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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三口人围桌吃饭,说说笑笑,这顿饭耗时四十分钟。下了饭桌,陈池帮妈妈收捡碗筷后,拿起手机穿上外套:“我去看看霜霜,怎么还不回来?”
一出家门,他先拨电话。
许霜降已经自动返程。一个人逛街,做什么事都高效,她把电器城都看完了,看完电脑看电视机,看完电视机看手机,里头的导购个个热情,只要她稍微多站两秒,就会迎上来问要买什么,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多停留,只好走出来。
这会儿她逛累了,腿脚酸软,正在楼下仰脸认自家的窗户。
许霜降听到手机响,一瞧还是陈池的,她没接,走进楼道按电梯按钮。
“霜霜。”陈池刚要走出电梯,瞧见许霜降,不由喜道,“我正想去找你。”
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就是这发亮的眼神,许霜降心里压抑着的最后一丝狂暴情绪,如残雪不幸被暖阳照到,软塌塌就要自动融化的迹象。
“进来。”陈池伸出手把她拉进电梯。
他的手心可真温暖。
许霜降瞟了陈池一眼,犹豫一瞬,没及时甩开,就默认被他牵着。
“我还以为你在超市买的东西多,”陈池笑道,“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电梯里又进来旁人,许霜降觉得不好发作他,浅浅嗯了一声,看着陈池真揪心,他笑得这么欢快,竟是丁点儿没察觉他干了什么大错事。
一等走出电梯间,旁边没人,她就抬手敲到陈池胸口:“你把我的电脑弄坏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开腔,她心里的委屈就汩汩地随着话语泄出来,“你为什么出门不关窗?今天下大雨了,把我的电脑全淋湿了。”
“啊,这……”陈池惊愕过后,忙问道,“我没注意到,电脑怎么了?快快快,我们回家,我看看去。”
“等你?黄花菜都凉了。你是能拆机还是能吹干?”许霜降气哼道,“我已经送修了。”
“你不在家,原来是去修电脑了。”陈池这才反应过来,万般歉疚地抚抚许霜降的脸,“那你怎么不说?”
“说了就吵,你想听吗?”许霜降拔高声音道。
陈池赶紧又揉揉她的后背,低声下气先顺着她,赔笑道:“想听,当然想听,你还是跟我吵吧,半天不回来,我心里急。”
“家里有给我吵架的地方吗?”许霜降一抬下巴,似笑非笑道,“要不,你给我拨一角,我们回家好好吵吵。”
完了完了,青灰软壳蟹温顺太久,可她的大螯钳始终还在,这会子就要亮出来给他看。
“霜霜,是我错。”陈池纵然对前因后果还懵着,但他认得干脆利落,“你骂吧,咱先不回家,就在这里,你多骂两句。”
许霜降噗地没忍住,陈池倒也体贴,知道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让她肆意发泄火气。恨只恨她自己笑点低,这一笑,天大的火气都走形了。可怜她去街上辛苦兜一转,陈池压根儿没体会到她有多怒,她这就要对他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
陈池对她也了解,勾起唇,揽住腰,哄道:“不气了,不气了,咱把情况好好说一说,让我反省反省,我还没听全,顺便让我给你出出主意。”
许霜降真真完败,肇事者的姿态摆得低,略说两句中听的,她连委屈都快被化解了,想想当时她瞧见电脑那惨样,想想她板着脸在街上游荡那辛酸,她回来时觉得即使她不能在公婆面前和陈池吵,但私底下她给陈池一周冷脸都是稳稳站得住脚的,谁曾想还没进家门,她就已经对他没什么火气了。
“爸,妈。”两人回去,展现在父母面前的仍是一副佳儿佳妇鸾凤和鸣的模样。老俩口完全看不出儿媳妇气得差点要和儿子吵架。
许霜降和陈池如往日一般,陪着父母看一会儿电视,拉一会儿家常,然后一家四口各自洗漱回房,许霜降整理好陈池星期一的穿戴,坐在书桌边摸着空空的台面,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心疼自己电脑的。
“妈,你还在打毛线?”陈池的声音在隔壁门口响起,“今天累了一天了,别打了。”听声音,他似乎走了进去。
“再戳两针。”汪彩莲含笑道。
许霜降扭转头,见房门虚掩着,便站了起来去关门,恰听见公公在问:“陈池,我们拍的照片怎么给你小姑姑发两张?”
“爸,这个简单,我来。”陈池积极道。
许霜降敛眸,轻轻地阖上门,返身到桌前,拿出她的小本本,记下今天的事。她很有必要给她的电脑做一个维修流水记录,以后若再有小毛小病,还可以追根溯源。此外,她还得将她做过的课件名称回忆着写下来,万一不能顺利备份,她需要着手补做。
门锁嘎达一声响。
“霜霜。”陈池走进来,转身关上房门,旋上了锁。
许霜降瞧在眼里,心中微诧,陈池今儿这么快回房。她默不作声地扭回头,继续写。
“在干什么呢?”陈池走过来,俯身看两眼,湿湿的头发蹭到许霜降的脸颊,她停下笔,侧身避开。
“别担心,要是修不好,我们去买台新的。”陈池拍着她的背,软声宽慰道。
“我不担心,我已经选好新的了。”许霜降抬手拨开陈池,低头接着写,口中淡然道,“你下次注意。”
“还在生气么?”陈池腆着硬凑过来,索性伸开双臂圈住她脖颈,让她更是没法写,口中万分诚恳地解释道,“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是晴天,我想你今天要回来了,你喜欢房间里通风,所以没关窗。是我不对,真是我不对。”
许霜降瞅瞅陈池,见他眼眉含笑,温声细语,她语调平和道:“我自己更不对,走的时候不该不收电脑。”
“别,别自我批评,你批评我就好。”陈池忙道,“你要是自我批评,那不就是在埋汰我吗?”
许霜降强忍一会,安坐着,瞧陈池弓着腰搓着她的脸,急于恭维奉承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但她笑意露出一半硬是收住,扁起嘴,恶声道:“就是埋汰你,下次我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你说我还能信任你吗?就走开一天两天,回来就像水漫金山。”
陈池赔罪的态度相当好,许霜降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错了,错了。”
“下次注意。”许霜降恶狠狠地再次警告道。
她色厉内荏吓唬人的样子才最让陈池高兴,这页啊,可就安妥地翻过去了。
陈池的唇角翘得老高,立即应声道:“一定注意,保证不再犯了。”
床头打架床尾和,许霜降觉得,她和他算是应到这句老话了。甚至于,这本该可以发作的矛盾根本没带到床上去。
夜里,她软绵绵地窝在陈池怀里睡得沉沉地,小屋里安静又温馨。
在后来,许霜降遇到过一个自称是情感诊断专家的朋友,那朋友经常故作振聋发聩之言,有一天给她灌了一碗心灵鸡汤。
“如果争吵时,你很想吵,但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笑容而偃旗息鼓,那不是因为你善良包容。
“那其实是因为你怀念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笑容。”
“而怀念,是因为你缺乏。”
“就像你喝鸡汤,如果有人一勺一勺喂给你,你每喝一勺就满足一会,为什么?原因是,你碗里空了,而他也并不多。”
那个人,成了陈池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