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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晚棠一时也猜不透老太君打的甚么主意。她虽现今不曾有孕,但算算日子,她和裴蓠成亲甚至不满一年,这老太君自请安那日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怎的这会儿突然热心起来了?

    裴蓠却是没有想到这层上,说起来,他和老太君并不亲厚。打小老太君便宠着裴珩,对于他常常是冷冷淡淡的。尤其是他长大之后,那容貌长开显得美貌,她便越发不待见他了。每每有个什么宴会,父亲要带他前去,总会被老太君给劝了换成裴珩。父亲不舍得他受委屈,也不能拂了老太君的意思,便只能两个一同带去。

    这老太君早便不管他的婚事了,若不是裘晚棠无论品性身世还是相貌都是拿得出手的,说不得请安那日老太君都不会给他这个颜面。

    是以如今老太君忽然插手到二人之间,裴蓠心中是有几分不悦的。

    裘晚棠看着他微沉的神色,就安慰的握紧他的手,以免他多想。

    “那事儿如何了?”

    裘晚棠见裴蓠稍稍定下了心,便开口问墨杏道。

    “夫人是怎的说的?”

    提起这事儿,墨杏就有些来气。她和那唤作缕儿的粗使丫鬟把莫歆拖到夫人那里,将事情都说的明白。夫人自然是怒极的,狠狠打了那莫歆一通,就要叫了牙婆来卖了她。总归她那老子娘当初是签的死契,要怎么处置还不是由戚氏说了算。

    可谁知老太君不知听了哪个嘴碎的说了这事,那时她正和顾氏一道,顾氏是没甚反应的。只说莫歆那丫鬟野了心了,但老太君却一反常态,直说戚氏处置的太过火了云云,那莫歆可是她送去的。

    顾氏在一旁听得都有些不对,哪有祖母给成婚还不到一年的孙儿送姨娘的道理。再说棠娘也不是个小门小户的,正经国公府的嫡长女,这叫她怎的做想?

    原本小夫妻两个甜甜蜜蜜的,她们做长辈的乐见其成便是。何苦要去做那个恶人呢。顾氏觉得老太君这会儿做的事的确是不合时宜的。她想着不好几个人闹将起来,就劝着老太君。哪知老太君听了越发恼火了,竟是亲自去了戚氏哪儿,把个莫歆给接了过去。

    戚氏是当家的主母,老太君这一行径便是打了她的脸,叫她在下人面前失了威信。所以现下戚氏心里头也憋着股气,只等裴丞相回来说道说道。

    裘晚棠听墨杏说完这些,心里头很是不舒服。裴蓠和她说起小时的事时,她便疼惜的紧。对老太君也无甚好感,但现在看来,这老太君是要重出山来膈应他们了。

    “那莫歆便被她带走了?”

    裘晚棠问道,这个丫鬟是叫她厌烦的。以往的几个虽说觊觎自家夫君,但没上升到实质的方面,这个莫歆可算是真正恶心到她了。

    思及此,裘晚棠忍不住又用力抹了抹裴蓠的侧脸,直抹的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极为委屈的瞅着她。

    墨杏看到这里,不由偷偷一乐。

    二少奶奶和二郎主的感情真是好的紧。

    裘晚棠看到墨杏掩着唇低低笑,脸上微红,就放下蹂躏裴蓠的手,轻咳一声道:

    “你先退下罢,若是在院子里瞧到墨酝墨渊,便吩咐她们先备着热水。”

    墨杏心道这是自家二少奶奶少有的娇羞了,当即也不想打搅二人,就福了身退下了。

    等到墨杏离开之后,裘晚棠回头倚到裴蓠的怀里,勾了一缕他散在肩上的墨丝把玩:

    “夫君,我怎的觉着这老太君进来越发古怪了。以往虽淡了些,却还是公正的,如今瞧来,跟变了个人一般。糊涂不少。”

    裴蓠把下颌抵在她肩窝上,皱眉道:

    “她这样行径,我总觉得怪异。但我们瞎猜是没个准的,若是她哪一日真的做过了头,她身为长辈,我们是不能怎样。但那些个派来的人,我是不会留情的。”

    裴蓠冷哼道,他可不想一退再退,让老太君觉得自己是个好拿捏的。

    裘晚棠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想到戚氏,便颇为担忧道:

    “就是苦了婆母了,我们二人的事还要她操心,现下还害她受了气。”

    裴蓠暗道也是,略一思忖,便问道:

    “不若一会儿用晚食时去瞧瞧,母亲最重面子,被老太君这么一搅,心里决计是不好受的。”

    裘晚棠认为这法可行,二人一番商议,就决定过会去戚氏那处瞧瞧。

    再说到戚氏,这回她囫囵的灌了几杯茶,那簇起的火苗却无论如何浇不灭。想她嫁到这家里近二十年,劳心劳力的管事,伺候公婆,张罗子女。但现在看来,她亲生的孩子她到没有插手的地方了,棠娘是自个儿挑的媳妇,当初看着人家处处是个好的,她老太君不也十分开心?现在倒好,两个小的浓情蜜意,做祖母的却要送人去添堵。

    这老太君究竟是想家里头好还是乱,前些日子大哥儿闹成这样,她象征的软禁几日就算了。这会儿蓠儿和棠娘本没犯事,她还要去找个由头拆他们,这偏心也太过了些!

    想到老太君那振振有词的兴旺子嗣,戚氏忍不住冷笑。说甚么子嗣,那大哥儿比蓠儿成亲久多了,也不见老太君着急。

    说来戚氏那会儿也好好的劝慰老太君,这京里的局面谁都瞧的出来,上头的那位坚持不了多久了,万一一个乱了,最受波及还不是她们这些妇孺。她是当老太君拎的清的,却没成想她说出那种话来。

    “甚么乱不乱的,再乱这府里还保不了了不成?老二媳妇,你素来是个稳妥的,天大地大,还能大过子嗣一事?你也莫为那些个小辈开脱了,生不出来那便多纳几房,总归有几个的。”

    戚氏当时险些没噎过去,甚么叫生不出来,甚么叫多纳几个?那些姨娘她是瞧都不想瞧的,蓠儿能一心一意比什么多好。感情她老太君还想要蓠儿沉迷女色,掏空身子?!

    戚氏气急,但不好发作,只能生生忍下来,扯着笑脸道: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媳妇只担心这京里乱来,棠娘若是有孕只怕有些危险。平日叫他们警着些呢。”

    他们不是没经历过动乱,便是偌大的丞相府,也并不十分安全。再说这里成天打打杀杀的,对孩子也不好。

    戚氏是顾虑着的,可老太君不是这么想的,闻言,她便颇为责怪道:

    “你说说你,管这么多作甚。那孙媳有孕是好事,说不得还能冲冲晦气。再者说了,便是真的乱了保不住大人,保了孩子不就好了。”

    老太君说的无所谓,却是叫戚氏气了个仰倒。就是顾氏的面色也十分难看,老太君话说的实在过分。这可不是在咒棠娘。若是真有这样的事,自然是要保大人的,孩子没了还能有,这大人是说没就能没得吗?

    老太君未免太过头了。

    顾氏看戚氏脸色涨红,知晓她是气的狠了。只得好说歹说的劝了老太君回去,免得到时把戚氏给弄的急火攻心。

    老太君走了一刻钟,戚氏的胸口还是剧烈起伏着。这倒好,她打心眼里疼的儿媳在老太君眼里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她盼着望着的孙儿就是用来冲晦气的,那老太君把她这个做母亲的置于何地,难道蓠儿就不重要了。别人不懂,她是看出棠娘对蓠儿来说有多重要,况且棠娘的娘家还稳的很,真要叫棠娘这样,人家哪肯罢休,她如何跟柳氏交代!

    戚氏摇摇头,不愿再想,否则只怕她要在床上歇息好几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保着自个儿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她就不信老太君能当着她的面儿做甚么大事出来。

    晚间,裘晚棠和裴蓠去了戚氏那处,回来时二人都是一副沉郁模样。他们自是想不到老太君会说出这种事来,裘晚棠还好,尚且忍忍。裴蓠却是恼的把后院用力练剑的器具刺得粉碎,他的愤怒,可见一斑。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太君还是不知疲倦的把治好伤的莫歆送来。一次两次,都叫裴蓠赶了出去,日子久了,裴蓠也不多说,只是照例唤人送回去。但裘晚棠看着他日趋阴冷的脸色,便知总有一日要爆发出来的。

    那莫歆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明知自己被人当棋子用,还是乐此不疲的过来勾引裴蓠。因着裴蓠没有伤她,她便觉得这是被她的“痴情”打动了,见人的神色便更加得意,有时候路上看了裘晚棠,行礼时都带着股炫耀。

    裘晚棠并不在意,她只得裴蓠拦下她不去解决这事是有因由的。她这会儿只等着看莫歆结局如何,全当她耍猴戏了。

    墨杏墨渊墨酝三人却不一样,她们心疼自个儿主子,看着莫歆蹦跶就不舒服。是以平时总要给她使点绊子,每每裴蓠赶人时,三人都一马当先。墨杏拿了笤帚去赶人,墨酝便跟在她后头把那些个灰土全往莫歆身上招呼。墨渊更甚,向来都是捧着碗盐,笑眯眯的当着莫歆的面在地上撒盐,边撒边念叨:

    “哎呀,这里有脏东西,撒盐去去晦气避避邪。”

    三人配合默契,把莫歆气的只能跳脚,却无可奈何。

    毕竟那是裘晚棠的丫鬟,莫歆不敢动,老太君也不会动。

    裘晚棠掰着指头数日子,果不其然,到了第八日,老太君便先沉不住气了。跟那个送来莫歆的人喝令道:

    “回去禀告你们二少爷,这丫头他是不要也得要!三日之后就纳了姨娘,你就说是我说的,看他敢怎样!”

    老太君从来没发这么大的火,纳不纳妾侍何时轮到他自个儿做主了?这人,他必须纳了!

    莫歆心里暗喜,有老太君帮衬,她定是要发达了。

    送莫歆来的人是裴竺,闻言,他便微微一笑,早有准备的恭敬道:

    “郎主命小的问问老太君,这丫鬟可是他的人了?”

    老太君瞪眼:

    “自然!”

    裴竺颌首,对着老太君行礼之后,就带着莫歆回去了。

    老太君心中得意,裴蓠最后还是斗不过她不是?需知姜还是老的辣。

    她抿了口茶水,心中郁气一扫而空。

    只是此刻她和激动的莫歆都不知道,裴蓠不是裴珩,被逼急了,他可是会狠狠反咬回去的。就算不死,也要掉了二两肉。

    是以三天后,姨娘没纳成,老太君却差点活活被吓死过去。

    那日傍晚,正在训斥戚氏的老太君听到门外一阵骚动,唤了人正要去查看时。裴蓠却打开了门,左手一柄长剑摩擦着地面,滴滴答答的渗着血迹。

    右手,则是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他身后是一条长长的拖曳着的血迹,刺眼非常。

    他竟是生生拖着这人来的!

    “老太君,她没用了。”

    裴蓠把断了左手的莫歆扔到地上,轻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