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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殿央的庞游书轻退了两步,继而左手的长袖高高一挥,恢弘大气的钟鼓之声随之奏起,悠缓低沉,犹如深谷里动肠的回音,哀婉低垂。
晕黄光影下的朝云殿,庞游书素手一动,长袖一拂之间,带动身姿灵巧地舞动,腰肢由身后缓缓扭过,左手拂起的长袖应和着钟鼓声的低沉摆动直身后。
褐色的眸略略轻动,睫毛轻轻搭至下眼睑处,只听钟鼓之声忽就高扬起来,与此同时,庞游书一双灵巧的手腕亦是重重一挥,钟磬声落下的每一个点都被庞游书挥动起的长袖拂起落下的节奏恰到好处。
足下如同灵蛇一般在裙摆下游动,女子舞步娴熟,舞姿优美,交替扬起的粉红色晕开的长袖摆动轻盈。
钟磬之声愈是高昂,庞游书手动足下动作便随之动得频繁。
长袖在庞游书的挥动间仿似与庞游书自成一体,每个举手投足,舞动落下都是扣着钟鼓奏乐的音节,而欣赏庞游书面上含笑、足下生风的舞蹈则更加是一番赏心乐事。
庞游书被细簪挽起的发随着她每一个激烈的起足跃起、复又稳稳旋步而微微晃荡,灵袖一舞,着实是不愧这灵袖舞之名。
矫若游龙,动若脱兔,长袖飘扬间,俱是粉红色弥散开的仿似秋日回春桃花开遍地的景象。
钟鼓之声复又平缓低沉,庞游书娇喘着放缓了步调,灵巧摆动的长袖不曾停止。
随着钟鼓的最后的低磬声,庞游书低低俯□子,声音婉转若黄莺:“君上千秋。”
众人皆有惊艳之色。
庞游书作为第一个舞蹈的女子,实在是压住了场了。
“臣女清姿也有一舞。”温清姿一身紫衣,忽而起身。
温千山面上亦有惊异之色,温清姿不过是另加赴宴名单中的一个。
温清玉何尝不明温千山的意思,望着温清姿这意欲有所表现的动机不觉也蹙了眉。温清姿有多少斤两二人最是明白。
温清姿实在太想出头,旁人拉都拉不住。
常璎珞坐在几案旁,看着温清姿鲁莽站起,亦是缓缓起身:“独舞看多便没了趣味,不若让臣女璎珞陪同一舞。”
温清许坐在伏引边上的几案旁,瞧着此情此景面上满是深意。
温清姿面上显得有些不快,语气也带了几分不友好:“同舞那就同舞。”
温千山皱眉。
常璎珞与温清姿清逸彩衣,于乐曲声中盈盈舞起。
常璎珞身姿轻盈,舞步娴熟。相比之下,温清姿确实逊色了许多。
有庞游书珠玉在前,温清姿明显只能配以绿叶。此时与常璎珞同舞,虽说出不得彩,倒也只是给常璎珞陪衬,不会扫了脸面。
见此,温千山方松了口气。
流云舞,比之灵袖舞少了分旋转的张力,多了几分仙意。
两袭彩衣如幻化的彩云,只常璎珞的那抹在温清姿的衬托下愈是游动自得了,常璎珞浮着笑意彩衣悠然舞动。
温清许此时半分不由心思在二人身上,望了身边的锦绣一眼。
锦绣低了头,靠近了温清许。
温清许耳语一番,锦绣面上神色一滞,眼神不觉迟疑瞟向了殿下温千山的方向。复又望向殿中舞动的温清姿。
温清许自是记得这些个舞姿卓越的女子是因为谁招来的。
温清姿复坐回原处,面上还有几分得意的模样。
“你就自个儿安分点。”温千山面色不好,对着温清姿道。实在难以想象,若是方才只有温清姿一人来舞会如何。
幸而,只是做了旁人的陪衬。
常璎珞坐定之时还不忘望了温千山边上的温清玉一眼,笑意如花间,眼中平静无波。
温清姿被常璎珞利用了。
常璎珞因了温清姿这道陪衬自是将自身优雅的舞姿更加展示了一番。
随之是郑少卿家的小女儿郑容,一曲明月曲,歌了这中秋之宴,月圆如水。
一曲终了,温清玉身边,温清姿已然不知去了何处。
似乎方才,有人走过来了一趟。
温清玉下意识看向了殿上那位德妃娘娘,却只能瞧见温清许饮酒的模样。身边的锦绣不见踪影。
温清许此时放下了方才啜饮的杯盏,目光由着杯盏低低看了温清玉的表情,暗自冷笑。
却见温清许与伏引低低说了什么,伏引点了头。
温清许起身欠了个福,便自殿上绕出了去。
殿上此时是佟孜省家的孙女佟檀檀的舞中书,佟檀檀长相倒是一般,只可说得上是生得大方。可佟檀檀的才情却是整个云国都有所耳闻的。以翩然舞配以手中书画,勾勒出的墨点干净利落,舞姿绝然间目光柔和,轻舞间墨点落在白色的卷轴,随着每一个动作铺散的卷轴被墨色晕染。
佟檀檀脚踝微微抬起,向着身后伸展,白色绣鞋轻点地上摆放的红色与绿色点墨,绣鞋的鞋尖被晕出的两层色彩轻轻一动,几个旋身,佟檀檀足点卷轴,色彩落在卷轴之上。
俨然舞出了一幅气吞山河图。
佟檀檀轻轻欠身,便退回了几案处。
……
天色已然晚了,席间也散了。
可偏生天边皎洁的月色依旧明亮清澈。
“叶儿,清姿呢?”温千山道。
叶儿面上迟疑着:“回老爷,方才有人来同小姐说了几句话,小姐便出去了,还不让奴婢跟着。”
“清姿那个丫头,整日里就到处不安分。”眼见宴席散去,温千山看了眼四周,却还是不见温清姿的影子。
“温将军。”赵奚满是笑意地靠近了温千山。
近期听说赵奚纳了个妾,直把安宁长公主这正房冷落了,这小妾生得各种眼波流转、模样可怜。
“我已经让人去找那清姿了,你先去马车等我。叶儿你也去等着。”温千山留在殿中与赵奚说话,温清姿保不齐寻不到便又回来朝云殿了。
已经寻人去找回温清姿,温千山在朝云殿候着,温清玉便去马车等。
不知怎么的,温清玉的眼角仿若轻轻跳了一跳。
“小姐,怎么了?”玲珑瞧着温清玉的不适。
温清玉轻轻摇了头,试图压下心中的不适感,却怎么也压不下:“无事,我们先出了宫门再说。”
宫门之外马车还聚了不少。
“温姑娘,早就听说姑娘有双手写秀书的本事,本以为今日璎珞可以有缘一见呢。”刚走到马车旁,常璎珞便靠近了过来。
温清玉看着常璎珞的笑意,道:“有方才佟姑娘的舞中书,清玉哪里还好意思献丑?”
任是谁,也是不能否认方才佟檀檀的舞中书已是不负佟檀檀的才名。
常璎珞眼神不觉瞟了眼温家的马车,低笑:“这次确实是璎珞没有福气,但愿下次可以有这机会。”
常璎珞的马车离开。
外头夜里风起了,温清玉揭了帘子,却见温清姿正坐在马车里头,靠着后头面容沉静,双目阖起。
“方才宫里头来人将五小姐送过来的,说是醉了酒,一直睡得安详着。”温家的车夫道。
叶儿连忙上马车,坐到了温清姿的边上。
听到车夫如此说,见着温清姿安详睡在马车里,温清玉心中的不适顿时不见了,不觉松了口气。
正要上马车,忽然宫门里头跑出来一个宫女。
宫女一身统一的淡红色宫女服,跑到温清玉旁边,福了个身:“温姑娘,温将军托奴婢前来向姑娘支会一声,温将军应了赵大人的邀,要去赵大人府里多饮几杯,请姑娘莫等了。”
“知道了。”玲珑应道,挥手便让宫女走了。
温清玉不觉蹙眉。
车夫一旁道:“小姐上车吧,小姐宽心。待会儿送完小姐,奴才就去赵大人府里接。”
车夫是跟着温家多年的家奴,甚是习惯于接送温家的主子。
在玲珑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内,温清姿靠着马车的内壁,伏着脑袋在壁上,甚是安详。身上的紫衣干净整洁,发丝顺络。
马车徐徐起步,车帘又开始一阵阵的丁当脆响。马车低轧路面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无比清明,突兀地诡异。
一路上幸而有月色为光,皎洁的月色下马车平缓行走着。
叶儿看着温清玉有些窘迫,平日里都有温清姿,此时就她对着温清玉与玲珑不觉僵态。
秋日的风有些凉,玲珑下意识拿起边上的披风为温清玉披上。
风拂过温清姿的衣角,衣角翩翩扬起,紫衣的纱袖轻轻飘浮起。
“叶儿,给你家小姐添个披风,他若是着凉了你家夫人可是不会放过你的。”温清玉对着叶儿道。
叶儿这才回神:“是。”
连忙捞起身边的披风,便要扶着温清姿的身子为她披到背后。
手触着温清姿冰凉的背后,娴熟的动作将温清姿的背后披上披风。手伸到温清姿的脖颈处正要系上披风的带子。
“啊——”一声无比诘厉的恐惧声自叶儿口中溢出。
温清玉与玲珑诧异望去,都吓白了脸色——只见叶儿袖口手掌一片刺眼的殷红,粘稠的红是叶儿为温清姿披披风从温清姿的身后沾染。
温清玉下意识上前挪动了温清姿,下一刻,几乎惊异地说不出话。温清姿方才背靠内壁的地方如同火样的殷红,血迹渲染了温清姿的身后紫纱——温清姿的背后插了一根金簪。
作者有话要说:深呼吸~可怜的温清姿。
不要怕,不要怕。
如意疼你们。
(那你还跑来吓人,拍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