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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冲进自己房间里,宣言目标明确地钻进了床底下,很快地,宝贝似的捧着个储钱罐爬了出来。这木床是他自己挑的,看中的就是床底下的“机关”,当时一听到推销员说这床有暗格后,即使事实上仅仅只是个从里面才能打开储物格的小小机关,也把他激动得不行。之后,这里面藏着的就都是他最重要的宝贝。
现在,那些珍藏的纸贴、卡片、玩具等依旧是他的宝贝,但因为负载了太多的回忆,已经不是他能再次拿出来欣赏的了。宣言坐在床沿,就这么盯着金猪储钱罐,这是十岁生日时爸爸送给他的,很大,很重,他不是很喜欢。但妈妈说必须好好保管,所以他藏了起来,每年的红包和多余的零花钱也像模像样的存在了里面。
吐口气,宣言没有继续发呆,他不想哥哥那么累那么担心,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钱。打开床头柜,竟然真的还有钱,看来那家人只是收回了房子,并没有动这里的东西。宣言有点儿激动了,半点没有犹豫地将钱全部塞进了口袋儿,然后打起精神,强迫自己仔细在这个家里搜寻起来,妈妈经常随手塞钱,爸爸来的时候也会顺手丢点钱在什么地方。
像是寻宝一样,宣言半跪在地上在鞋柜底下找到最后几张大钞时,眼泪无声落下。这是他的家,却只有他一个人。明明这么熟悉,却只能偷偷摸摸回来。
不敢抬头,宣言不确定墙上挂着的一个个幸福的相框还在不在。所以对不起了妈妈,言言暂时不敢看到你,如果不想走了怎么办,如果很想很想很想你了怎么办。
又回到自己房里,宣言拿出了自己的小拖箱,一件一件塞着衣服鞋袜。刚出事那会儿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被赶出门后就真的背着两件衣服走了,没有争辩,甚至都没来得及多看这个家几眼,现在却是不敢多看的。
还有什么需要拿的?宣言努力地回想着,奈何脑子里嗡嗡嗡乱成一片,额上竟然有汗水滑落。这一刻,在独自呆在自己的房里想着能够带走什么的这一刻,宣言感到委屈极了,他想念哥哥了,很想很想的。
哥哥在的话就好了。
哥哥在的话就不用操心了。
哥哥在的话什么都敢看的。
哥哥在的话就可以想妈妈了。
……
狠狠擦了擦眼泪,哥哥不在不能哭的,长不高长不壮怎么办,他以后要给哥哥养老的!
小心的将大金猪藏在了棉袄里裹好,应该不容易碎了的吧。拉上拉链,娇少爷在拎起拖箱时略略傻眼中。呃,好重。
费力地拎起拖箱,好在可以拖着走,否则他可真搞不定。接下来呢?娇少爷不知不觉中又开始发呆,眼睛只盯着自己的双手,突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时钟响起的瞬间,娇少爷茫然地抬眼,瞬间清醒。
糟了,竟然已经四点半了!
深刻意识到时间问题,宣言简直是整个蹦了起来,完了完了,肯定无法在哥哥之前赶到家了。他出门前也没跟哥哥打招呼,回到家看不到他,哥哥肯定会着急的。
越急越容易出乱子,宣言一时间忘了拖箱是应该拖着走的,愣是急吼吼的双手用力提起了箱子就往外跑,结果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不说,一个不慎箱子脱手,直接砸在了脚上。下一瞬间,眼泪汪汪的娇少爷“哎哎”叫着直蹦跶,单脚。
一跛一跛地打开门,双眼泛红的男孩儿一抬眼,正好跟对门的大婶对了个正着。宣言一直是不喜欢孙阿姨的,太罗嗦了,抓着人就开始滔滔不绝,经常赖在他家不走,吃了中饭吃晚饭,还顺手把剩菜打包回家,即使对钱这方面再没概念他也觉得自家吃亏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脸上先湿了。直到被人抱在怀里透不过气来,“乖言言不哭不哭了”了的安慰声不停地在耳边缠绕着,宣言才知道自己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眼泪鼻涕都蹭在了身体软软的孙阿姨衣服上。
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的微胖妇女“心肝儿宝贝儿”一连串地叫着,夸张地紧紧抱着这个不幸的男孩儿。这样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喘不过气的娇少爷奋力获得了自由,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停下,涨红着脸不停地呼吸着,憋死他了。
很丢人。宣言想着,他以为自己见到孙阿姨是会别扭的,但结果竟然二话不说就开哭,丢人。因为是认识了很久的人,因为是很久以后第一次见到认识了很久的人,宣言没办法不哭,没办法忍住心中的委屈,尽管在他心里这样的委屈跟别人无关,最多最多,他只愿意让穷金主知道。
孙惠却没想这么多,握着宣言的手不放,“言言,还没吃吧,来来来,来阿姨家吃饭,阿姨买了很多菜呢。”
被这么一提醒,宣言一惊,什么都顾不上了。吃放时间到了,他必须回家,有穷金主的地方才是家。该死的,他到底在磨蹭什么!
“阿姨,我得赶紧回去,你去忙吧,再见。”
说完就走,片刻都不愿停,孙惠怎么可能答应。这么多年邻居,出事儿后她看到对门进进出出那么多高大冷漠的男人,愣是没敢问问言言的情况,连一束花也没敢送过去,说起来她是愧疚的。
但她一拉住言言,言言整个人急得都快哭了,孙惠也没办法,在言言拎着拖箱下楼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后,她也只能选择帮着拎下楼。言言道了谢立刻就要走,毫不留恋,明明这里才是他的家。孙惠神色有点儿复杂地看着男孩儿的背影,到底还是追了上去,不由分说地塞了点钱给言言,反反复复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其他就再也没有多说了。
因为无法给出更多的帮助,因为害怕叫住了男孩儿后可能担下的责任,她选择了最直接最不用负责的安慰方式,不能说不自私,但这就是现实。拿出手机,犹豫了半天她也没能按下那个电话,有些钱她很想挣,因为来得容易。
但就是因为来得太容易,所以会不安。孙惠想着,还是算了吧,日子苦一点就苦一点,算计个孩子算什么事儿。或许她刚刚应该提醒一下言言的,否则以后她会后悔也不一定,她不相信所谓的直觉,但仍旧无法不受到影响。
左手换到右手,胳膊开始酸痛的时候宣言终于走到了等车的地方,灰尘铺面而来的同时,车也停在了他面前。回去的路程无比地漫长,宣言无法抑制地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他没想过回家看看的,他没想过这么迟才回来的,他没想过会这么难过的,更没想过会这么害怕的。想见到哥哥,很想很想很想。
跳下车的时候竟然崴到了脚,娇少爷蹲在地上半天才缓过劲,伤心地想着今天似乎是他的倒霉日。脚很疼,不想走路。蹲在路边的男孩儿茫然地看着回家的路,忍住眼底的湿意,终于努力地往家赶去。
走走停停,越近越疼,不知是脚还是心。
岔道口突然窜出来一个熟悉万分的身影。即使看清此刻这人脸上的严肃到冷漠神情,忍了一路的娇少爷还是顾不得小男子汉的尊严,丢下箱子边嚎哭着边一跛一跛地奔向他的穷金主,委屈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