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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VS今生
杜芊芊当然没有死,此时的她正伤痕累累地躺在病床上,接受着梅若鸿殷勤的嘘寒问暖。虽然额头破了,右腿挫伤,膝盖擦伤,到处有小伤口,到处淤血,左手还骨折了,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她满怀兴奋与喜悦之情——太棒了!她终于冲破了封建家庭的阻碍,击败了重男轻女的父母,投入到心爱的人的怀中!
父亲的怒目而视,母亲的哀伤垂泪,弟弟的目无尊长……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不幸的童年,灰暗的青春期已经如同那幢阴沉的房屋一样被彻底抛在脑后了。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心愿……
“芊芊!我有钱了,可以给你动手术了!”梅若鸿满头大汗地跑进来,高声叫着。
“若鸿!若鸿!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受伤住院不给钱的!”想起之前杜世全冰冷的眼神,意莲退缩不前的态度,心里充满了自豪,啊,你们不是说再不认我这个女儿吗?现在还不是乖乖拿出医药费来!可我的心已经被你们深深伤害了,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论你们拿出多少钱,都不能弥补你们给我带来的伤害,我是永远不会原谅你们的。
梅若鸿却勃然大怒,忿忿不平道:“别提了,你的父母简直猪狗不如,哪里配做你的父母!我去你家要医药费,看门人居然把我赶了出来,说你父母要和你断绝关系,从此生死不论!”
“什么!”芊芊大惊,几乎要从病床上摔下去。“他们一定不知道我伤的那么严重吧,他们不会那么狠心的!我是他们的亲身骨肉呀!”
“说了,我都说了,我把医生说的诊断,要是得不到充分的治疗你就要残废的话,我都说了,他们非但不觉得愧疚还拿大棍子赶我!你看,你看!这里,这里都是新伤!”梅若鸿把脸凑过去,指着,要芊芊看清楚。可他之前伤的太严重,眼睛本就是肿的,嘴角本就是破的,脸上的瘀血未消,下巴依然青着,眉毛也耷拉着,心伤旧伤傻傻分不清。
炫完男子汉的标志,他给受惊不小的芊芊顺顺气,安慰道:“别担心,即使他们猪狗不如,不愿管你,可你还有我啊,我把家里那些用不上的东西都给卖了,加上从朋友那里借的钱足够你做手术了!”
“真的?!天哪!若鸿,若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叫我如何报答你呀!”芊芊不顾伤势扑进他怀中,感受着那份温暖,那份男子汉、守护者的气息。嘴上这么说着,她的心中早有打算——以身相许!以心相许!
“傻丫头,为了你,我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只是……”
“什么?”
“只是以后你要跟着我过苦日子了,我把家里的鸡都卖了,在你养伤的日子里都没有鸡汤喝。”
“傻瓜,我才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呢,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是白开水也甜如蜜糖!”此时的芊芊还不知道什么叫吃苦呢,满怀信心地打包票。
“芊芊~”“若鸿~”此时无声胜有声,两只抱在一起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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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儿!老天!这是怎么了?!”拎着一篮子剩菜回到家中的翠屏惊呆了。
这满地的狼藉,这飘洒的鸡毛,这如水洗一般的屋子,连灶上的铁锅,装水的大缸都失去了踪影,最令她胆战心惊的是女儿梅画儿身上的脏乱。
“妈妈~~~”画儿扑进母亲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画儿,我的心肝,这是怎么了?家里进贼了?他打你了?你有没有受伤?让妈妈看看!”她焦急地询问着,掀起衣服探伤。
幸而除了背上和手臂上有几块乌青,脸上有一个掌印,画儿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只是哭的厉害。
见女儿没有被贼人欺负了去,翠屏冷静了下来,安慰道:“画儿别怕,等爸爸回来了,妈妈带你去警察局报警,警察一定会逮住小偷,爸爸也会保护我们的!”
画儿抹眼泪的手一顿,哽咽道:“不是小偷,是爸爸!是爸爸偷了家里的东西,还把小米、吱吱、大花抢走了!爸爸不会保护我们,他只会打画儿!”
小米、吱吱、大花是家里的三只母鸡,画儿从小养到大,是她的好朋友,生了蛋都舍不得吃,攒了十个八个上街卖了换学费,这次被梅若鸿一锅端了,她怎能不伤心呢。
从女儿口中得到如此惊人的事实真相,翠屏瞪大了眼睛:“什么——”
========第二天的医院,芊芊病房中=======
对心上人,梅若鸿很舍得花钱,不惜大价钱做了当时最先进的接骨方法——打石膏。枯坐无事,他竟然在新型的“画纸”上开始创作了:芊芊手腕上的石膏被他写了好些甜言蜜语——“你我相逢在白日的桥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改编自徐志摩《偶然》)”
芊芊看着这几句诗,心里甜蜜极了,撒娇:“那样惊心动魄的相遇我又怎么会忘记?!”
“芊芊,你就是我心中那束温暖明亮的光!”梅若鸿时时刻刻不忘表忠心。
“若鸿~”“芊芊~”两人又要不顾礼义廉耻和同房病人生不如死的表情,准备互啃。
“啪!”这是房门狠狠摔在墙上的声音。
“梅若鸿!你简直无耻!”来者脸色铁青地指着他们,气的发抖。
两人好似触电般分开,一个某明其妙,一个恼羞成怒。
“翠屏!你,你怎么可以骂人,快出去!”梅若鸿瞪着她,想把她轰出去。
可前世与今生的碰撞来的那么猛烈,那么突然!
“若鸿,她是谁?”芊芊的女性第六感发出警报,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个又老又丑的妇人能对她产生什么威胁。
“她……”梅若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几乎要惊怒地跳起来了,一个是同甘共苦的妻子,一个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情人,哎呀呀,芊芊还有伤在身。
“没事的,芊芊,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他一边焦急地掩饰一边朝三从四德的妻子打眼色,“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我们去外边说话。”
今天的翠屏却不再逆来顺受,三从四德了,非但没有理睬他,还大声说出真相:“我是若鸿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什么!”芊芊不敢置信地望着心上人,心中期盼,“若鸿,你快转过身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若鸿!”
梅若鸿却迟迟没敢转身面对梨花带雨的小情人,一向顺从的翠屏像脚下生了根似地,怎么都不肯离开,在芊芊的阵阵催促下,他的爆发了,一声声无理取闹的指责像连珠炮似地朝“给他丢脸”的翠屏发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了?!说,你是不是跟踪我了!”
“你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怎样?!谁让你跟踪我的!出嫁从夫你晓不晓得!在医院里大喊大叫,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快给我滚!”
“还有我告诉你,芊芊刚做过手术,身体还没好,你别有事没事跑来打扰她!以后谁做大还不一定!”
翠屏气的气血翻滚,几乎晕倒,幸好被身后的男人扶住。
男人正是翠屏的同事,对梅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略有耳闻,听了梅若鸿在这儿大放厥词,深为翠屏不值,立即反驳回去。
“翠屏这些年辛勤劳动都喂了你这白眼狼了,我告诉你,她光明磊落地很,不像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为了外头的女人妻女都不顾了!”
“变卖家产为这个女人治病!我呸!画儿被你打伤,生病发烧了你知道吗?!”
这个故事里的翠屏因为在坐月子期间受到婆家非人的虐待,在婆婆想把画儿卖给别人做童养媳的时候,拼着一口气带着女儿逃走了。依照梅若鸿落户杭州的一封信,那个模糊不清的地址,跌跌撞撞,磕磕碰碰找到了丈夫。原以为历经险阻总能有个依靠,不料梅若鸿是个眼大心空的,一心想着成为伟大的画家却心浮气躁,始终没有令人满意的作品,非但赚不来钱,还欠了汪家兄妹一屁股债。好在翠屏吃苦耐劳的本性没有失去,面对不事生产的丈夫、嗷嗷待哺的女儿,她听从汪子璇的劝告,做佣人还债。这些年来在汪子璇的安排下从汪家跟到谷家,一直谨守本分,兢兢业业,可拿到手的薪水被债主汪子璇七扣八扣只够一家子的嚼用,好容易攒下一点家底却被梅若鸿这个败家的祸祸了。
昨晚心灰意冷无家可归的翠屏只能带着画儿回到打长工的谷家,和一块儿做工的大嫂挤一挤,这个晚上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画儿也受惊过度,清晨便发起高烧来。她不得不求东家佘些工钱给画儿看病,幸好东家仁慈还派了个家丁一路将她们送至医院。未等翠屏松口气便在医院里抓奸成功。
“画儿病了……”梅若鸿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很快又趾高气昂起来,“谁让她拦着我让我抓鸡的,一点都不懂事。小孩子家家的发烧多喝水,送医院做什么,简直就是浪费钱!对了,你哪来的钱,你不是说没钱吗?没钱给我还债倒是有钱治病啊,还有多少,快拿来!”
翠屏回过神来,赶紧躲到同事身后,这些年的辛苦委屈丈夫的不谅解夹杂在一起她也怒了:“钱!钱!钱!你就知道钱!要不是你不事生产,这个家会这样吗?!画儿会病了没钱医治还得向东家借钱吗?!到头来你一句好话没有,一切都成了我的错!我告诉你,我没钱!你想用我的血汗钱来养小老婆,你做梦!”
翠屏难得硬气的一句话惊醒了茫然的芊芊,她尖叫道:“我不是小老婆!我不要做小老婆!若鸿,若鸿,你告诉我我不是小老婆!”
家有素卿,家宅不宁,芊芊和意莲从前没少咒骂这个狐狸精,说她是个上不了台盘的贱妾。若要她自贬身份与素卿一流为伍,那么她宁可去死!
一边被大老婆指责,一边被小老婆质问,病房内病人交头接耳,病房外人头涌动,梅若鸿深感自尊受挫,破罐子破摔:“你这个村妇!不识大体,居然敢指责丈夫!你,你,你,你上不孝敬公婆下不能为我梅家开枝散叶,还和其他男人勾搭不清,我要休了你!”
忍辱负重这些年,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翠屏痛不欲生,但她已经不是从前四川山区的无知妇人,在新潮的女主人的带领下也耳濡目染了一些解放思潮,再不是那个以夫为天的翠屏了。
“我陪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家里的柴米油盐,一针一线都是我买的,你却要休了我?!好!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娇娇怯怯的情人能否与你同甘共苦!”
一想到家中繁琐的家务,吃穿度用,梅若鸿心里打起退堂鼓,但回头一看娇弱不堪的芊芊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恳求他:“若鸿,我不要做妾,我要光明正大地做你的妻子,与你白头偕老!”
罢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梅若鸿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会被庸俗的金钱困扰吗?!走了老丑的翠屏,还有美丽的芊芊呀!
翠屏和梅若鸿很快离了婚,梅家只剩一个空壳,翠屏只带走了画儿。与冷酷无情的前夫相比,谷家的人对她更好一些,汪子璇替画儿出了学费,一起在谷家帮佣的同事们也很怜惜她的不幸遭遇,多有照顾。过了两年,她顺理成章地和那天在医院保护她的男人结了婚。有精明能干的汪子璇掌眼,翠屏这次没有嫁错人,他是个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更令人惊喜的是在他们的婚礼上,汪子璇上了重礼,说是从前怕给梅若鸿祸祸了,她扣下的薪水,留给画儿做嫁妆。感动的她喜不自胜,对谷家,对汪子璇更忠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诶诶,居然要三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