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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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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因为理由充足,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此外并无其他,仍然在吏部办他的差事。林家底蕴丰厚,这点子俸禄,对林家来说并不造成什么影响,更多的是丢了面子。

    但林海已经觉得十分满意了,毕竟从乾隆的态度来看,仍然在重用他,也没有要重新提拔人接任吏部尚书的意思,可见这个位置总还是他的。也正因此,并无人落井下石来找他的晦气,相反大家对他反而越发客气。

    王子腾的折子还没递上京,也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全系被他那当贾家二太太的亲妹妹给拖累的,而且还被传回京述职,到时候会不会再被申斥,就端看乾隆的心情了。

    史家兄弟更是全被降成了轻车都尉,一门双侯的荣耀算是一去不复返了。这罚了一年的俸,又降职减俸,史家原本就不宽裕的日子,越发的显得拮据起来。

    硕郡王也仅仅只是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并无其他处罚。表面看来很是得意,但乾隆对他却越发地不待见,硕郡王撇清自己的借口实在太过牵强,只是乾隆不欲在此时发作他,等着将来有更应景的时候再来秋后算账,一撸到底才好呢。乾隆也不安排差事给硕郡王,使得其越来越边缘化,当他忍不住上蹿下跳朋党交结的时候,就是收拾他的时候。

    这些都不是林海关心的事情,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了这么多的陪衬,可以分散众人的注意力,他便不会显得太过突兀,也不会太招人探究。

    最让林海满意和安心的,是黛玉和慎郡王的婚事,也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未因为贾家的事情而欠了半分的慎重。

    林海虽也不敢肯定贾家的事情绝对不会影响慎郡王永瑢对黛玉的观感,但想来不至于有过多的恶感,而且能在黛玉成亲前就把贾家这个毒瘤去除了,总好过黛玉成亲后被膈应。

    贾家被抄的消息,林海并没有瞒着黛玉。荣府和大观园俱被封了,除了贾母的私房外,所有的财物都被查抄了。贾母带着宝玉等人跟着被释放的贾赦和邢夫人一道儿租了个二进的院子居住。

    而贾琏、王熙凤、贾政和王夫人俱被判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他们俱是娇生惯养惯了的富贵人,这一路去,也不知能否坚持到终点。

    迎春和巧姐儿跟着贾赦和邢夫人一处,惜春却被宁府接了回去备嫁。宁府这次也没躲过这一劫,虽说已经和荣府出了五服,但乾隆却被勾起了秦可卿的记忆,便觉得宁府也是个混账的,干脆一同找了个借口,夺了爵。不过宁府的府邸和财物倒是没有被抄没,不过他们也是惊弓之鸟了,这偌大的宁府,逾制的地方不少,忙忙儿重新整顿过,那国公府的派头,却是绝不敢摆出来的了。

    原本百般看不上的惜春的婚事,如今他们也当成大事来办了,毕竟富察皓祥也是得乾隆重用的年轻将领,将来或许还会有些造化。

    迎春和惜春的婚事,到底还是作数的,毕竟是乾隆亲自指的婚,乾隆也不好出尔反尔。

    只是两人的身份如今一落千丈,将来能否在婆家站稳脚跟,却只能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夏清莲和黛玉虽然对迎春和惜春的观感不坏,却也只是唏嘘两声,却也没有插手旁人家事情的道理。

    只是听林墨玦讥讽地说起,贾政四人被流放当日,贾宝玉竟是没有到场。

    贾琏是没儿子送行的,可贾政,有儿子也如同没有儿子一般。更兼之他今日落魄,全是被王夫人所累,任他怎么辩解都无人相信,王夫人行事他全不知情。所以,他一想到也许他就要客死异乡,却无人送终,这般下场,却是他做梦也不曾想过的。看着王夫人的眼神,便越发凶恶,恨道:“你这毒妇,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娶了你进门!”

    贾赦来送了送贾琏,也给押送贾琏的官差塞了些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虽不是死别,却也是生离,任凭贾赦和贾琏不亲,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贾琏跪下拜别老父,道:“儿子房里那丫鬟腹中胎儿,当是儿子在这世上的最后血脉,还望父亲和母亲好生照料,将来也好替儿子给二老养老。”竟是决口不提巧姐儿。

    贾赦泣道:“你放心。”却也再说不出话来。

    贾政等四人各自愤愤然上路,这一路,莫说互相扶持,都是想看两生厌,注定要互相折磨。

    贾宝玉为何没去送行?却是因为他病了。离开了宽敞的宅院,跟着贾母一同住在逼仄的小院落里,如今一大家子人都靠着贾母的私房过日子,虽说贾母不会亏待贾宝玉,他的吃食摆设都是最好的,但终究比不得原来在府里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惯了的贾宝玉,原还要动不动生病、请太医,如今更是三天两头的头疼、没力气,时不时还魔怔一番。

    贾家如今可比不得往日,请不得太医,便只能上街请来有名望的大夫。大夫虽不齿贾家作风,到底治病救人的心占了上风,还是登门给贾宝玉看了诊。初时还怜悯这孩子骤逢打击,好生给他治病,可耐不住几次三番的被人深夜从被窝里挖出来,以为是急诊,却只是这位昔日的公子哥儿富贵病儿发作罢了,热了、冷了、困了、想娘了,竟都被当成急症深夜都要请大夫救命!这样的无病□□次数多了,大夫再好的耐心也给磨没了,放言再不登贾家门。

    自此除了那些贪图贾母高昂诊金的二流大夫上门给贾宝玉开些昂贵的滋补药方,真正有医术医德的,却都不愿再给贾家凤凰蛋看那不知所谓的病症了。

    而当贾宝玉因为头疼竟没有去给亲生父母送行,再次给贾宝玉开了昂贵药方的无良大夫,都在心里为他觉得不齿。这一别,怕是永诀,别说没病,便是真的头痛欲裂,爬也要爬去见那最后一面啊。

    贾宝玉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他就是一个被保护过度的孩子,一想到那样一大群人被绑着押送上路的场景,他就觉得害怕,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却压根没有意识到,自此可能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嫂了。

    贾母本中了风,病状危险,却因见贾宝玉无所倚恃的慌乱模样,终究觉得放心不下,凭着一股子韧劲儿,竟奇迹般地好转了起来,虽仍是口鼻眼斜说话不利索,好歹仍能以孝道压制贾赦一二。贾母痛失爱子,留下的是她素来不喜的贾赦和邢夫人,便越发把个贾宝玉看得重要,私房更是命鸳鸯看得死死的。她深知若她去了,贾宝玉在贾赦手下绝对讨不了好去,便想着总要趁着自己还行,给贾宝玉安排好一条富贵退路才好。

    贾宝玉的前程,贾母深知如今是安排不得了,更是恨那王夫人,最后关头居然还要得罪林家,否则将宝玉托付给林海,凭着林海的职位和慎郡王府,当可不愁宝玉一声平安富贵。

    而史家,也越发地远了,贾母搬家的这些日子都不曾登门。史家是贾母的娘家,贾母虽然嫁人几十年了,却从没断过对史家的指手画脚,更是觉得让史湘云嫁给宝玉也是不错的选择。

    而如今,贾母能够稍稍有些把握的,也只剩史家了。王家的两个女儿都在流放之列,王家不给贾家落井下石,便已经是烧了高香,自然是靠不上的。

    史湘云因贾宝玉坏了名声落选,想嫁得好,已是困难,倒不如和宝玉凑做一对,将来贾母把私房全都留给宝玉,她再以垂垂老命相逼,史湘云又是孤女的名头,史家也不好完全不管他们,有史家略看一眼,至少能够让宝玉保住她的私房,不至于被他那无良的大伯把一切都侵占了去。

    贾母思量已定,便让琥珀去史家接史湘云来。贾家如今境况大不如前,就连贾母身边,也只留了鸳鸯和琥珀两个贴身丫鬟,加两个粗使婆子,其他的下人大多都被官府做主发卖了,只有如赖大那等有子孙脱了奴籍的,方使了银子将其买了回去。

    不过这些日子京城里人盯贾家的笑话盯得紧,就有无聊之人连贾家下人的发卖也感兴趣打探,赖尚荣此人一身承继自贾府的自大脾性,行事并不隐秘,便叫有心人打探出了身世以及靠着贾府坐上的知县之位。顿时众人又都嘲笑贾府拿银子养了一帮子的“奴主子”,如今主子家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奴才的好。

    一来二去的,这话便入了御史的耳朵,这下那些靠着贾府关系而获得官职的如贾雨村、赖尚荣之流,均在被参之列,夺官去职是必然的。再一深究,贾雨村牵涉薛蟠命案,竟以一个怪力乱神的荒诞理由结案,实在是贪赃枉法、包庇凶手,斩!赖尚荣任知县一职,不思为民请命,鱼肉乡里、贪得无厌,斩!

    这下子,与贾家有所关联的人家,俱都非常收敛,深怕落下的大刀掉到自己的脑门上。

    所以,贾府的下人也都是人心惶惶,只有如鸳鸯、琥珀这等忠心的,方仍把贾母当主子一般供着,如那院子里做事的粗使婆子,家人俱都被发卖到了天南地北,再也无法一方团聚,本已心如死灰,对贾家也没了好感,不过因着无处可去,才留在如今的贾家混口饭吃。

    如今这两个婆子一听跟着琥珀姑娘去史家,知这是上门打秋风去了,丢下手中的活计便跟了出门,叫门房那个瘸了腿的□□子赶了辆小车,和琥珀一同坐着车去了史家。

    琥珀虽说是丫鬟,却也是金娇玉贵长大的,和这些粗鄙婆子坐在一处,也是浑身不自在。然而如今形势比人强,这两个婆子没了后路,反倒什么都不怕了,略说她们一下便哭天抢地,活也不做了。鸳鸯和琥珀只会做些细致活,烧水打扫之类的粗活却是做不来的,如今也只得忍她们一忍。如今的贾家,便是要买下人,那顾惜名声想要做长久买卖的人牙子,都不愿意把手下的人卖到贾家来。便是有那愿意卖的,要价极高不说,买来的人还不知底细,着实不敢随便就用。

    史家给琥珀吃了个闭门羹。

    琥珀原来在贾母身边,虽不如鸳鸯得脸,却也没有受过这等的闲气,当下眼眶一红便要甩手走人,奈何想来想去,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将来宝玉得不到好,贾家落在贾赦和王夫人手里,她和鸳鸯不仅别想要善终,怕都会被那贾赦给糟蹋了。

    所以琥珀终究还是装出了一副笑脸,拿着临走是鸳鸯给的散碎银两,收买了一个门房,让他给史湘云身边的人传个话,说是贾母和贾宝玉都病了,想见一见她。

    琥珀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不过她运气好,这个门房的老娘是在二门内伺候的一个婆子,终于还是把话传到了史湘云的耳朵里。

    当即史湘云便是一场大闹,吵着要去贾家看贾母和贾宝玉。

    史鼐和史鼎都不同意,两人的夫人也都劝说史湘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都说不通。

    史湘云边哭边闹,道:“叔叔婶子们明哲保身,不顾亲情,我却是不能的,从小就属老祖宗和二哥哥待我最好,如今他们有了难,我怎可袖手旁观?我不说冷漠自私的人,断做不出这等的事来!反正叔叔婶子养我,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不若让我跟了老祖宗和二哥哥去,也不必嫌弃我每日里带累了姐妹们的名声儿!”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上文)

    史湘云闹的动静太大,不少的仆妇下人丫鬟都听见看见了,史鼐和史鼎大大失了颜面,兼之这话传出去,对史家本就摇摇欲坠的名声儿又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们家和林家不同,贾家可没使阴私手段在他们身上,和贾家的关系又比林家近不少。

    史鼐和史鼎大为恼火,继而却是心灰意冷,养了这许多年的姑娘,竟是个养不熟的,罢了罢了,这女孩儿大了,留来留去也是留成仇!

    当下给她收拾了包裹行礼,一路送去了贾家。他们算是看明白了,不说贾母的算计如何,这史湘云是一门心思扑在了贾宝玉的身上,哪怕那贾宝玉已被扒开了包裹其外的金玉,露出了里面的败絮,史湘云也是一门心思只认他了。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必为了她的婚事焦头烂额,愁她的名声找不到合适的人可以嫁,没得将来不如意了还怨恨他们。倒不如趁了她的心思,将来无论是什么造化,也就不能怪得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