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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御剑而立的男子站在半空中,对地面上的众人道:“妖孽已死,你们安全了。”明明是句安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显得又生硬又冰冷。
尽管此人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众人毕竟被人家救了性命,一向最知书达礼的杨松柏率先拱了拱手,谢到:“适才,多亏道长施以援手,救命之恩,在下等无以为报。请问道长师出何门,如何称呼,在下等铭感五内,此恩永志不忘。”
男子倾身从半空中跳下,脚下的剑光一闪,钻进了他手中的剑鞘。
“师门劣徒,不提也罢。你的伤势很重,快将这药粉敷在伤处,先把血止住再说。”男子似乎不愿提起自己的师门,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药瓶。
陶紫忙接过药瓶,想给顾云迟上药。顾云迟眼中有一丝的闪躲,但见陶紫一脸焦急,便什么也没有说,原地坐下,好让陶紫给他肩上的伤口敷药。
顾云迟右肩上的刀伤非常之深,看上去似乎连锁骨也被震断了,伤口附近的肉外翻着,血肉模糊,非常可怖。陶紫上药的手一直在抖个不停,她又后怕,又心疼,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没事的。”顾云迟又安慰了一句,陶紫听了,瘪了瘪嘴,没有说话,眼睛更红了。
“你的伤口……”陌生男子突然开口:“有些不对劲。一般来说,人的身体,就算受了再大的伤,伤口也会在短时间内微微收拢,有细微的愈合迹象,除非受伤的时候,那人已是死人,伤口才不会有愈合的痕迹。从你伤口附近血色的判断,你受伤应该已经有半个时辰了,伤口却丝毫没有收拢愈合的倾向……”
“你难道想说阿迟是死人吗!”陶紫顿时火了,本来顾云迟身上的伤就让她又心疼又内疚,再听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这样一说,她怎么会不生气。
再面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见状,杨松柏忙打圆场到:“道长不要介意,小陶她是担心云兄的伤势才会口不择言,并没有要冒犯道长的意思。”
那男子却似乎并不介意,他没有理会陶紫的诘问,像是在自言自语,接着道:“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伤是鬼器攻击造成的,伤口恢复比较困难。”
“你们受鬼气所侵,短时间内会身体麻痹,行动困难。把这丹药服下,休息片刻就会恢复了。”男子突然转向一直靠在墙边的茯苓和怀殇,递给他们一个药瓶。
其实,凭茯苓和怀殇的修为,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驱散身上的鬼气,但为了避免男子生疑,他们还是将丹药服下了。
我们青耕鸟族可是炼丹的祖师爷,居然被一个人类修士赐药!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非得丢死人了不可!怀殇心里愤愤然想着。
“出来吧”,背对着巷口,男子突然道。
众人中,除了顾云迟之外,皆是一怔。只见巷口慢慢走出了一个身影,正是客栈的老板娘。
其实顾云迟早就发现老板娘躲在暗处了,只不过一开始他忙于应付掣魄,没工夫管她,到后来,这修士来了之后,他更不方便指出此事了。而怀殇和茯苓一直都晕着,这会儿法力又没有恢复,会忽略了她,也是正常。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暗处?”男子说话还是冷冰冰的,严肃刻板的表情让陶紫在心里腹诽了半天——这人干嘛总冷着个脸,跟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还是我家阿迟好,时刻面带微笑,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小妇是清泉镇人,刚才死了的那个,是小妇的夫君。”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
顾云迟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说刚才的鬼修是你的夫君?”男子重复道。
“不错”,老板娘点点头,在夜色中,她憔悴的面容更显得苍白悲戚起来。“我与邑休,本不是清泉镇人。几年前,家乡闹瘟疫,我们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到了清泉镇后,为了生计,邑休常常去附近的深山里面挖草药,回来到镇上的药铺子里换钱。日子久了,我们也攒下了点钱,于是便在镇上开了个小饭馆,后来饭馆的生意越做越好,就做起了客栈生意。”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能给邑休生下一男半女,因为这个,我对他一直很歉疚。可他却一点也不在意,也没有要再娶的意思。我本以为日子可以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可没想到,就在一年多之前,邑休突然变了。
他开始频繁地离家,一走就是几天,每次回来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都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对我,他也越来越没有耐性了。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外面有了中意的人,还劝他索性把人家娶回来,可他却说我什么都不懂,然后又离家而去。”
“我的确什么都不懂……”老板娘叹了口气,“直到有一次,我偷偷跟着他,尾随他一路进了山里,才知道,这一年多来,他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那个见鬼的旗子,让邑休迷了心窍。他常年在深山里采药,不知什么时候捡到了那个阴森森的鬼旗子,像宝贝一样地供着。那旗子会吃人!我亲眼看见邑休把村里人抬进山里,喂给那个旗子吃!太可怕了……那场面,太可怕了……”
“这么说,你丈夫做鬼修的日子其实并不长?”陌生男子听到这里,总结道。
“道长说得不错,一年多之前,邑休还是个健健康康的好人,知道捡了那旗子,他才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老板娘说着,像是回忆起了从前,泣不成声。
糟了!怀殇和茯苓心中暗叫不好。若是让他推理出,在邑休之前,噬骨幡的宿主另有其人,那他们的身份就极可能会暴露了!
顾云迟虽然也有这个顾虑,但他更相信,作为一个人类修士,此人不至于会清楚噬骨幡的玄机。
果然,他没有再问下去。
“自从邑休开始喂养这个鬼旗,镇子上的人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失踪。那鬼旗子有魅惑人的本事,每到日落之后,谁要是在街上落了单,就会像着了魔似的,不由自主地往偏僻的地方走,等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就会被一阵紫黑烟雾裹住,抓走。
后来,镇子里的人被抓怕了,一到日落之前,都会赶紧躲回家里去,绝不开门。骗不到镇上的人,邑休就把主意打到了过往路人的身上。清泉镇从前来往的客商很多,这也是为什么我这小客栈的生意红火的原因。自打邑休开始对过往客商下手,镇上的人再也不敢接待外来人了,怕人家枉死在我们镇子上。
那些胆子大的客商,自然是住在我们客栈里的,一到晚上,只要客房的灯一亮,那鬼旗子就开始魅惑亮灯房间里的人,把他们抓起来,吃掉。”
陶紫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镇子这么排外,而老板娘又死活不愿意让他们留宿,到最后勉强让他们留下了,也让他们不要点灯。这个老板娘,倒是个好心人。
“你丈夫伤人性命,死有余辜,你若是觉得不服,以后可以找我报仇,只一点,你不能走你丈夫的老路,残害普通百姓。”陌生男子的声音冷得像是能掉出冰渣来。
老板娘摇摇头:“道长多虑了,小妇……小妇没有不服。邑休他这一年多来,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道长说得对,他……的确是死有余辜。只是,小妇又何尝不是为虎作伥,明知他害人性命,却没有勇气去官府举报他,他是罪有应得,小妇的罪过同样不可饶恕。唉,罢了,总归是我欠他的,若我能为他剩下个孩子,或许他就不会醉心于这些歪门邪道了,还是怪我啊……”
老板娘说着,突然转身,拼尽全力撞在了巷子一边的墙上,所有人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撞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这……”陶紫伸出的手抓了个空,看着老板娘血肉模糊的额头,她第一次开始思考,情这个字,为什么可以让人连命都不要。
“她在世上,应该没有其他亲人了。既然她丈夫已经化作尘土,就让她也化作尘土,随她的丈夫而去吧。”陌生男子说着,一挥袖,倒在地上的老板娘身体突然慢慢升高,然后在半空中,散作了微尘,被风吹得四散开来,再也找不到了。
气氛一片凝重,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情绪中,没有人开口说话。
“师兄!”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呼声,只见陌生男子面色一紧,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众人一抬头,一个同样穿着白底青边长袍的小姑娘,正御剑疾飞而来,她喊的那个师兄,想来必定就是眼前这个冷面男子了。
“皓hun)师兄!”小姑娘从半空中跳下,撅着小嘴道:“说好了带我一起走的,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下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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