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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霜降腾地跳下床,听见陈池在身后压着声音爆笑。
她羞恼不已,虎起脸按住陈池肩膀,哗地提起被子,硬是要把他完全塞进被子下。陈池被她劈头盖脸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闷在里头笑得发抖。许霜降才顾不上他,几步窜至房门口,一想不妥,蹭蹭蹭奔回到窗户前,刷一下把窗帘拉开,所有窗户通通打开,阳光轻风一古脑儿涌进来。
半昏不暗的房间瞬间和五月天的灿烂阳光接了轨。
“哎哎哎,我还没穿衣服,要被外头看见了。”陈池钻出被子,露出口鼻,叫得挺凄惨,其实是故意逗着急惶惶的许霜降。
“你好好躺着,瞧得见什么?”许霜降抓着门把手不以为然,扭头告诫道,“待着别发出声音。”
说完,她拢着头发掩门奔出去,客厅中很快传来她急急的回应:“妈,妈,我来了,我来了。”
陈池摸着胸口笑得心口疼,暗下决心,以后自家钥匙说啥都不能给丈母娘。
不一会儿,他听到丈母娘在玄关处说道:“怎么老半天不来开门?妈妈都以为你们出去了,打你手机也不接。”
“啊,有吗?没听见啊。”许霜降声音有点虚,明显在硬着头皮装傻。陈池搞怪地在心里接道,有的,刚刚他听见了,她的手机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声音传出来很细,但还是有的,不过她急急穿衣,陈池不忍心害得她忙里添乱,也就没有提醒她。
“小陈呢?不在家?”
“在,还在睡。他昨晚加班,还把报表带回家做,凌晨两三点才睡,我让他多睡一会儿。”
陈池勾起唇憋住笑,他老婆还自行添了不少细节,答得这么详尽,其实没必要,不过声音这么快镇定下来,骗人功夫很不错咧。
“哎呦,怎么忙成这样啊,睡这么晚,补多少觉都补不回来的。”丈母娘的声音压低了,“我给你们带点吃的过来。”
“什么呀?”只听塑料袋窸窸窣窣地打开,许霜降低呼道,“这么多?妈,你怎么来之前不打个电话?我好去地铁口接你。”
丈母娘大概一点儿也没听出她女儿孝顺话里还有一点小愁闷,乐呵呵道:“接什么呀?这么一段段路。”
母女俩的脚步转进了厨房,陈池便听不清楚了。他呼出一口气,双手背在脑后,仰望着天花板,笑意盎然。
半个小时后,许霜降把妈妈送到地铁站转回家,进门就见陈池松松垮垮地套了一件衬衫,盘腿坐在沙发上,手捧着她妈妈刚拿过来的大肉粽,对着电视吃得呼呼地。
“热过没?这就吃了。”
“还是温的,妈肯定刚煮出一锅就给我们拿过来了。你也去吃,三角粽是赤豆红枣,四角粽是肉的,两根稻草绳打结的包着五花肉,三根稻草绳打结是纯瘦肉。”
“你都尝过了?”许霜降讶道。
“哪能呢?不年年这样吗?老规矩了。”陈池嘻嘻地提点道,“你快去找三根绳的瘦肉粽。”
许霜降把自己煮的早饭忘到了脑后,学陈池的样子,剥了一只粽子,夫妻俩全都盘在沙发上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她一边忏悔:“我妈提这么多粽子过来,我都没有让她多坐一会儿。”说着,瞪陈池一眼,“都怪你。”
陈池摒住了笑,用肩膀拱拱她,坏坏问道:“哎,妈下个星期来不来?”
许霜降星期六开始停课,星晴天还是要回娘家的。陈池今天拖着她自由自在赖床,万万没想到丈母娘连一天都等不了,会不声不响提溜上热粽子,上他家里来转上一圈,先前可真把陈池给吓懵了,委实太尴尬。
陈池怕就怕,丈母娘爱犊子,以后每周六叫老丈人看着店,她自个儿拉上一些吃的用的,冷不丁一大清早给他俩送上门。他实在胆战心惊,有点不敢生受。丈母娘的亲闺女都不敢明说让母上大人下回来访务必提前通知,他这个女婿半子就更不敢开口了。总不能让丈母娘看闺女,还走公务接待那套正规流程不是?愁,有点愁。
“不会,下周我表姨夫做生日,请我爸妈去吃饭。我俩……”许霜降侧头一想,打着商量道,“虽说可去可不去,但你那天没事的话,还是跟着去吃吧。去的话,我就给我妈说一声,可能红包还要给大一点。”
陈池掰过许霜降的脸,见许霜降咬着肉粽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唇角还沾了一点粽子的酱油汁,仍是一副吃起来憨纯模样,他当即笑起来,长长吁气感慨:“看看,看看,胖妹妹操心这些俗务有点样子了。”
“嗯?”许霜降疑惑,这是褒义呢还是贬义呢?
陈池但笑不语,凑过来抢了一大口许霜降粽子里的糯米,把一大坨肉馅露了出来,却一点儿也没咬走。他笑眯眯吃着糯米,终拗不过许霜降不依不饶的小眼神,嚼着米粒儿含糊道:“咱们结婚时,你数着咱俩收到的红包,苦恼的样子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对这些一点儿也不懂,给你同学送红包,还要打电话过来问我,现在么……”陈池好笑地打量着许霜降,“你比你婆婆、你妈妈,还是嫩了点,但是比起以前的胖妹妹,精干多了,我夸你呢。”
许霜降瞅瞅陈池,接上去咬走了粽子里的肉馅,掀眉道:“言外之意,我世俗了?”
“你要脱俗做仙女,我还不答应呢。”陈池接得快。
许霜降扁扁嘴,这话题就算过了。她吃着吃着,思路回到妈妈身上,斜眼瞟向陈池:“怎么,我妈来得勤快,你不高兴?”
陈池愕然失笑,怎么又回到丈母娘身上了呢,他连忙叫屈:“我怎么会不高兴,岳母大人不辞辛劳给我们送吃的,上哪去找这样的好岳母?我妈老早以前就说,我三生才修到这福气。”
许霜降轻哼一声,也不猜穿陈池这马屁。她家老公主摆起年轻那会儿的事,眉飞色舞但语气淡然,称自己只是工厂里管事的小干部,但许霜降思忖着,婆婆肯定比她能干,放现在可不就是上万人公司里一女强人,她婆婆能说出三生修福这种明显没有被科学论证过的俚语?
但婆婆赞誉她妈妈对小一辈贴心贴肺,许霜降倒是听到过好几回。可不是么,她和陈池回娘家,她妈妈买这买那做一桌子好菜,他俩不回娘家,她妈妈就上门来给他俩送吃送喝,陈池可不是有福么。
“那你要多记记我妈妈还有我爸爸的好。”许霜降发挥了她女儿家小棉袄的本性,稍顿,她自动添补道,“我肯定记着你爸爸妈妈的好。”
陈池大笑着抱住她。
“叮铃铃”,又有门铃响。两人对望一眼,陈池按住她,起身去开门。他在门户安全这种细节上一向很注意,只要他在家,但凡外人敲门,从来不让许霜降去开门。
许霜降尖起耳朵听着,似乎快递小哥敲错了门。
“不是你订的?”许霜降走到玄关,挤在陈池身后,朝前探一眼盒子,是个披萨盒,便有点眼馋了。
“不是。”陈池摇头。
隔壁很快开了门,一阵摇滚音乐泄出来,许霜降抱着陈池的胳膊探出头去,被陈池拍一下,扯进了屋。
“那个人买了花花树树,吸甲醛。”许霜降汇报道,“我早上听到的。”
“耳报神呢你。”陈池笑道,“功夫跟隔壁大妈有一拼。”
许霜降也不恼,今天陈池在家陪她一整天,她过得很惬意。晚上她依着陈池嘀嘀咕咕入睡前,模模糊糊心道,新鲜咖啡豆的日子虽然过去了,但现在是白果仁儿的日子,淡得滋润,也有微苦,习惯了这味道,便能吞下去,还能品出一丝儿回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