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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柔嘉走出了谢家的内宅,车马已经在二门外等候。
四周的仆从不多,而且显然已经得到了吩咐,所以看到戴着面罩的女孩子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讶。
“小姐,那边已经让人去收拾了,你可以回你的院子里等明日再出发。”一个管事说道,停顿一下,看着江铃手里抱着的小包袱,这么点的包袱根本就装不了什么,“大夫人说了,你喜欢什么都可以带走。”
谢柔嘉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宅,这个前世今生加起来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最后还是要离开了,不过这一次比起梦里要早了很多,而且也是她自愿的。
“我没有什么要带的。”她说道,这里已经没有她的院子了,也没有她喜欢的东西,“不用等明日了,我现在就走吧,那边只要有屋顶遮挡,有地面可躺,就足够了。”
她说完抬脚上了马车,江铃和水英也忙跟着爬上去。
既然她这样说了,管事便不再说话了,摆摆手,车夫一甩鞭子,马车缓缓的驶出夹道。
这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仆从,似乎所有人都躲了起来,待马车过后,仆从们便又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一般,开始如往常那般走动忙碌。
一辆马车又从内驶来,仆从们吓了一跳,这又是谁要走?
“表哥!”谢柔清喊道,从内追了出来。
邵铭清从车前回头看她。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他笑道,“三五天来一次,别这么客气。”
谢柔清瞪眼,上前拉住他的衣袖。
“谁送你!你不是跟舅舅说你的伤还没养好要多住两天吗?怎么这就要走了?”她说道。
“我也没想到伤这么快就养好了。”邵铭清摊手说道。
“你是没想到热闹这么快就看完了吧?”谢柔清没好气的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他说道。却没有否认。
别说他没想到,自己也没想到,谢柔嘉会走的这样干净利索,原本以为拖个两三天做个选择,就算是选择了要走,也要收拾几天,没想到前脚戴了面罩。后脚就出了家门。
“我看她倒是走的很高兴。”谢柔清忍不住说道。
“这不挺好。大家都高兴。”邵铭清说道,甩着马鞭慢悠悠的走。
“她走了,表哥你就不用走了。”谢柔清说道。“原本因为她在,你是不可能留在我们家,现在她走了,而你又是惠惠的救命恩人。我听舅父和父亲说了,要你留在我们家。好几个地方任你挑呢。”
邵铭清停下脚。
“任我挑吗?”他问道,“姑父是这样说的?”
“是啊,而且都是朱砂行上的。”谢柔清说道。
掌握了朱砂售卖,也就掌握了谢家的人脉。这也是将来成为丹主的丈夫能不能在谢族中站稳脚的关键。
很显然经过这次救人,在邵谢联姻的人选上邵家还是更看重邵铭清。
邵铭清若有所思的哦了声。
“任我挑。”他重复一遍,笑着将手里的马鞭一扔。“我现在就去找姑父说。”
谢柔清有些不解的拉住他。
“你不是该跟舅舅商量一下吗?”她问道。
“跟我父亲说反而办不好。”邵铭清笑道,疾步向内而去。
舅舅怎么说也是邵家的掌事的人之一。思虑必然是极其周全的,怎么反而跟他说了不好?
谢柔清皱眉,这个邵铭清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她忙跟了上去。
晚霞满天的时候,谢柔嘉的马车到达了郁山脚下。
江铃掀起车帘仰头看着高大绵延的一座座山峰发出一声惊叹。
“晚上看起来山更高更大了啊。”她说道。
“你以前来过?”水英问道。
“我来过啊。”江铃说道,她伸出手,有些兴奋的指着前方一座山峰,“看,我爷爷我爹叔叔他们就是死在那边山上的。”
这个……
水英小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复,干脆不说话了。
江铃却来了兴致,热情的给水英介绍。
“你别看现在这里这么冷清,我听他们说,十几年前可热闹了,到处都是灯火,照的不分昼夜,号子声也日夜不停,来往的车马将路上压出的沟壑都来不及填平。”
“后来出砂越来越少,那次矿井坍陷了半座山后,就彻底的废弃了,只有有祭祀的时候才热闹起来。”
“郁山的风景一直很好,很多人都特意来游玩,当然也不是谁想进山就能进山的。”
水英看着四周,天色渐晚,视线变的昏昏,但也可以看出这里山木郁郁灵秀怡人,山间回荡着归鸟的鸣叫,更远处有隐隐的像哭又像是笑的怪声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她忍不住问道。
江铃侧耳听了。
“那是号子声。”她说道,“是采砂工们喊的号子。”
水英咦了声。
“不是说这里废弃了吗?”她问道。
“废弃是说这里不再是大矿了,散矿还是有的。”江铃说道。
她们说着话车厢里热热闹闹,在寂静的山路上倒也不显得冷静,马车一路向山内而去,当天色暗下来时,前方山脚下出现一座宅院,点亮着星星般的灯火。
“看,那就是谢家的郁山祠堂了。”江铃说道,一面舒展着被颠簸的酸疼的身子,“我们到了。”
但马车却并没有在这里停下来,而是越过宅院继续向内而去,江铃不由惊讶。
“哎,这,不是到了吗?还要往哪里去?”她喊道。
护卫的火把已经点起来,听到江铃的喊声。一个护卫调头过来。
“这里的宅院柔嘉小姐住不得。”他说道。
江铃一怔,旋即明白了,是柔嘉小姐,不是谢柔嘉小姐,不姓谢,谢家的祠堂大宅又怎么会让她住。
“前边守山人已经收拾好住处了。”那护卫又接着说道,说罢不再理会她们催马向前。
山风呼呼。吹得火把烈烈做声。
江铃咬住下唇。回头看了眼车内,谢柔嘉手拄着头看着窗外,车外灯笼摇晃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一路上她几乎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似乎窗外的风景怎么看也看不够。
“哎,水英。守山人你知道是什么吧?”江铃又扬起笑脸,跟水英接着说道。
水英看着她没说话。
“这郁山可是很大的。也有好多守山人呢,大多数都是一家子。”
山路上继续回荡着江铃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当天黑透了,一轮弯月高高的悬挂在山顶上的时候,众人终于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说是宅院。其实就是几间木屋,外边围着一圈篱笆。
两个中年夫妇卑微又恭敬的对着众人施礼。
“好了,柔嘉小姐就交给你们了。”为首的护卫说道。连马都没有下,大声的说道。
“是。是。”夫妇二人连声说道。
护卫们不再说话,调转马头疾驰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山谷间恢复了安静。
“柔嘉小姐。”夫妇二人走近院内施礼说道。
谢柔嘉回过身。
在两盏昏昏的灯笼照耀下金色的面罩格外的诡异。
夫妇二人忙低下头。
“已经擦拭过了,被褥也都是干净的,火也生好了,饭也做好了。”妇人飞快的说道,一面厨房柴房一一指出来。
谢柔嘉点点头。
“好。”她说道。
“那我们走了。”妇人说道。
谢柔嘉再次说了声好,看着这对夫妇疾步向院外走去。
“哎哎。”江铃忙喊道,“你们不在这里住啊?”
夫妇二人有些惶惶的施礼。
“我们,我们在另一处。”他们说道。
江铃看了眼四周。
“不会吧,我们三个自己在这里啊,被狼叼了怎么办?”她喊道。
夫妇二人更为紧张结结巴巴。
“没,没有狼。”他们答道。
“不行,你们不能……”江铃说道,话没说完被谢柔嘉打断了。
“好了,你们走吧。”谢柔嘉说道,“占用了你们家,多谢了。”
夫妇二人看也不敢看她低头施礼忙忙的走开了。
“小姐。”江铃喊道。
“他们又不是我的下人,凭什么要让人家留下。”谢柔嘉说道,“别让人为难了,匆匆忙忙的让出屋子给我们住,说不定自己还要露宿野外呢。”
江铃看着她应声是。
“小姐,你先进去坐吧,我和水英去端饭。”她又扬起笑脸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转身进去了。
江铃迈进厨房,看着黑黝黝的灶火。
“水英,我想哭。”她忽的说道。
跟在身后的水英哦了声。
“你想哭就哭呗。”她说道。
江铃果然便哭起来。
“太狠心了,太狠心了。”她抬手掩面蹲下来哭道。
哭着哭着抬起头看到水英坐在一个木头小墩子上看着自己。
“你哭完了?”水英看她看自己便问道,“可以吃饭了吧?”
江铃没忍住喷出一个鼻涕泡,忙胡乱的擦去,又好气又好笑。
“你,你还吃得下?”她说道。
水英点点头。
“我饿了,当然吃的下。”她说道,“你不饿吗?”
江铃看着她,原本积攒的委屈不知道是哭没了还是被她这话气没了,突然也不想哭了,抬袖子擦了擦泪。
“我饿饿饿。”她说道,站起身掀开了锅盖,“吃饭吃饭。”
江铃端着饭菜进来时,谢柔嘉正剪去灯花。
“小姐,我来吧,别烧了你的手。”江铃忙说道。
“已经剪好了。”谢柔嘉说道,坐了下来。
江铃看着一旁站着的水英,皱眉推她。
“你傻站着干吗,做点事啊,去给小姐铺床。”她说道。
“我不会。”水英说道,站着不动,“我家少爷让我来不是铺床的。”
江铃瞪眼。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了好了,铺床我会。”她说道,“那都是小事,现在吃饭事大,都坐下来吃饭吃饭,先吃饱肚子,再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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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个渡过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