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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黛玉七岁的生日,便是花开正盛之时。京中豪门公府照例有许多赏花会,黛玉收了不少请柬,有去的,也有不去的。心情好了就出去转转,结识几个朋友,闲了也可以凑在一处读读书,做做针线;懒得出去便只在自家读书晒太阳,兼学些医理;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时光如梭,转眼已是两载。
九岁的黛玉出落的越发动人,身形婉转,一双似蹙非蹙的眉,两弯似喜非喜的目,肌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又知书识礼,在家帮着母亲料理家事。京中的贵妇们提起黛玉,没有不首屈一指称赞的;倒有不少人不知根由,暗中托人说合,想给自己家孩子定下,都被贾敏、林如海婉拒。
这些黛玉自然都毫不知情,她这两年潜心读书、修炼,异能较之两年前已大有长进。
两年前不过是较常人耳聪目明些,如今这种能力进一步精进,发展道可以感知周围百步之内的风吹草动的程度,且具有一定的攻击力。不说多么的惊世骇俗,自保是绰绰有余了。
她自己凭着修炼的心得和这两年对医术的潜心研究,为晟玉创制了一套吐息之法。此法可强身健体,尤其是习武之时配合使用,有事半功倍之效。晟玉六岁开始习武,如今两年过去,功夫大有长进,其中很大程度上便是得益于此。他与太子、柳逸轩交好,自己得了好东西,自然而然便想他们也能受益,于是去问黛玉可否将这吐息之法教给他们。
黛玉本非藏私之人,何况他们又都待晟玉不薄,投桃报李,自然是没有不允的。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锦衣小公子带着几个仆从匆匆穿过,渐渐走入一人迹罕至的巷子。
“爷,就是这里了。”
这小公子正是晟玉,他眯着眼睛瞧了瞧,抿了抿嘴,问:“这就是你说的有李羲和亲手所绘烟雨图的铺子?”
“就是这里,没错。”小厮指着铺面的匾额,一字一顿的念“大、丰、泰,义清巷的大丰泰,就是这里了。”
“那快进去吧,别又被人抢了先。”说起这事,晟玉便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黛玉喜欢书画,他每次出去便留心看各处有没有好的书画作品,偶有不错的,便买回去给黛玉。但极好是却不常见,令人气闷的是,每次听说了极好的,总有人先他一步买走。一两次倒还罢了,总是如此,任谁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免生气。偏他还不知此人是谁,甚至连是不是同一个人所谓都不知道,真是有气也无处撒,让人郁闷的不行。
晟玉进了铺子便叫掌柜拿那副烟雨图来。
掌柜凑上前,躬身低头含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小爷,您来的不巧,那烟雨图刚被人买走。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
“什么!又被人买走了?”晟玉登时把眼一瞪,生气的问。
掌柜道:“是被买走了。”
“是什么人?”
“也是一位公子,比您大些。”
晟玉握了握拳头,暗恼自己该早来点,或是路上走快点,别耽搁这么久,也不至于如此。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今儿就是奔着这铺子里的烟雨图来的,如今没了烟雨图,其他的也没兴趣再看了。饶是掌柜热心的招呼他看其他字画,他也没心情,素性带着人回府。
黛玉一见晟玉,便问:“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这般垂头丧气的,可是谁欺负了你不成?”
“谁敢欺负我!”晟玉气鼓鼓的端起茶碗,一股脑的灌了一碗茶。
“既然没人欺负你,为什么这么着?”
晟玉叹口气道:“别说了,我听说有一个铺子里有李羲和亲手所绘的烟雨图,便想着跟紧给姐姐买来,没想到晚了一步,已经被人买走了。”
“噢……我还当什么呢,原来是这缘故。”黛玉笑道,“这有什么,人家开门做生意,难道只许你进,不许别人进不成?买走了便买走了,横竖我这里有几幅烟雨图都不错,也不用非要那副不可。”
“可是那副姐姐一定也喜欢。”
黛玉笑说:“万事随缘,该是你的便是你的,强求不得。你没买到,便是我跟它的缘分没到,何必生这种闲气?”
晟玉想了想,说:“倒是姐姐明白,我糊涂了。”
黛玉笑而不语,慢慢的品着茶,半晌放下茶碗,杯盘相触发出轻微的“铿”声。她起身从匣子里拿出一把折扇,递给晟玉,道:“瞧你出了一身汗,快扇扇罢!你呀,就是小孩儿心性,这也没什么,你原才八岁,正是没定性的时候,以后读书识得道理多了,自然也就好了。”
晟玉展开扇子,扇面上画着竹子,还题有一首小诗,字迹娟秀,内容也雅致。他晓得是黛玉的手笔,便感叹道:“姐姐也不过比我大一岁,如何姐姐就沉得住气、耐得了心,从来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黛玉含笑不语,她暗想:你如何跟我比?你若也像我这般经历过一世沧桑,你便就知道为什么了。
姊弟二人说了会子话,便一同去了贾敏的正院。贾敏正歪在榻上养神,见他二人来,便起身叫到跟前儿,一手拉了黛玉,一手拿了帕子给晟玉擦汗。贾敏一面命丫头打扇,一面道:“天热,怎么不等太阳下去了再来?”
晟玉道:“我不怕。”
丫鬟端来冰镇过的水果,贾敏捻了一块塞到晟玉嘴里,一面皱眉道:“又扯谎,脸都晒的通红,出了一身臭汗,还说不热呢?”晟玉闻言吐吐舌头,嘻嘻笑了两声,便极为享受的把水果嚼的“咔咔”响。贾敏睨了他一眼,看着黛玉说:“倒是玉儿不怕热,刚从太阳底下过来,手还是凉凉的呢?也不见出汗……”
黛玉笑道:“我不怕太阳。”
贾敏说:“你是不怕太阳,还专爱在毒日头底下晒呢?老爷也是的,竟由着你胡闹,中了暑可不是玩的!”
黛玉忙说自己不会中暑,贾敏如何肯信,又嘱咐了一番让她不要在太阳底下晒。黛玉知道争辩也无用,只得先答应着,以宽慰母心。
几人正说着话,一丫头进来报说:“舅老爷府里派人来了。”
贾敏忙令带进来,一看却是贾母身边大大丫头鸳鸯带着四个婆子。鸳鸯一见了贾敏黛玉等人,便先行了礼,说庄子里送来了些瓜果,老太太尝了很好吃,便让给姑太太送些来;又说老太太想姑太太和外孙外孙女了,想接黛玉、晟玉去住些日子。
关于此事,自他们进京,已经提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贾敏知道黛玉晟玉都不喜欢在贾府住,因此没有都找借口推了。何况贾母知道黛玉常进宫看望太后,一直想通过太后给在宫里的贾元春牵上线。这两年贾敏也看清了,母亲明着说是想黛玉,其实不过是想黛玉能带来的好处;那是她母亲,她不好直接说什么,也只有凡是忍让些,尽一个女儿该尽的孝心罢了。可天下那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女,不管是谁,想把注意打到黛玉、晟玉身上,她是不允许的。
因此,事实上,贾敏也是不希望黛玉、晟玉去贾府住的。
况且贾府还有一个混世魔王宝玉,今年都十岁了,还是顽劣不堪,眼里毫无礼法,不思读书进取,天天在内帷里跟女孩子厮混。黛玉去了那,岂不是自损名声?
鸳鸯说着已经命人抬来了瓜果,一样样的拿给贾敏看,指着道:“这是水蜜桃儿,老太太吃了说很甜,让送来给姑太太和姑娘、小爷尝尝。这西瓜是我们自己庄子里种的,从海外弄来的种子,比一般西瓜好吃些。个头也大,足足是平常西瓜的两倍,姑太太不如切开看看,瓜瓤也很好。”
贾敏往她指着的西瓜上看了看,说:“倒是先不切罢。黛玉、晟玉他们姐弟刚吃了果子茶水,再吃便恐怕克化不了,反不好了。先放着,到后晌再切给他们吃罢。”
鸳鸯抿了抿唇,应了声“是”,又道:“这样也好,我们家里还有很多,不够了姑太太再派人去要。”
贾敏道:“这是自然。我们府里也有不少新鲜瓜果,上午才送来的,一会子你走的时候带些给老太太和你们府里的哥儿姐儿们尝尝,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了。”
鸳鸯没想到贾敏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应下。鸳鸯在说请黛玉去住的话,贾敏便以它事岔开,鸳鸯也不好再死揪住不放,结果自然是带了不少林府的水果气急败坏的回去了。
鸳鸯一见了贾母便把贾敏不让黛玉来住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气得贾母捶床,咬着牙发狠,道:“真是白疼了她那么多年,有了靠山就不要我这个母亲!我……”一句话说不上来,被唾沫呛到,扶着床咳了起来。鸳鸯忙上前给她捶着背,一面劝道:“老太太息怒,莫气坏了了自己的身子。前儿大姑娘不是还来信说送进去的银子有作用了,不出意外,过不了几日大姑娘就能见到圣上了。咱们大姑娘可是知书达理,模样也俊俏,还怕以后不能……”
鸳鸯说到这住了口,后面的便只可意会了。
贾母咳了半天,在鸳鸯的服侍下吃了半盏茶,才摆手道:“但愿如此罢。”
这里黛玉在林府却也有些出神。前世大概贾元春封妃,大概就是在此不久;今生好多事都与记忆中的有出入,却不知这件事会不会有变化。总之,不论如何,都不与她相干。前世这位表姐就不怎么喜欢她,当年撮合宝玉和宝钗的金玉良缘,元春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如今这些黛玉虽不计较了,却也不想跟贾元春又太多接触,她将来富贵也好、蹉跎也罢,黛玉都不想过问,更不想沾她的光。
“玉儿,你想什么呢?”贾敏见女儿怔怔的出神,不由问。
“啊……没什么……”黛玉回头笑笑,“母亲,我想吃点心了。”
“刚吃了果子,又吃点心,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饭量这么大了?”
黛玉垂头笑道:“我饿了还不行吗?”
贾敏也好笑,忙令人将那各色点心都那些来,给黛玉挑着吃。晟玉也凑热闹,他小孩心性,偏爱跟黛玉抢着吃,自己还觉得挺好玩的。不多时姊弟二人倒吃了两碟子,贾敏便命丫头端了,不许他们吃,“你们俩去外面转转,吃了这么多别都积在肚子里,不然要难受的。”
……
柳逸轩已经十三岁了,越长越显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那俊俏不知引得多少宫女丫头芳心暗许。两年过去,他不喜跟女子亲近的怪癖是一点没减,反有加重的趋势。身边伺候之人全是小厮,仅有的两个丫鬟也于一年前打发出去了。
黛玉如今还小,成亲起码也得五六年之后,到时候柳逸轩也快二十岁了,中间这几年难道便要他一个人过?英亲王妃偶然兴起给儿子弄一两个通房丫头的念头,可尚未开口,自己便销声匿迹了,这情况,哪是能塞得进去的啊?
如今,英亲王府的丫头们偶然凑在一起,便是在议论世子柳逸轩。
“你们说,什么样的人才陪得上我们世子爷?”
“嗯……那须得是一个美貌绝伦、风华绝代,还得超凡脱俗的女子才行。”
“不对不对,只是这样哪行?”
“那你说怎样才行?”
那人便叹了一口气,“只怕这世上没人配得上咱们世子爷了。”
突然一人道:“我倒想起来一人,怕也只有她了。”
众人忙问是谁,那人便神神秘秘的咕哝半天,才低声说:“就是常来我们府里的林姑娘。”众人想了想,都点头道,“极是,除了她再无旁人了。”
这时,不知是谁叹了口气,“可惜啊……咱们世子爷向来对女孩子不假辞色……”
众人一听便都皱了眉,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们起码还有一丝机会。一人咬着唇,欲言又止的张了几次嘴,半晌才示意众人凑在一起,低声耳语道:“我听说……男子到了十二三岁就该想那起子事了。寻常富贵人家的男孩子到了这个岁数长辈都会赐通房丫头的,你说咱们世子爷到现在还不爱跟女人亲近,不会是……”
众人都红了脸,骂说话的那丫头:“你要死了,这话是能浑说的?还不快打住,以后休要再提,不然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丫头也慌了神,忙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以后再不敢了,姐姐们千万不要传出去。”
众人都道:“那是自然,传出去我们都有不是,今儿这些话咱们都要烂在肚子里,以后谁都不准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