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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元听完娘亲分析,轻笑出声。
“小云虽然是赵思隐妹妹,但她这辈子却是打定主意不认,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去与赵思隐接触。她会来京城考状元,儿子也要负一定责任;这几年来,为了逼她上进,信里可吵了不少架。”
“就算你把责任全揽身上,也别想要我对她多一分好感。”
“不,我只是说事实。小云做一件事时,总会考虑可以从中达成多少目。为了应付我而来京应考,我觉得很荣幸……好好,别打,我接着说正经!”贺元笑着躲开娘亲拍来手掌。“这么说吧。如果她以一个乡野青年身分进京找任何一个官员呈上赵家庶子通敌证据,若是没有被当成胡言乱语地打出去,就是索性当成可疑同党抓了下狱,可能病死狱中都没人理会。一个无权无势平民,掺和进通敌叛国这样大事件里,死了也是白死。所以,小云才决定取得一定身分地位。虽然她期待担当官职是永定县县令,可为了解决赵思隐危机,她必然得御前有出色发挥,取得重要位置,才能有所作为。”
“她居然妄想参政?!如此胆大包天,她有没有脑子啊!”
“小归村人脑子里全长满了胆。”这是贺元心得体会。
永嘉公主连连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道:
“好吧,阿元,你赢了。我现对白云这个人充满了兴趣,舍不得冷眼看着她被砍头了。”桌几上支起一肘撑住自己憔悴许多脸颊,懒懒道:“她现哪儿?叫过来吧。你其实今日就打算着带她来见我是吧?”
“她今日皇家鞠场陪太上皇踢球,我让她比赛完后,就随着春明过来陪您一道用晚膳。”抬头看着外头昏黄奠色正转为灰暗,约莫是酉正了。道:“此刻应该到了。”
几乎用了大半个时辰忙碌铺陈,不就全是为了这个时候吗?
丑媳妇要见婆婆啦!
第15章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琼林赐宴,簪花挂红,敕赐游街三日。这是专属于科进士好日子,是他们一生之中光荣得意时刻;多年寒窗苦读,只为金榜题名天下知这一刻,怎不教所有进士们红光满面、笑如春风,即便有人想要装得淡定些,却也是怎么也无法压下不断往上勾翘起唇角。街道两旁喜笑欢呼人潮,以及不时丢过来鲜花香包等物,让这科进士们虚荣心充分得到满足。
天盛三年进士们有个共同地色,就是特别年轻。浩浩荡荡一群科进士,全是乌发黑亮,精神畅旺,青春勃发,竟是不见一个白头翁。整个阵容因此看起来特别有活力,充满了蓬勃朝气,彷佛正昭示着年轻奠盛朝正要扬帆待兴,大展鸿图。
此科进士大看点是皇帝钦点了一名才十七岁少年为状元。
金榜一张贴出来,这个消息立即轰动京城。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猜测着天盛帝用意,谈论着未来朝廷风向,谈论着让一个未及弱冠少年担当状元是否恰当等等。但无论如何,一个十七岁状元,确确是产生了,并永远地载入大雍史册。
据说为了证明此次科考公正性,并不因为想起用年轻人而一律只录取
三十五岁以下士子为进士,而无视才学。三日游街完毕,进士们进宫谢恩,于选德殿陛见时,皇帝当众考较了位列一甲三人才学,共出了时务策五道,分别是:政要、求贤、维、敦本、制夷。要他们当场选题作答,不拘是五策皆答,或者只选一二精论。总之,考就是学识口才与思捷机敏,这可不仅仅是有才学就行了。
能位列一甲进士,才学与谈吐自然是顶尖,只是慑于皇帝威严,任谁此压力下都得失常;所以谁也不敢托大,榜眼与探花各选了两个题目,皇帝赐与笔墨,允许他们用半个时辰拟稿,之后再答题。皇帝接着又道:
“白状元乃今科进士里年纪幼、却获得优异名次之人。为了向天下人证明朕钦点状元并非浪得虚名,也无须给你半个时辰了,你直接答题即可。”说罢,指着没有人选“制夷”题目,随意道:“剩这个题目了,你现就作答吧。”
此话一出,整个选德殿里人都为之错愕,一时顾不得仪态,皆低声交头接耳起来;几个礼部官员甚至想要起身为状元说项,但还没有动作,便被天盛帝扫来目光制止,当下不敢动作,只能心中暗自为白云着急。
“臣遵旨。”没有脸色大变,没有汗如雨下,没有惊慌失措……当然,也没有一般少年得志之人会有不知天高地厚。
科状元白云,皇帝允许下,抬头直视圣颜,看着皇帝答题。这样压力下,她仍然一脸平静,没有被皇帝威压给震慑到结巴昏厥、思绪混乱。
就见她只是略一沉吟,也没多耽搁,便开口说了起来。
口条流畅,语调舒缓,用典精妙,论证严谨,将大雍帝国四方边患都说了个遍——起源与兴衰、进犯中原周期、外族各部族之间恩怨与势力消长等等;说了如何利用这些来搅乱他们,让外族自行崩溃……用了一刻钟时间,答完这个题目。时间不长不短,论点精要独特,重要是充满了可行性,令人耳目一。
直到她答完了,整个选德殿人都感觉意犹未,还想听多,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白云对制夷所提出方案之可行性。要不是皇帝还上头坐镇着,礼部尚书都想跑上前拉着白云好好长谈三天三夜了。
显然,皇帝也是这样认为。
就见天盛帝原本严肃非常面孔柔和了些许,原本平静得有些冷冽目光,像点燃了两把火炬似,变得无比热烈,怎么也掩不住,当场就着制夷这个话题,君臣奏对起来。一问一答,皆无浮夸虚言,务实且充满开创性。
这白云何止一点不像个十七岁孩子,她像是个经年研究外族谋士,既了解外族,又能从中找出无数个对付他们方法;而那些方法似乎还相当可行。
天盛帝龙心大悦,一时失态,竟全然不顾一旁榜眼探花还等着他考较,就当人家不存……不,简直是当满殿官员与进士们不存。
身后正振笔疾书、记着他言行举止起居舍人与起居郎,也无法教天盛帝压抑住欣喜若狂心情。他拉着白云,就北蛮这个目前心腹大患做深入抵论;这一讨论下来,简直欲罢不能。天盛帝心中满是捡到宝喜悦,早就将白云是女性这件事给忘到九霄云外,忘了早先接见这些进士时,打定主意要为难白云,让她所有进士面前出丑事。
因为贺元请求不能砍她头,那么,也就只能让她名声受损,来让天盛帝胸口憋着那口气好过些许。再说,让她才名有瑕也是为她好,这样日后随便将她打发到哪个荒凉地段去当官,一辈子就戳那里待到致仕别回京来,也就不用担心身分被揭发了不是?
为了不历史上留下一笔黄记录,让自己一生英名毁,天盛帝不得不成为贺元同党,一同隐瞒起白云真实性别。但终究是意难平,才会有今天这一出。
谁会料到,那样不愉开头,会有这样欣喜若狂结果?
天盛帝热切地看着白云,如获至宝,欢喜异常。直到此时,他心中才真正涌起“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感受。
对天盛帝而言,白云本来只是贺元附庸,就算当了状元,她生死,仍然不值一提。让她活着,只不过是因为贺元想她活着,于是向来宽纵着表弟奠盛帝,思考权衡了几日之后,同意让她活着——当然,太上皇力保也是天盛帝必须慎重以待原因。太上皇眼中,白云根本是他球场上佳搭档,有她,他踢起球来,简直有如神助,看谁还敢说他踢得一脚臭球!所以,万万不许白云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被押去砍头或流放。太上皇还等着她踢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