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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漪写了一封信,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连带那手镯与纸条一起找了信封包好,交给了清泰:“今天晚上钺表哥从宫里当值回来之后,你交给他。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钺表哥手中。”
清泰捏着信,紧紧抿了抿唇。
好一会他才睁着大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纪清漪:“姐姐,是不是有人想要欺负你?是不是锦表哥?”
纪清漪闻言大吃一惊。
她希望清泰童年无忧无虑,长大了能像父亲纪严那般风光霁月,不欲内宅阴私见不得台面的事情污他耳目,所以她跟黎月澄、陈文锦之间的龃龉从未在弟弟面前透露口风。
听了清泰有此一问,她立马拉下了脸,转身对慧心道:“去叫少爷身边的两位妈妈来。”
“姐姐,不关两位妈妈的事。”清泰拉了纪清漪的手,认真道:“是锦表哥最近几乎每天都会来给我讲解功课,还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姐姐。”
纪清漪心头一个咯噔,脸色肃然:“他说什么了?”
纪清泰轻轻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说什么,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话。
纪清漪就摆摆手,让彩心与慧心到门口守着。
“姐姐,这世上很多事情看似平常,其实认真想一想,都是都因果的。我的母亲是外祖母唯一的女儿,所以外祖母疼我怜我甚于姐姐。因为钺表哥年幼丧母,是母亲带大了他,所以我们打来京城的第一天,钺表哥就对我们非常好。”
纪清泰小小的的包子脸上写满了从容沉着:“锦表哥一直待我们淡淡的,最近突然与我亲近,正所谓无事献殷勤,绝没安好心。我一个瘸了腿的小孩子,是没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我唯一拥有的,便是姐姐你,正值妙龄,如花似玉。”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纪清漪听着太阳穴就一直“突突”的跳。
是从什么开始,单纯可爱的清泰竟然也开始想这些事情了?是谁蛊惑了他?目的又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才厉声道:“清泰,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在她严厉目光的注视之下,清泰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紧张:“是邹先生,他不仅教我四书五经,还教我谋略之道。”
不待纪清漪说话,他就一把抓住了姐姐的衣袖:“姐姐,你别生气,是我主动要求邹先生教我的。我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事事都要姐姐站在我前面,我希望有一天能护着姐姐。”
小小的少年郎,用异常坚定的声音表达他要长大成人保护姐姐的决心。
纪清漪心里十分的震撼。
她不想告诉清泰这些事情,就是怕他年纪小,不能分辨是非,受了旁人的蛊惑蒙蔽,被人当枪使。
可现在看来,她是想错了。清泰非常聪明,非常有天分,否则不会仅仅从陈文锦突然的接近就发现端倪来。
她的弟弟这么聪慧,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徐令琛说的没错,她应该放手,让他尽快地成长起来。
只是那个邹先生,到底是个什么品性她是不清楚的,要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底。
她深深了吸了一口气,摸了摸清泰的小脑袋:“那你先告诉我,你觉得锦表哥人如何,我嫁给他可以吗?”
“不行。”清泰想也没想,立马反对:“郡主看我们不顺眼,我是男子,身上不方便,不进内宅也就算了。可姐姐若是嫁给锦表哥,岂不是羊入虎口只能由着郡主折磨?锦表哥若真喜欢姐姐,也该正大光明地跟外祖母说,这样偷偷摸摸绝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他不是良人,配不上姐姐。”
纪清漪听了,一颗心就砰砰跳起来。
她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天赋异禀,特别聪慧,见微知著,心机过人,可那也不过是她听说而已。却万万没想到她的弟弟,被她护在羽翼下的小小少年郎,竟然有这种天分。
她欣慰激动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这些话只能在姐姐面前说,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明白吗?就是外祖母面前,你也必须藏拙,绝不能以此出风头。”
“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伏久者必高飞,先开者谢独早。我要做,也要做伏久者,绝不做先开的那一个。”
纪清漪再次惊讶弟弟语出惊人,这一回却没有不高兴,而是捧了清泰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姐姐,你……”清泰怨念地看了纪清漪一眼,圆圆地脸蛋皱成了包子。
纪清漪哈哈一笑,亲自送了他回去午休。
第二天清泰再来,就笑容满面地告诉纪清漪东西已经交给陈文钺了:“钺表哥说了,这镯子不是他送的,的确有人打了他的名义,那人还有后手,这几天一定会来你的院子里藏东西。钺表哥让咱们不要担心,他已经什么都安排好了,让咱们故意卖个破绽,请君入瓮。”
纪清漪把这话吩咐了彩信慧心一遍,注意最近来往的人。
三天之后,清泰又带回了一个银镯子来。
这是陈文钺特意去外面重新打制的,不仅跟原来那个镯子造型花纹都一模一样,连那个开启机关的小孔都没放过。
纪清漪不动声色,带了那银手镯去上课,等下了课回来,见慧心表情凝重,就知道一定有进展了。
纪清漪不说话,等进了内室才问:“是谁来了?”
“浆洗房的杏娇。”慧心一边将沏好的茶倒出来给纪清漪,一边低声道:“她送了衣裳之后迟迟不愿意走,说小姐您的衣裳上绣的并蹄莲很好看,想问我讨要花样子。我装作给她找花样子走开了,她在床头的褥子底下藏了一封信。”
纪清漪展开那封信,见上面也不过就是一句情诗,但依然是陈文钺的笔迹。
彩心恨得咬牙切齿:“小姐,这黎月澄得寸进尺,未免太过份了,这一次你能不能好好地收拾她,让她以后再也不能蹦跶?”
“不会是黎月澄。”纪清漪手捏着那封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要是她哥哥黎月荣还在,她或许可以办到,但现在她孤身一人在内宅,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也不会是陈文锦,陈文锦一心想将她献给徐令检,绝不希望她跟陈文钺扯上关系。
“那会是谁?”彩心一脸的惶恐不安:“该不会是郡主吧?”
郡主身份贵重,又是长辈,若是她出手陷害,这可不像黎月澄那么好处理啊。
“你别怕。”纪清漪不急不躁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管她是谁,这一次我跟钺表哥联手,总不会让她得逞的。”
话音一落,小丫鬟就大声地禀报道:“小姐,琉璃姐姐来了,说太夫人那边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纪清漪顿时神色一凛,看来对方估计要收网了。
“彩心在家里侯着,慧心陪我去安荣院。”
六月骄阳似火,虽然已近傍晚但暑气依然灼热,安荣院正房的庑廊下站着一排丫鬟婆子,一个个屏气凝神,垂手而立,气氛十分的压抑。
纪清漪虽然早就料到场面不好看,但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
琉璃忙小声道:“大理寺卿夫人下午来做客,跟太夫人相谈甚欢,不料郡主突然来了。郡主前脚进来,大理寺卿夫人后脚就走,虽然算不上生气,但也决计不算高兴。然后太夫人就让人去唤您还有世子爷。”
纪清漪诧异莫名,忍不住跟慧心对视了一眼。
设下这个计谋的,十之八、九便是南康郡主了,怎么又跟大理寺卿夫人扯上了关系?
“多谢琉璃姐姐告知。”她决定按兵不动,进去见了情况再说。
明间里放了冰盆,虽是盛夏,却异常凉爽。
纪清漪一进门就见太夫人面色阴沉,怒容满面,而南康郡主手捧茶盏,好整以暇,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样子。
“纪表小姐,你可知太夫人唤你来所为何事?”
难得南康郡主唤她一声“纪表小姐”,纪清漪表现的很平静:“回郡主的话,我并不知道。”
“为的是你的婚事。”南康郡主面带笑容,睥睨着纪清漪道:“你既然与世子情投意合,就该告诉了太夫人,好让太夫人给你做主,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虽然情不自禁也不能私定终身啊。今天若不是我出面,明天你文钺表哥就要跟大理寺卿家的小姐相看了。”
果然是南康郡主,想一箭双雕将她与文钺表哥都拉下马,可真是歹毒。
纪清漪心中气愤,面上立马做出震惊的样子:“郡主,您在说什么,怎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
“你这孩子怎么到了现在还藏着掖着?”南康郡主笑得很得意:“你跟世子私相授受的那点子事,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是你主动的也好,世子主动的也罢,都不重要了,横竖有太夫人在,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郡主,您是在怀疑我跟钺表哥有苟且吗?”纪清漪不敢相信地望着南康郡主,显然是被吓坏了:“钺表哥对我很好,我视他为亲生哥哥,钺表哥是送了我不少东西,可那都是过了明路的,不仅我有,就是宝灵、月澄也有,郡主你这样污蔑我,我实在不堪忍受。”
“什么不堪忍受?”南康郡主本以为纪清漪会顺水推舟应下此事,没想到她竟然矢口否认,简直敬酒不吃吃罚酒,立马就暴躁道:“你既然敢做,还不敢当吗?你算什么台面上的东西,值得本郡主污蔑你?”
纪清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她突然走到太夫人身边跪下,不堪承受道:“自打我与清泰来到侯府,外祖母对我跟清泰十分疼爱,钺表哥更是对我们照顾有加,我实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始终视钺表哥为亲生兄长,除此之外,绝无他想。”
“如今因为我的缘故,让钺表哥清名受损,清漪万分愧疚。请外祖母允许我离开平阳侯府,回陈家在京城的老宅。还要恳请外祖母查一查到底是谁在郡主面前嚼舌根,说出这样无凭无据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