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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茯苓走神的时候,顾云迟突然拍了拍她的肩,用眼神示意她往房间的角落里瞧。这一瞧,可吓了茯苓一跳。
房间西边靠墙的地方架着一张竹床,竹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女子。不,应该说,是一具女尸。
虽然隔着老远,但凭着顾云迟和茯苓二人的修为,完全可以感觉到那女子气息全无。至于为什么吕画仙明明一脸死人之相,二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觉得他是死人,答案很简单。吕画仙虽然一脸死相,却仍是有活人的气息在的。导致他如此面色惨白的原因,大概跟床上的那具女尸有着很大的关系。
很明显,吕画仙的身上,有着沉重的鬼气,和尚浅的尸毒。
一看见女尸,茯苓惊了一下,立刻便想冲进屋里问个究竟——说不定,这个吕画仙实则是个杀人凶手。但顾云迟却及时地拦住了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茯苓想了想,没有坚持,沉下心,在窗外继续等着。
吕画仙进屋放好自己的画具后,便转身到了墙角,对着墙面敲了敲。紧接着,他竟然将墙上的砖块取下几块,墙体赫然露出一个暗格!吕画仙的身体挡住了顾云迟和茯苓的视线,他们没有立刻看到暗格内的东西。
等到吕画仙转过身来时,他们才看到,他的手上正小心地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木盒上面挂着一个铁锁。
把木盒放在桌上,吕画仙查下了发簪,令人惊讶的是,这发簪原来竟是铁锁的钥匙。只见吕画仙拿着发簪在锁眼里转了转,咔哒一声,铁锁应声而开。
吕画仙没有急着打开盒子,而是从袖里取出了顾云迟给他的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当他打开盒子时。窗外的顾云迟和茯苓都有些惊讶——盒子里放着的,是厚厚一沓银票,和几个闪亮亮的金锭子。就算不用数也能猜到,盒子里放的钱,对于任何一个凡人来讲,都是可以安逸地享用一生的。
吕画仙把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小心地放进盒子里,正准备盖上盖子,突然浑身僵住,无法移动分毫。身后,响起一个对他来说似乎从哪里听过。但是相当陌生的声音。
“没想到吕画仙如此财力雄厚,到集市上卖画是不是有点太委屈阁下了?”顾云迟站在被定身的吕画仙背后,淡淡问。
吕画仙心中一惊。若非此时此刻他确确实实被定了身,他一定会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强盗。可哪个强盗有这样的本事,居然可以悄无声息地让一个人完全被定住!苦于无法开口,吕画仙只能在心里胡乱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下可否向吕画仙请教一下。你是如何有如此丰厚的家底,而桌上的那具女子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顾云迟不疾不徐地问。
与此同时,吕画仙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和舌头似乎可以动了,但身体的其他部位。仍旧被牢牢地定在原地。
似乎有些发抖,吕画仙磕磕巴巴地问:“阁、阁下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们似乎没有什么过节。”
“还请阁下先回答我的问题”,顾云迟仍是淡淡的。
吕画仙犹豫了片刻。道:“这些钱都是我靠卖画赚来的,没有一分是不义之财。至于床上……那是我的妻子,名叫方寻。”
顾云迟没有急着追问那具女尸,而是接着问:“在下周游各处,也算见过不少知名的画师。但从未见过哪个画师如阁下一般收益丰厚。敢问阁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呢?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吕画仙怔了怔,缓缓答道:“书生姓吕,单名一个青字。”说完自己的名字,吕青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在下可否请教一下,阁下是何人,为、为何会出现在在下家中?可是官差?”
的确,如果不是官差,吕青完全没有必要对他们有问必答。
顾云迟什么都没说,只是去了对吕青的定身术。吕青只觉得浑身一松,身体往后退了半步才站稳。扶了一下桌子,吕青回过身来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身后不光是个男子,还有个面目清丽的紫衣姑娘。这男子他有印象,不正是今日买了他画的人。怪不得这声音他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吕公子请坐,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坐下说吧”,顾云迟淡淡道,说着,自己也寻了个椅子坐下。吕青显然没法像顾云迟说的那样,完全不惊慌。咽了咽口水,勉强控制住狂跳不止的心,吕青扶着椅子慢慢坐下。
“吕公子,我二人并无歹意,也并非官差。只是公子房中藏有女尸,不管这女尸生前与你是何关系,这等情形都并非寻常。如果公子不愿意讲解各种缘由的话,我二人虽非官差,却也可以送公子一程,往江都府衙走一趟。”顾云迟一番话说得风轻云淡,但听在吕青耳朵里,却是重如千钧。
吕青他只是个凡人,对于任何一个凡人而言,去衙门都不是什么好事。显然,顾云迟的言外之意是,这件事,你想说也得说,不想说还得说。
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吕青重重叹了口气,良久,道:“小生所言非虚,床上的女子,的确是小生的内人。我们夫妻二人并非江都人士,半年前,我与内人一起来到江都,想着这里人多富饶,应该比较好赚钱。
小生出身贫寒,内人与小生家境相近,我们带着微薄的盘缠来到江都,一开始,的确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小生有一门手艺,能画几笔丹青……是跟家父学的。为了生计,小生打算在集市上摆个画摊,为来往路人画几幅画儿,不求富贵,但图温饱。”
顾云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讲。
“因为打算摆画摊,小生就先买了些便宜的糙纸,在这里和内人一起盖了房子,准备练练手之后再开张。开始的时候不太顺利,总觉得画得不好,内人性子温和,总是温声细语地安慰,因为这,小生才勉强坚持。
后来有一次,小生准备在院子里挖一口井,免得内人走到很远的地方打水太辛苦。可没想到……挖着挖着,挖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小生打开盒子一看,盒子里竟然躺着一块上好的砚台!从这铁盒生锈的程度看,这方砚台显然年代久远,可那实在是块好砚,而当时小生家贫,也确实没什么钱买砚。于是……于是也没有报官,就把那块砚台给私藏了。”
茯苓转头看了看顾云迟——显然,这砚台大有乾坤。
“拿了这方砚台之后,小生与内子急切地试了试效果,内子左右看了看,指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花说,就画兰花。于是小生便沾了墨,开始作画。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画出的兰花,竟是那样精妙绝伦,逼真得简直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画毕之后,那画儿竟然真的散发出了淡淡的兰香!”
果然,这吕书生的画儿之所以玄之又玄,问题还是出在这方砚台之上。茯苓暗暗想。
“当时,小生与内子真是欣喜若狂,想着如此一来,我们便不用再担心吃不饱饭了。现在想来,我们当时真是太愚蠢了,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宁愿自己把那砚台扔了,也绝不会……”吕青说着说着,红了眼眶。
顾云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情绪,接着道:“内子觉得稀罕,又让小生画了几幅,都是些花花草草的。这时,内子看见院子里养的几只兔子,一时来了兴致,非让小生画上一画。小生也没多做他想,提笔便将兔子画了下来,没想到……”
“没想到那兔子从画里跳出来了?”茯苓抢道。
吕青怔了一下,像是被茯苓的话吓到了,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道:“没,那倒没有。只是那画里的兔子……眼睛会转。”
一听这话,茯苓顿时露出泄气的表情——果然夜市上的那个小厮是唬她的!想到自己被骗,茯苓忍不住咬得牙咯噔噔直响。
“看到画出的兔子眼睛会转,内子觉得很新鲜,头脑一热,非要小生为她画一幅像!小生本是不愿的,毕竟那画上的兔子眼睛动来动去的,有些渗人。可内子不依,非要小生画……没办法,小生只好依了她。”吕青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几乎听不清了。
“那画了之后呢?画上的人莫非眼睛也会动?”茯苓急忙问道。
吕青先是点了点头,又顿了顿,开始摇头。
“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茯苓有些急了。
吕青重重叹了口气之后,矮下身子,搬起一块地砖——地下原来也有一个暗格。他从暗格里取出一个装画的窄盒子,打开之后,取了副画出来。
手里拿着画,吕青似乎非常的恐惧,整个人抖个不停,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画展开。当看清画上所画的人像时,不止茯苓,就连处变不惊的顾云迟,神色也顿时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