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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端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他瞪了一眼厉南川,警告他不要乱说话。他伸出一个手指头,轻轻摸了摸厉黙有些冰凉的龟背,想到就是这么一只小家伙能够跟了厉南川这么多年。
“怎么会想到养乌龟?”陆云端饶有兴致地问。
其实因为它好养活又不会花太多时间照料,心机的厉总却深情款款地说,“我是个长情的人,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会一直喜欢。厉黙可以活很久,这样就不会有失去它的难过。”
他是个戒备心挺重,安全感挺薄的人,他答应和厉南川在一起,其实并不知道能和他走多久,走多远。也许还没有这只小龟的缘分长,但能和厉南川在一起过,应该就连回忆也是美好的。
煎包一开始窝在陆云端脚边,它很有眼力见儿,知道这里并不是自己家所以不敢造次。见主人伸手摸乌龟了,对着这个新奇玩意儿,也忍不住伸出爪子,勾勾手。厉黙顿了顿,立马后退几步。煎包见状又往前伸,差点没趴到地上去。
陆云端瞧着煎包好奇又谨慎的傻样儿,忍不住笑出来,摸着他家煎包道,“煎包乖,不要吓厉黙。”
显然陆云端对自己的这只小狗分外喜爱,于是厉南川爱屋及乌本着讨好狗主人的原则对厉黙说道,“厉黙,这是陆云端家的煎包,你要跟它好好相处。”以后肯定要住一块儿呢,提早打好感情基础。
厉黙撇过脸,真是卖友求爱的主人。
蹦跶了许久的于展琨进房间睡觉了,煎包也找了个角落趴好。厉南川想了想,还是扭开陆云端房间的门。见陆云端靠坐在床头没有睡,正拿着一本书翻着,是上次自己看到一半随手丢的。
“还没睡?认床?”厉南川走进房间道。
“怎么可能,看见有本书。随便看看,你呢?”
“实话实说,因为高兴得睡不着了。”厉南川坐到床边。
某人像只猫,紧张得坐直了,“有那么高兴吗?至于么……”
厉南川知道看着他拘谨的样子,更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他慢慢地凑近,一脸认真地看着陆云端,“云端,你知道,怎样令我更高兴吗?”他的话语低低的,声线明朗带着一丝质感,听起来却暧昧得不行。
陆云端的背绷得更直了,他看着厉南川凑得原来越近的脸,耳朵开始发红,嗫嚅道,“那个,高兴过头要失眠的,厉南川,你,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厉南川一只手扶上他的肩头,充耳不闻继续道,“云端,要是你能和我睡一个房间的话,我就更高兴啦。”
“不,不行……”某个人的脸全红了,连面颊上的绒毛在暖黄色床头灯的笼罩下都泛着红晕。
厉南川瞧着他果然如自己所料的反应,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放开他,“逗你玩的。我是那种人吗?”
陆云端表示无语,这么恶趣味的厉南川。
“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晚安,云端。”厉南川一本正经。
瞬间接触危机的陆云端同样跟他道了晚安,却没想到一下子被人拥住,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擦过自己的脸。而始作俑者却速度极快地出门,根本没给他反应的空隙。
陆云端心想,今晚要失眠的人,可能不是厉南川,应该是自己。
留下于展琨看着家里的一狗一龟,陆云端坐着厉南川的车上班去了。头一次上班不用挤公交的感觉很不错,陆云端小小的鄙视了下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难。虽然厉南川一直说要接送自己上下班,陆云端一向独立惯了,况且觉得自己又不是女的,接来送去的像个什么样儿。
厉南川在那条街外面停下,听了他家云端的一番言论之后,眉头皱起,眼神流露出黯然伤神,语气颇为低落地说道,“云端,其实,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点。为什么我觉得你虽然答应了我,好像并不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样子?”
某人的神情看上去真的很受伤,陆云端心软了。他是那种,你要跟他来硬的,他其实能比你更执拗更强硬的人;但是你要跟他来软的,陆云端对于自己亲近的人,会比天上的白云更柔软。早就摸透这点的厉南川表示,他家云端心肠最软了。
陆云端看着一向坚毅自强的盛世集团总经理如此表现,他给的理由也是充分得不行,只好反过来安慰他,“我真的没有。我会答应你,凭的绝对是自己的心意。厉南川,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吧,我等你下班。我要去上班了。”说罢,陆云端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厉总一扫方才的低沉失落,眉眼荡漾开笑意,“好的,云端,你慢点,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厉南川这么说不是没有他的道理,昨晚他以为云端还要去天下西湖那边的素菜馆兼职,没想到云端说不用,他已经不去那边了。厉总本以为他是已经找了别的工作,因为以他对云端的了解,既然他打定了主意要把钱还上,那不可能兼职做一半就不做。
陆云端没说什么,但是有些古怪的神色却让厉南川敏锐地捕捉到了。厉南川聪明,他倒也没追问,只是打了个电话让人问了下天下西湖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有人不让他做下去了。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人,应该是陆恒端。连陆云端做个服务生都要逼到死胡同里,那么,他正常工作也很有可能来打搅。
某人却是伸出手拉了拉他的手,现在他们之间亲密的动作很少,却总能传递最深的那点情感。他能感觉到厉南川手里攥着的关心与爱意,察觉到这点的陆云端笑着也握了他的手,“好。”
下过雨的长洲市街道,榕树格外绿,长长的须子在早风中飘荡。陆云端一扫这几日的低沉压抑,连走路的步伐都不禁轻快起来。然而,到了送水站,却见成哥和几个同事正和另一拨人剑拨弩张,三四辆小三轮被两拨人按着。
“你们这水有问题,我家里人就是喝了你们的水,全部上医院了!”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恶巴巴地叫嚷道。
成哥不甘示弱,“你说我的水有问题。你拿报告单出来,确实是我们的问题,那我认了!但是你现在口说无凭,挡在店门口不让我们做生意,算什么意思?”
“哼,要报告可以,但是在报告出来之前,你这店就得给我关着。谁知道下一桶又毒害了谁去!”为首的男人继续说道。
“对啊,就是,咱们啊这也是为了群众安危着想。”另外一个男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云端走到成哥身边,问道,“怎么了?”他一到,几个人面露不善地打量着他。
“这几个人,说是家里有人喝了我们的水上医院了。但是报告又拿不出来,连个病例也没有!现在堵着不让我们送水。”成哥气愤地说道,早上已经有几个订单了,但是现在一桶都没送出去。
陆云端觉得他们身上给人的感觉特别熟悉,那种在监狱里见过的打架斗殴的流氓才会有的气质——眼神凶煞,满脸嚣张。根本不是什么一家子亲戚朋友,而是地痞流氓。而此时,从这群人后面走出来的男子,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哟,这不是陆云端?”那人剃着大光头,左脸上有道疤,叼着根言,皮笑肉不笑地和陆云端打招呼。
陆云端顿了顿,视线从大刀疤面上扫过,心里明白了几分。
“怎么?见着老朋友也不打个招呼?”大刀疤将烟蒂丢到地上,脚底一踩狠狠划了几下,“怎么说,也是七八年的狱友,出来也不跟哥招呼一声?”
成哥知道陆云端坐过牢,看来眼前这个人同陆云端是认识的。其他送水同事是面面相觑,原来陆云端是从监狱里出来的。
陆云端盯着他说道,“大刀疤,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是做什么出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兄弟们混口饭吃,今儿个啊,我们就赖在你们送水站不走了。”大刀疤吭哧吭哧地笑了几声。
“你们究竟想怎样?”成哥恼怒地问道。
大刀疤踢了身边的小弟一脚,“现在啊,都是要文斗不要武斗,拍好照片没?把这店的招牌拍清楚,写好了,往微博上一发,诶特几个本地媒体,我看啊,谁还敢来订你们的水?”
“我们报警去!”“就是,报警!”几个同事和成哥建议。
“报不报警的,无所谓,反正我们微博先发了,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刀疤无所谓地说道。
微博发了,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会对送水站造成影响,陆云端心里清楚这点,“大刀疤,指使你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哟,陆云端,你小子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啊。看在咱们七八年狱友的情分上,我坦白跟你说了吧。你小子得罪人了,无论你在哪儿,这工作都别想做成。”而后对着成哥说道,“你是这儿的小老板是吧,明确跟你说了,陆云端走,你这送水站还开的下去。陆云端要是不走,你啊,就准备喝西北风吧。今天,一桶水都别想送出去。”
“你们!”成哥听了这话愤怒不已,冲着就要上前。陆云端一手按住他的肩头,朝他摇摇头,“和这伙人硬拼,没有好处。”
他面色平静,已经明白,这是陆恒端摆明了要赶自己走。
一个同事围过来问成哥道,“成哥,那,今天到底还要不要出单了?这,不出单,兄弟几个饭都吃不了啊。”来当送水工的,都是生活不易的,有的一周一休,有的甚至为了多送几桶多赚点钱,旺季一个月都休不了一天。这一天不送,起码少赚一两百块钱,不是小数目。
再说了,订水本来求的就是回头客的生意,及时便捷地送达是顾客十分看重的。就连昨天那样的天气,送水站也只停工半天。
陆云端知道,这样纠缠下去百害而无一例。
“成哥,我先回去。大家赶紧先把水送了吧。”陆云端说道,他很感激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成哥让自己在店里做,又对自己百般照顾。成哥和这店里的任何一个同事都不容易,都是要讨生活的。
“云端,你走什么。我刘成不是那种人!”成哥有些急了。
陆云端平静地说道,“成哥,这些人摆明了冲我来的。没必要因为我连累了大家。就当我先放假几天。”然而他心里知道,其实这一走,很有可能不会再回送水站上班了,除非陆恒端收手,可这又谈何容易。
看着几个员工默不作声,成哥知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拍了拍云端的肩膀,“那好吧,云端,你就先回去休息几天。”
陆云端点点头,笑着安慰成哥,“你放心,我没事。”继而冷着脸对大刀疤说道,“我走了,你们可以撤了吧。要是敢对送水站怎么样,告诉你背后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以为就可以随便拿捏我。”
大刀疤无所谓地看了眼陆云端,“你别回来,我们也不会回来。反正,你走哪儿,我们跟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