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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汪彩莲和陈松平两口子通知许家,今年新做的腊肉香肠已寄出。这是陈池和许霜降回国后的头一年,而且小两口算是暂居在丈人家,陈家寄了一大整箱,足是前两年的翻倍。
陈松平托菜场的熟人,选了农村里自家喂养的上好山猪肉,许满庭许霜降父女俩最爱的微辣味占了一大半,陈池喜欢的重辣味也做了一些,宣春花不怎么吃辣,陈家两口子循往年的惯例,专门给亲家母割了猪后腿肉,做了两大块腊肉,又在菜场买了一大蓬新鲜柏枝,两夫妻跑大老远找了一个平整的泥土坝,叫上了妹妹陈松安帮忙,将腊肉香肠拿手推车拖过去,燃起柏枝熏了一下午,搬回家里的阳台上又晾了大半月,这才装箱寄给亲家。
许家收到后,许霜降帮着宣春花也忙了好一阵,将大冰箱的冷冻室全部清空,才堪堪将这些腊肉香肠保存妥当。
汪彩莲总怕儿子一个人在外地工作,照料不好他自己,她交代完腊肉香肠的事,接着对媳妇说道:“霜霜啊,男人都不仔细,身边事更是粗心大意,你就看陈池爸爸活到这把岁数,还要我照顾。”
许霜降如今见到陈池的宿舍衣柜,心道,还是当妈的一针见血。
以前在国外时,她和陈池两个各过各的,陈池住的几处地方都不大,什么东西都摞紧了堆放,而且每次她去,陈池事先都会拾掇一番,一时没察觉什么。
陈池在她家时,也许她的闺房小,两人共用一个衣柜,有她在随时整理,倒也不见他弄乱多少,他陪着她平日积极地擦桌抹凳,还是没有明显感觉,这会子放他独自在外,他工作忙,就松散出原形了。
许霜降只得放下睡袍,先帮陈池整理衣柜,顺便将今早新买的衣服挂进去。
汪彩莲年轻时替人开解思想的能力可强了,但逢和许霜降通电话,都会摆些家常事,顺带讲些人情世故的道理,婆媳俩唠唠嗑,交流得相当好。
“霜霜,现在你俩回来工作了,也生活在一起了,爸爸妈妈的心就踏实下来。虽则平时见不到你们,但现在的山长水远比起以前来,那简直没什么。就是爸爸妈妈心里有些亏欠,你们小两口事业起步,正需要人煮个饭洗个衣服料理杂事的时候,爸爸妈妈照顾不上你们,幸亏还有你爸爸妈妈帮衬着,我呀,心里放宽许多。”
许霜降的口才远远逊于婆婆,她既不会替自己父母谦虚几句,也不会高调赞扬公婆,比如说些讨巧话:“妈妈,你们对我们多好呀,做这么多香肠寄过来,我们一冬天都不用买肉了。”许霜降只会听完后,实事求是地告诉婆婆:“妈妈,我和陈池能照顾自己,你们放心吧。”
汪彩莲看人火眼金睛,她儿子挑的媳妇言语心思都偏单纯,这点她清楚,她继续侃侃而谈:“妈妈再一想,你们俩在国外生活这么些年,苦是苦,但也把你们锻炼出来了。尤其是你,女孩子家多不容易,池儿常说你能干,每次一到他那里,就要给他大扫除。他自己呀,夸说生活能力强,其实他以前高中上学住宿那会儿,我去他宿舍看过,反正都不能入我们女人的眼。”
许霜降被婆婆的“我们女人”给拢过去,听得咯咯笑,倍觉暖心,当然夫妻一体,她下意识替陈池分辩几句好话:“妈,陈池也蛮好的,扫地做饭都会。”
汪彩莲很高兴,继续贬儿子捧媳妇:“霜霜,陈池还是勤快的,就是有时候勤快归勤快,不得法,妈妈不知道他在你家里怎么样,你要多点拨点拨他。我有次看到他发过来一张照片,穿得真精神,我就说,这衣服买对了,挺好看,他跟我讲,都是霜霜给买的。你看看他,比你大,竟要你来照顾。霜霜,妈妈把陈池交给你了,男人们都糙得很,衣服鞋袜这些小事根本不放在他心上,你给他多管管。”
许霜降没有婆婆这番交接的话,她对陈池的生活琐事也是义不容辞担大纲的,有了婆婆这委任,更是明确竖立了责任心,鼓足干劲,拿起鸡毛当令箭,自他俩回了国,条件便利了,她逐样插手,接管起陈池的一应生活事务。
现下她到陈池的宿舍,四处一查,每一处细节表明,陈池的住宿生涯过得不细致,大面儿还可以,小细节经不起考评。
隔夜未洗的咖啡杯是明证。
不够平整七堆八卷的被褥是明证。
衣架上被拎起又没晾好的衬衫还是明证。
许霜降左寻右寻,在盥洗室门背后又发现了一只洗衣篮,当即就吐舌头。不完美的小细节可真多,那篮子里的内容忒实在,目测光衬衫就有五六件不止,陈池大概积了一星期。
更让人气不得笑不得的是,走哪里都能发现陈池的衬衫袖子垂落着,他肯定是脱了就朝洗衣篮随手一抛,那只篮子外的袖子都快搭到地上瓷砖了。
许霜降弯下腰,按清洗的难易程度一件件理出来,她倒没笑陈池不讲卫生,只是想象着他哪天下班空闲下来,一个人在盥洗室里笨手笨脚地搓衣服,又没人说说话,她这心里就酸酸软软的。
刚刚许霜降还在羡慕陈池坐在飘窗上的诗意,现在看来,他哪有什么时间去琢磨诗意,忙得经常加班不说,有点时间了还有一堆衣服等着他呢。
没啥可说的,许霜降呼啦呼啦撸起毛衣袖子,既已铺完床叠完被,那就紧着洗衣服。
不过她瞅瞅盥洗室那宝蓝底青花枝的复古洗脸台盆,略略为难。那瓷盆就像一只巨大号的青花瓷碗,洋溢着满满的艺术气息。许霜降先浸了一件衬衫进去,发觉施展不开,十分拘手。
“中看不中用。”许霜降咕哝道。
肥皂沫蔫搭搭地浮在衣服上,许霜降倒不怕会辱没这只典雅的洗脸盆,她只怕肥皂沫不够。
陈池的香皂只剩极薄的小半块,显然是应付不了这么一篮子衣服的。
许霜降更是想到了其他琐碎事。她的洗漱用具全无,找遍陈池这里,没多的。更麻烦的是,这两天,亲亲的大姨妈是跟着她的,许霜降走得匆忙,包里备下的卫生用品可以坚持到晚上,但无论如何不能坚持到明天上完课后回家。
她犹豫半晌,试着打电话给陈池。
那边厢陈池怕许霜降不够吃,顶着瓢泼大雨跑了两家店,点了米饭,配了三个小炒菜一份汤,又要了肉燥拌面,新鲜出锅的小笼包一下买两笼,搭买了几份糕饼,方才急匆匆开到半路。
电话铃响,他一看屏幕上是“胖妹妹”三个字,顾不上其他,当即接了起来。
“你回来了吗?”许霜降声音娇糯糯响起。
“回来了,在路上,别急,马上有吃的了。”陈池宽慰道。
电话那头“哦”,就支支吾吾没声了。
陈池太了解许霜降了,她这反应听着挺失落的。“怎么了?什么忘记让我买了?”
许霜降的声音一下恢复了活力,喜道:“你还方便?我想要块肥皂,还要牙刷。”
陈池皱起眉头,现在他赶时间,盘算着许霜降要的这些小东西不紧急,他晚上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或者待会儿回公司的路上,看到有店就买上,晚上拿回来。
“我还要……,”许霜降斯斯艾艾地添补道,“我生理期。”
陈池闻言真是又气了,一推算,这日子还真是。车窗外的大雨噼里啪啦下不停,她竟然就这样跑来。“知道了,等在家里。”他言简意赅地答道。
公寓楼前的路口眼见就在前方,陈池重重叹一声,调转方向。
许霜降张着嘴巴,又讪讪闭上,她还没说她惯用的品牌呢,转念一想,不讲究,不讲究,随陈池买到啥就是啥吧,有的用就成。
她欢快地继续洗衣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