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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沈文微的穿着打扮与俯里的丫鬟无疑。
梳着丫鬟和贫家未婚女子同样的双丫髻,即,前额留有一片刘海,脸颊两侧垂着几丝碎发,将剩下的秀发分左右两边梳起,于脑后形成两个发髻,用细细的发带捆扎好便是。着装亦为简单的窄袖短襦,外套件半臂(类似于现在的短袖宽松外套,或者,小坎肩),下裳着长裙,和某个繁盛的朝代相似,款式差不多,一年四季的变化在于衣衫用料的厚薄,当然,宦官人家的小姐夫人自然不在此列。
如今,沈文微的头发乱糟糟一团,仿佛刚从一场轰动全国的暴乱中死里逃生,她神情紧张,一手高高举起烛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一把剪刀,而她的腰际裙线里竟然还插着一炳烛台,她坚持带两烛台的原因在于,它不光可以用作照明用,且,也是顶好的杀人灭口烧山放火利器!
下了暗道,她想了想还是把木板合上,能遮掩一下尽量遮掩。
阶梯仅仅只是最先几步,其后便皆为不宽的平路,大概十米的样子,她差不多皆弯腰猫着身子而过,而这段路程恰恰让她花了不少时间精力去摸索,毕竟,全是污漆麻黑和尘土飞扬。
她太怕,举起的手突然触碰到墙壁或者说是软软的物体,所以,手越举越低。
实际上,沈文微很想来首《笑傲江湖》之类的豪迈歌曲给自己壮壮胆,又极其害怕把什么不明生物吵醒,最后,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歌唱。
十米,小碎步加来来回回挪步,她走了两刻钟。
紧接着,她见到一个三岔路口,也就是说她必须三选一选择一个通道走下去。
“晕,我就知道一定会有选择题!”沈文微靠在墙角画圈圈,边吐槽。“他大爷,我知道一定只有一条通往胜利与光明的道路!”
花了足足两刻,沈文微做出了选择——最右边的路,也许大概应该是对的吧?为啥,右,等于顺时针,等于顺顺利利呀?对!沈文微点点头,绝逼肯定就是那样!
进入右边道路,可以直起身子的她加快了脚步,因为土房里的崔妈妈时时刻刻有有着生命危险,一路的确顺利,甚至道路每个转角居然放置着一颗散发淡淡光芒的夜明珠,沈文微庆幸自己天才理论决定的同时,她觉得她下次一定要把珠子扣走傍身。
特别提一点,右边通道虽弯弯曲曲,可似乎具有保温效果,比外面的温度还要高那么一点点,却不干燥。
很久以后,当她回想起这段经历,沈文微不免觉得都是天意。
看似毫不相干地摸索,她浪费了许多时间,可那些都推动着命运的齿轮与另一个人的命运锲合在了一起,紧密相连。
再回首,沈文微得嘲笑自己半天,这座沈俯角落里的暗道根本一点儿都不危险。十米的低矮高度,那是因为土房外便是一条大街,为了隐秘为了安全,所以当初挖暗道的人挖得低;三条通道,每一条都可以通往一个地方——某豪宅,只是左边为它的侧门,中间直达正房,右侧为最远最绕的花园。
然而,谁能告诉沈文微,明明最多花一刻钟就能慢悠悠走完的右侧通道,她为何走了近一个时辰?!
抓狂!
的确,当沈文微安然无恙从花园一座假山里出来,她简直就要瘫倒在地,好抓狂!
扫一眼久违的月亮,她猜测如今已接近凌晨时分,靠在假山上打量眼前的场景,一时之间,她只觉迷迷糊糊,宛如雾里看花啥也看不清。
傻傻的她举起烛台,接着走,总得找个好心人帮帮忙呀,世界那么大,好心人总是比预想的多。
…………
穆王府,后花园,午夜换防。
右手拿剑,一袭暗黑劲装男子抬眸看了看远处的缙云亭,忽然直直立在原地,不自觉皱起了眉。
“越风,怎么?”几人散开,忽然有人回头朝他走来。
不待他靠近,名为越风的男子背对着他摇头,往前跑了两步,脚尖轻点,身轻如燕,一下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而身后的同伴早习惯了越风的沉默寡言,不觉尴尬或无趣,耸了耸肩,他转身去值夜。
几个翻转,越风落在一座假山之上,悄无声息,似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知道自己的举动绝对反常,见到陌生人出现在王府中,越风却依旧保持默然,甚至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偏头,看了出去,在他很近的地方居然有个小姑娘。穿衣打扮如寻常官宦人家的丫鬟,可现在的她,显然更加狼狈、凌乱,还有疲惫,他就没见过那么乱糟糟的姑娘,除了一个人……心声一起,越风大惊。
那个人,不就是在他七岁时,活活被饿死的亲妹妹。
眼前的姑娘,和记忆里的她好像,瘦,瘦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囊裹住骨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又大又亮,越风的心一下子软了,八年来不曾有过的情感波动,使得他僵硬立在假山之上一动不动。
大脑,一半已停止运转,情感占据主导,他的目光随之而行。
不经意间,他笑了,只因见到她嘴角挂着的馒头细渣,下一秒,越风的薄唇突然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紧锁,他生气了,愤怒,只因小姑娘换了个角度对着他,让他扫见她脖子上几处青紫痕迹,清晰可见,她才多大,十岁不到?
如果是妹妹,越风无法想象自己将会做出什么,可一想到妹妹,他才发现……她的印象在记忆里原来那么浅了。
一时,越风开始走神,他并不担心小姑娘会看见他,因为一到夜间王府大多数地方都布有阵法,一般人无法闯入,即使闯入亦无法轻易离开,然而,仅仅几秒间恍神,再抬眼,人了?
糟了,越风暗道一声。
他怎么忘记最重要一件事,先不论她是否为敌人,光她为女子这件事,便足以让她永远不能活着走出穆王府。
俯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准有女人存在。
…………
“真特么坑人,走了一晚上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一个!”沈文微叹口气,随手举过烛台底部挠了挠脑袋,不慎把烛油滴到了手背上,疼得她咧嘴。
赌气般,她直接把烛台扔了出去,却没听见落地声响,沈文微高度警惕起来——第一个鬼影终于要出现了?!
注视前方,她目不转睛。
本该落地的烛台,再出现,握在一男子手中。
沈文微也就一米四多一点的海拔,面对将近一米七的青少年,她只能仰起了小脸伸长了脖子。男子一身劲装显得极酷,偏瘦,一头乌黑丝发竖起立于脑后,一根银灰发带紧紧缠住,月光下他的脸稍硬,且没有一丝温度,但棱角很是分明,沈文微的眸子转了转,尤其注意到他手中的佩剑,她感觉到了传说中的剑气,上书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应该感觉危险,退后,可沈文微为了救崔妈妈不得已厚着脸扑了上去,死马当活马医,毕竟,这是她见到唯一的同类啊!
她只祈祷一件事,对面的大侠不要把她扔出去,如同那手中的烛台。
“大侠,救命呐!”
沈文微打算抱大腿来着,对面的越风将她一把拎起。
“别介,求求你别把我扔出去,我腿都快断了才走到这比盘丝洞还恐怖的花园里来,雾里看花,啥也看不清,好不容易碰见你这么个大活人,都说一身黑是侠客,你一看就是大好人,好人会有好报,你就别把我扔出了,赶紧——”错过大腿,被拎到空中的她果断抱住他的腰肢,坚决不放手。
一触碰到她,越风已探测出她毫无内力,准备打晕她悄悄带出去,不管怎么说,留她一条命算填补一点一直以来因救不了自己妹妹的愧疚,可他不知她以这种姿势抱住了她。
听不清她嘴里噼里啪啦吐出的话,更让两人齐齐一愣的事发生。
“啪——”
乍然一响,与越风服饰一模一样的五名男子,仿佛从天而降,将傻愣住的两人围住,越风站着不动,一手拿着剑一手握着烛台,神情呆滞,而他身上树袋熊般挂着的沈文微,惊奇回头,瞪圆了眼睛。
“越风,你个狼心狗肺的叛徒!”见此景,当首男子强忍住笑意,指向两人,严肃道。
王府里,仅一等侍卫才配每晚值夜,而上半夜与下半夜换班时,布下俯内多处阵法之人会在一处特定位置观察,其一,担心不熟悉阵法的侍卫迷路(因阵法时常更换),其二,防止出现意外,所以,一旦布阵人没有接到每个位置传回的信号,防御警报立即拉响。
“给我拿下,压去书房!”男子斜眼瞧了越风一眼,背过身子大摇大摆走开,好不得意之状,边走边说。“唉,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置这叛徒。”
宁海,名海非海,实则为一清澈、幽深的大湖,它位于京华城皇宫西北侧,往南,湖水悠然流淌至皇宫西门,又唤西宁河,倘若再往西,则连接至穆王府后花园。
穆王府前身为前萧国宠臣私宅,耗时十一年修建,如今承国一统三国后,收回空置多年,至前几年,当今圣上将其赐予淑妃之子萧玹而居,穆王并未改变其格局,它,现在是京华城最豪华的一座府邸。
夜幕星光点点,晚风拂晓岸边柳,宁海边儿上置一座舫楼——致远斋。
舫楼修得极其奢华精致,两层楼,一楼有琴、棋、书、画室,也设有专门的歌舞室,二楼朝宁海一面是观景台,后方则为临时休息的几间卧房。
“王爷。”男子紧贴门栏而立,侧脸朝着地板,眼角却有意扫过那一帘轻纱,试图吸引斜卧酸枝木镂雕盘松纹长榻上看书之人注意。
“十三。”那人也不抬眼,淡淡道。
“爷,我把越风带来了。”不解释,上前,他直接把越风的佩剑放在案面之上。
作为一名一等侍卫,佩剑便如同另一个他,若非生死,侍卫皆不会留下他的武器,更何况越风那样的人,怎可把他的佩剑交给十三,况且还是王爷赠予的承国十大名剑之一的青泓?因此,当十三挂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拿出越风的佩剑,穆王爷的手不自觉放下了书册,斜眼望去。
…………
说实话,莫名其妙被当作了细作,沈文微的内心是纠结的,脑子混乱的,精神是崩溃的,唯独剩下还算正常的一项就是她异常淡定的神情。
然而,她的淡定似乎比一旁的‘叛徒’越风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得十三加深了对她的判定。
至五人从天而降,沈文微再也不觉周身蒙着一层迷雾,她老老实实跟着他们往前走,顺带着欣赏完毕某俯华丽丽的后花园,但当她瞧见湖水与一艘舫楼,沈文微再无法淡定。
“晕……我到底在哪儿?”随便一比较,沈文微便知这座府邸绝对完胜隔壁的沈俯,人家有山有水还有船,特别是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漆漆湖水,她深信,绝非一般人家。
沈文微终于后知后觉,怪不得先前连个鬼影都捉不见!
“喂,大侠,你不是叛徒对吧?”她边解开散落的秀发,飞快扎了个小辫用发带系好,一边跟臭着一张脸的越风说道。“哎哟,你别哭丧着小脸了,我一会儿会替你解释,会没事儿的啊,对了,那个谁是不是故意找茬呀?”
越风不答。
周围四人汗颜,原来如此。
约莫半刻,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般悠远,两人进了‘审判室’。
屋子里灯亮却不刺眼,轻纱从两边让人捋开固定在木柱的雕花镶玉珠金勾上,榻上之人并不耀眼,沈文微的视线不禁在他身上落下。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
周围的背景变得模糊,光,宛如附有灵性,凭空跳跃而起,在他身侧洒落、汇集、簇拥。
本该犹如深渊瀑布恣意顺洒的满头黑丝,给他用一根银白丝带松松缚住,太黑太亮,反而衬得他的肌肤越发透白,横眉轻扫,眼眸如辰,鼻梁高挺宽窄适中,他的唇极薄,色泽极浅,脸部曲线非硬非软,以一个优美弧度往下,深深浅浅的锁骨美人沟浮现而出,他身着一件菱格纹斜领宽袖直裾袍,银白色,竟烘托出一种羽化而登仙之感,软织宽腰带裹住他的腰际,他看上去很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