忠德有点讶异:“池伢子,霜霜还睡着?得去叫起来,别误点。”
“她夜里有点发烧。”陈池解释道。
汪忠德一急:“那咋办?要不要紧?今天就别走了。”
陈池自己急在心头,口中宽慰着舅舅:“不要紧,早晨已经退下去一点。我叫了车,路上看情形,先让司机拐一趟医院配点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