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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炮竹声中又过去了一年。
又是一年春红。
“为什么现在要多十张大字!”云珞不满地控诉道。
宋阁老舒坦地坐在椅子上,眼皮抬也不抬,“你当你还是五岁啊,都八岁了,当然要多写一点。”
八岁的云珞还梳着小丫鬟的发髻,撅着嘴,自从丽姐儿和宋明珍都回到她们父母那边去,宋阁老每天的乐趣就是逗她了,真是个恶趣味。
云珞任命地开始练字。
“你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宋阁老突然问道。
“大概下个月之前吧,下个月姑姑就要出嫁了,大哥肯定会回来的。”
云毅在三年前考上了秀才,就出门游学去了,一同去的还有谢显,两个人一同作伴只待了两个小厮,倒也不寂寞。
而云宝莲在去年定下了陆循,这其中的艰辛也知道陆循自己知道。陆夫人一开始是不怎么同意的,但见到云宝莲之后,立马喜欢上了这个淳朴一点也不娇纵的女孩。
陆循也争得云仲全的同意,云仲全本来就没有那么注重辈分问题,陆循和云家又没亲戚关系,这辈分也是虚幻的,只要人好,对莲姐儿好,就可以了。
明面上成了姐夫,但私底下云仲全还是把他当徒弟看待的,反而更亲近了一些。总是把自己亲手写的笔记给陆循看,张氏喊着佛祖保佑的同时,也敲打了陆循一番,让他好好待莲姐儿。
最后出事情的原因还在陆老爷那边,陆老爷宠妾灭妻晋州城谁都知道,这个妾室也有一子,比陆循小一岁,这妾室原先见陆循找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师傅,还在那边讥笑,渐渐地云仲全有名了,也想着把自己儿子塞进去。
奈何云仲全就是看不上她儿子的资质,陆老爷也没办法。这一回呢,那妾室居然从中作梗,也想为他儿子求娶云宝莲,这个时候盛齐铭已经出任三洲总督,主管晋州这一块地方,云仲全和盛氏也跟着沾光。
那妾室不想陆循得到这么好的亲戚,自己也想攀上云家,就出了这么个主意。
盛氏气得嘴巴跟抹了□□似的,把那妾室和她儿子贬低的一无是处,处处捧着陆循,王夫人和她又是一条船上的,这骂起人来也丝毫不留情面,把这妾室臊的。
陆老爷即便有心也无力啊,渐渐的这晋州上层发帖子都自觉跳过陆家的女眷,陆家是商家,虽然有个儒商的称号,但本质就是商,本来就要和官打好关系,这样一来,陆老爷也急了,让那妾室不要出门,请陆夫人张氏出来主持大局。
张氏掌握大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即替儿子定下云宝莲。
盛氏和云仲全是安心了,可这刘氏又闹腾了。
刘氏不满云仲全给云宝莲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家,也一定要她给云宝玫找一个不比陆循差的,无理取闹一番。
可陆循那是自己想要求娶,哪有把自己亲妹妹往别人那里塞的道理。云仲全当然不同意了,甚至对刘氏说,大哥也有那么多学生,想必爹娘更加熟识,倒不如在熟人里面挑。
笑话,云大伯的那些学生家境都是一般的,学识更不用说,哪里比得上云仲全的学生。特别是在开春的时候,童生试,云毅得了头首,谢显退居第二,陆循是二甲第五,云仲全的学生基本上都榜上有名,有些一直在他学堂上课的也考中了秀才。
现在这些学生家里哪个不是门槛都被踏破了的,刘氏这算盘打得是当当响。
云仲全这次是任他们怎么闹都不动摇,盛氏嘴皮子更是不留情面了,尤其是现在盛齐铭回来之后,她做任何事情都有了依仗,对于云家也更加不假辞色了。
但外人对于二房的评论却是孝顺,盛氏做事情也真是滴水不漏,给云老爷子和刘氏买了仆人,每年四季的衣服供着,吃的穿的都弄好,但每月的银子还就是那么二十两,让大房挠心挠肺。
刘氏不痛快,在云宝莲的定亲礼上也就想让盛氏不痛快。
陆夫人和刘氏坐在上头,刘氏拉着陆夫人说:“我们家莲姐儿比较愚钝,没有玫姐儿聪慧,还希望陆夫人不要介意啊。”
“哪里会啊,我看见莲姐儿第一眼就觉得对眼,哎呀,那绣的荷包和手帕真是心灵手巧啊!”陆夫人谈起云宝莲是满心的欢喜。
刘氏心塞,又继续说:“莲姐儿从小在咱们小家小户长大,难免小家子气,也只会这么点女红,我还有一个姑娘会读书写字,若是陆夫人无聊了,我可以让玫姐儿来陪陪夫人。”
“怎么会呢,莲姐儿做事落落大方,我听说在女学的时候可是宫里出来的姑姑教的,那礼节做的比我还标准。上次莲姐儿给我抄的佛教,那一手梅花小楷真是漂亮极了,拿出都说这姑娘是个好的,羡煞我的姐妹们了。老姐姐可真是有本事,养的出这么有灵气的姑娘,可惜我就生了循儿一个儿子,就想有个姑娘。”
不管刘氏怎么贬低云宝莲抬高云宝玫,陆夫人就会更加夸赞云宝莲,从头夸到尾。
刘氏找不着突破口,气闷了。
去年云宝莲及笄,陆夫人就想迫不及待地定下日子来,盛氏舍不得,一般人家都要多留一两年以示珍重,但陆循的年纪拖不起,就定在了来年开春。
同胞生的云宝玫的婚事却还没有音响,前来提亲的刘氏和云老爷子有陆循这个珠玉在前,都看不上,看上的,大多看不上云宝玫。
硬是拖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今年年初,云宝玫自己也闹了一通,“都怪你们,非要和二哥家闹得这么僵,你们干嘛当初不把我给二哥家!二嫂帮云宝莲找个这么好的亲事,我到现在还没有定,都被人笑话!”
云老爷子呵斥道:“你瞎说什么嗯,什么叫不把你给老二,你是我闺女,不跟着我们跟谁!”
“呜呜,云宝莲现在嫁的那么好,你们高兴了吧,我比不上了,你们得意了?”云宝玫想想自己自从分家之后就一直被云宝莲踩在脚下,就忍不住哭泣了,“你们当初干嘛让云宝莲跟着二哥,让她回来回来!”
刘氏心肝都疼了,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来,“我的玫姐儿啊,你这不是挖娘的心吗,娘怎么会高兴呢,娘再去找你二嫂说说,一定要给你找个比宝莲还好的夫家!”
小刘氏和云大伯都没有说话,神色就可以看出他们不怎么高兴。
回到房间,小刘氏就不停抱怨了,“玫姐儿还真当她是千金大小姐啊,娘也是异想天开,一开始还想着谢公子,这陆公子是儒商,宝莲已经积了八辈子的福气了,这谢公子家里可是京城的,也不拿着镜子照照。还嫌东嫌西的,好好给她嫁出去就不错了。”
“好了好了,你也别烦了,她看不上就看不上,让老二烦去。”云大伯对于这个小妹也没有了耐心,跟他一起住嫌这嫌那的,有本事和老二一起住去。
“我跟你说,娘让你多准备嫁妆,你可不许,我们还有环姐儿呢,环姐儿的亲事我还没好好看呢,都怪那丫头,误了我们环姐儿!”小刘氏气不打一处,她环姐儿好歹也是个秀才女儿,也没她那么挑,还把一些人家给得罪了。
云大伯翻了身,“知道了,我也没那么多钱给她,让她找老二要去,反正老二现在发达了。”
自从去年云大伯又没中之后,云大伯这类话就说了不少。
刘氏闹了一通,盛氏也不希望小姑子嫁的不好闹得更厉害,找人物色了一些合适的人,大多数都是什么商人秀才的,最好一点的就是一个小富商的嫡子,虽然还没有功名,但名声不错,为人也厚道,盛氏觉得这个最不错。
盛氏把一个名单给刘氏,放下话,“就这些人了,如果挑不中,也没有了。”
刘氏给云宝玫选,盛氏是比较看重富商的嫡子,不说中不中功名,日后也不愁吃不愁穿。
云宝玫却中意一个秀才,在她看来读书人才是正经的真命天子,而且日后若是她夫君也能像戏中写的一般,高中状元,她就有了诰命,就可以把云宝莲还有二嫂踩在脚下,想想就快活。
云宝玫从心底就觉得盛氏中意的人她就不喜欢,第一个排除的就是那个富商之子。
盛氏哪管那么多,她自己瞧中了就好,立即就安排两家人见面,那秀才姓李,李秀才今年也有二十了,因为考功名的事情给拖得,李秀才的娘是个寡妇,一个人拖着儿子长大,很不容易,就想着给儿子娶一门好的亲事。
云宝玫怎么也是云仲全的妹妹,她二嫂还是都督的妹妹,听着关系一般,但据说云仲全特别孝顺父母,对这个妹妹也会疼爱一些,到时候她儿子攀上云家的关系,怎么也能和云夫子亲近一些。
李寡妇就打着这样的注意,见到云宝玫也无比的热情,又是送镯子又是送耳环的。云宝玫在看到白面玉冠的李秀才的时候,心里早就乐意了,又见未来婆婆这么好,更加高兴了。
刘氏看他家人口简单,就只有一个婆婆一个小姑子,嫁过去也不会吃苦,李家也有几十亩的田地,收着租费,两家人家商量了一下就在云宝莲之后成亲。
盛齐铭下放到晋州,在青田村也办置了一栋小宅子,盛亦恺和盛亦闵还是住在云家的日子居多,盛齐铭身为三洲总督,政务繁忙,经常在外奔波,家里又没有个人照顾,盛氏心疼两个侄子,把他们当儿子一样疼,就一直住在云家。
云珞回来的时候又看到了这三年里经常来访的母女俩,盛齐铭名义上的妾室梁氏和女儿盛若兰。
“她们怎么又来了?”云珞努了努嘴。
盛氏也有些头疼,“总不能不让她们来吧,总归她男人以前救了你舅舅。”
梁氏见到盛氏站起来说:“又打扰妹妹了,真是不好意思。”
盛若兰腆着脸说:“姑姑。”
盛氏拉着她坐下,“小嫂子这次来有什么事?可是少了什么?只要和管家说一声,他们便会去办置。”
梁氏是边关女子,哪里见识过这么繁华的地方,现在穿的以前也没法比,一开始都无所适从,渐渐地也享受了起来,晋州上层女子有的东西也开始办置了起来。“不不不,不缺,什么都不缺,就是,就是妾身和兰姐儿最近给老爷少爷做了几套衣物,最近一直见不着老爷的人,就想着送过来。”
梁氏和盛若兰住在城里的宅院里,而盛齐铭每次回来都只是在那边坐一坐,看看她们有没有缺东西。
盛氏知道梁氏还以为他们不知道她们的事情,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一开始梁氏还有些自觉,身为别人的假“妾室”,行事小心,但后来盛齐铭不娶妻,又只有她一个妾室,被巴结得就有些不怎么自知了。面对盛氏,梁氏还不敢放肆。
盛氏说:“日后小嫂子就直接派人送过来便是了,自己跑一趟就辛苦了。两个侄儿在这儿并不缺衣物,小嫂子还要注意眼睛。”
梁氏点头,说:“省的了。珞姐儿真是又漂亮了,大姑不打算把珞姐儿送到女学去吗?毕竟大家大户的闺女都在女学里,珞姐儿平日里又不怎么出门,这日后总是要结交一些贵女的,恰好兰儿也在女学里,不如就跟兰儿一起做个伴吧。”
盛若兰笑着说:“对啊,珞姐儿,女学里有很多姐妹的,上次你见到的静姐儿也在女学里。”
云珞对女学没兴趣,摇头说:“我在这儿有老师,兰姐姐喜欢就好。”
盛氏对云珞的教育也很重视,前年专门请了个琴师教她弹筝,在礼仪上盛氏是不怎么担心的,她从小就规定的,即便不教,云珞一举一动也符合礼仪规矩,书画上面有云仲全和宋阁老,更是不用担心。
就是玩伴太少了,原先还有丽姐儿,但去年丽姐儿回去了,谢大人又调任了,回京城了,谢真妍和谢真颖两姐妹也回去了,不光云珞,云宝莲的姐妹淘也少了不少。
好在还有个敏姐儿,王琦。
盛若兰似乎还有意劝说。
梁氏也是一脸不赞同,“大姑怎么能全任孩子自己呢,这乡下总归比不得城里,她大姑父要专心读书倒也没办法,可这姑娘家总归不一样,还是城里比较好。”
盛氏当然比梁氏知道的多,也有些不耐,这梁氏不过来这儿两年,就摆起了嫂子的架势,还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人啊,“这个自然省的,她爹自有安排。”
云珞不想和盛若兰聊,起身说:“娘,我进去看看看看哥哥们。”
盛亦恺和盛亦闵在练枪,盛亦闵比盛亦恺小了三岁,但耍起枪来比盛亦恺却是要厉害几分。
“亦闵最近大有长进啊,哥哥都招架不住了。”盛亦恺一个回马枪。
盛亦闵收枪,“哥哥的剑使的可比我好多了。”
云珞早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好了好了,你们都这么利害。”
盛亦恺看她不高兴的样子,问:“沅沅怎么不开心了?阿毅不是这个月就要回来了吗?”当初云毅出去游学的时候全家哭的最厉害的就是云珞了。
云珞坐在石凳上,“她们又来了。”
盛亦闵和盛亦恺也不怎么喜欢那一对母女,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盛亦闵将枪放回去,“阴魂不散,又来找你说什么了?”
“她们怂恿娘把我送到女学去,我才不要呢。”
盛亦恺说:“不要理她们,要是不喜欢的话,下次我让爹告诉她们不要来了。盛若兰也不是什么好玩样,本来想着你没有玩伴,让她陪陪你的。”
云珞朝他安慰地笑笑,“我知道的,大哥哥,你不用解释的,反正那件事情都过去了。”
盛若兰最怕的估计就是盛亦恺了,但是她作为盛家的女儿,最应该讨好的除了盛齐铭就是盛亦恺了,盛亦恺性子冷淡,不好接触,却对云珞尤为亲近。
盛若兰刚来的一段日子里,天天往云家跑,盛氏一开始也是热情招待的。云珞对这个假表姐,也抱有一定的好感,谁让她爹救了她舅舅呢?后来,她发现每次盛若兰一来,她的首饰盒子里就会少一些东西,丫鬟给她整理的时候也奇怪。
盛若兰毕竟还是孩子,总会露出一点马脚,云珞不心疼这些首饰,但这小姑娘太不干净了,云珞就再也不让她进她的房间了。
云家办宴会,盛氏拿来做礼物的金裸子不见了,盛若兰怕被查到居然把金裸子藏在云珞的房间里。虽然被发现了,盛氏不愿意家丑外扬,掩饰了过去,也没用揭露盛若兰,就当没有这件事情,但心里老是膈应。
盛亦恺知道后,差点要去把她们赶走。
关键是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学会白莲花这一招的,扮柔弱,装无辜,用的越来越得心应手,让云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