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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重翠儿几人、沈家班百余人,当然还有孙公公的徒子徒孙,浩浩荡荡上百辆大车和马队,顺着左安门进了大明的都城,北京。如此不低调的恢弘气势自是惹得北京人民纷纷注目和议论,待得知是宫里的太监引了沈重沈东海进京面圣,四下里便是骂声一片。
孙隆和沈重骑马而行,当然这是沈重强烈要求的。倒不是有什么谋划,而是沈重骚包,一下船换了陆路,便毫不客气地要求孙隆让出三匹小马,找了个骑术高超的校尉当先生,逼着大柱和栓子与自己一路当了骑兵。沈重每日咬牙坚持,憧憬着有一天若是当了大将军领兵出征,能像《魔戒》里那个国王一样,骑着高头大马,举着长剑,从三军铁甲勇士前,纵马驰骋,还一边喊着“为了人类最后的荣光,为了祖先的荣耀,死战!”,然后上万勇士和铁骑,用刀枪敲着大地或是胸甲,一齐高呼“死战!死战!死战!”。当然在这些百战勇士中间,一定有两位将军,会装模作样得比划几下,同时在心里骂着“该死的变态神经病”,这两人自是一路哭天抹泪、屁股和大腿内侧血肉模糊的大柱和栓子。沈重自然不知道这两人每日背后对自己的诅咒,更不会体会他们的痛楚,就算知道了原因,大概也只会撇撇嘴骂道“傻啊,不会在裤子里加几块垫子么”。
孙隆瞧瞧四周,歪头听了听一路百姓的谩骂,对沈重笑道:“杂家可是不辱使命,让你臭遍全北京的任务总算完成了,你日后翻了盘当要感谢咱家才是。”沈重翻翻白眼,对孙隆气道:“你这话意思没错,可是听着混账。”孙隆听了不由哈哈大笑,公鸡嗓子听得沈重起了一身疙瘩。沈重和孙隆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着,好奇的一路左瞧右看,顺着崇南坊的街道,一路经过了雄伟的法藏寺和法华寺,便上了崇文门大街,到了崇文门门口,想来过了崇文门就是内城了。孙隆正要领着众人进入内城,就见从门里跑出个小太监,满头大汗地跑到孙隆身边,殷勤地请安问好,更就着孙公公的耳朵说起悄悄话来。只见孙隆时而惊诧时而坏笑,时而疑惑时而阴险点头,沈重鄙视得呸了一声,暗骂一句“死人妖”。
孙隆听完小太监的禀告,坏笑着走了过来,对沈重说道:“沈小子,倒是命好,让郑娘娘都挂心了,万岁爷交代,赏你二百两银子。”沈重翻了个白眼,然后装模作样地拱手向天,恭敬地说道:“谢天子隆恩!”孙隆瞧着沈重装腔作势,也不点破,接着笑道:“郑娘娘怜你自小孤苦没人疼,又一路辛苦地上京给娘娘演戏,赏赐你五千两银子,免得你在京城没了花销吃苦。”沈重听了,忙从马上下来,对着内城的方向,深施一礼,浑身颤抖地谢道:“娘娘慈心,比山高比海深,草民感恩戴德,唯有祝娘娘千岁永远美丽。”孙隆哈哈笑道:“你这看价码谢恩的的嘴脸倒是有趣,回头倒要替你好好给皇爷和娘娘说道说道。”沈重无所谓地摇头叹道:“你就是个俗人,不懂得沧海桑田如梦如幻,万年之下,唯有真情不朽的道理。听说万岁独宠郑娘娘一人,天子能如此专情,最是难得,想来必是至情至性,我谢娘娘重些,才对得起万岁的另眼相看。”若是别人说他不懂男女之情,孙隆必然恼恨,可他看沈重对了眼,只觉得如同至交斗嘴,心里满是舒坦。瞧着沈重得意,便坏笑道:“皇爷交代,让你和沈家班住在北居贤坊柏林寺旁的一处皇家院落,一会儿让这奴婢领你前去安顿,一应花费都算在宫里,你无需糟蹋银子,杂家还要回宫向皇爷交旨,就不陪你了,回头咱家请你吃酒。对了,明日宫里会来人传沈家班进宫演戏,你可要安排妥当,这可不是小事儿。”沈重瞧着孙隆脸色诡异,便拉着孙隆不让走,不客气地说道:“老孙头先别走,你刚才笑得如此诡异,咱这交情你可不能害我,我住的那所院落可是有何不妥?”孙隆笑嘻嘻地说道:“倒是没有不妥,就是过了一条街道就是文庙,那文庙后面所在你必然感兴趣。”沈重疑惑道:“难不成是青楼?”孙隆嘿嘿笑道:“杂家看你这一路的苦还没吃够,净想美事,告诉你,站着了别趴下,是国—子—监。”说完乐呵呵得打量了几眼苦着脸的沈重,坏笑着跑了。
沈重的反应自是极快,虽然没有逮住孙隆,却也大概模糊有了感觉,难怪孙隆刚才笑得那么猥琐,这里面有阴谋,而且阴谋的味道十足。沈重无奈地看着孙隆飞快跑进门就不见了踪影,心里暗恨,便恶狠狠地嘀咕着:“可是你说得,一应花费都算宫里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小爷今后下酒的花生豆都得是吃一颗扔一颗。”那被留下的小太监十分有眼力价,瞧见沈重得皇爷娘娘的欢心,和孙公公好得和亲兄弟似得,自然殷勤巴结,一溜小跑凑到沈重身边,点头哈腰请安问好,才恭请沈重随着自己前去安顿。
“沈公子是宋玉潘安一样的人物,如同苏东坡一样的才华,奴婢在宫里资历虽然不高,可也是进过内书房的,也曾见过众多朝臣和文人雅士,可是如沈公子这般神仙一样的才子,奴婢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哎呀,您瞧瞧奴婢这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被沈公子才华风度佩服得迷迷糊糊,却是忘了介绍,让公子不好称呼,真是该打,奴婢贱命叫做曹化淳。”沈重正被这小太监吹捧得迷迷糊糊、洋洋自得,猛然听得他的名字,浑身都是一个机灵,不由忙问道:“没听清楚,你叫什么?”曹化淳躬身笑道:“奴婢曹化淳,公子可是听着奴婢的名字奇怪,这名字可不像太监的名,因是宫里老祖宗王安公公起得,就舍不得换掉,倒是让沈公子见笑了。”沈重坏笑道:“你这名字起得极好,好得不得了,我一见你就觉得亲近,回头咱俩可要好好打打交道,不是兄弟也要处成兄弟才是。”曹化淳听了大喜,能和被皇爷看重的沈公子交好,日后前程必是有望,哪怕在皇爷郑娘娘面前提上那么一句半句,不,哪怕是孙隆孙公公面前说个情,那也能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只觉得今天能被派来传话,能认识沈公子,能被沈公子看重,真是天大的运气。感激之下,回头望着沈公子想说些感恩的话,却见沈重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好像在算计什么,不由臀部一紧,生怕沈公子从南方而来,有些好男风什么淫邪的爱好,硬生生把感激的话给憋了回去,只怕被沈重惦记上。
沈重看着曹化淳听了自己如沐春风、温和亲切的话语,竟仿佛噤若寒蝉的样子,很是诡异。奇怪之下,想着这日后崇祯朝的名人是不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否则为何突然不敢和自己再搭话。想着刚才孙隆说得,天子和郑娘娘赏赐给自己的五千二百两银子,莫不是被这小太监大胆贪污了,不由紧张地问道:“化淳啊……”曹化淳听沈重叫得亲热,只觉浑身阴冷,畏惧地不敢出声,沈重更是疑惑,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孙公公刚才说,万岁和娘娘赏赐给我五千二百两银子,怎么不见,莫不是哄着我玩?”曹化淳听沈重问得是这个,身子才放松了一些,回道:“这皇上娘娘金口,谁敢耽误,早就送到前面的院子,沈公子一到就可以拜受了。”沈重松了一口气,想着孙隆刚才的无耻,便又问道:“孙公公说我们这一百余人的花销都走宫里,这如何走法,是直接折现银子,我们自己花销吗?”曹化淳笑道:“哪有那样的事儿,这沈家班住在前院,吃食衣服都有定制,都在里面解决安排。沈公子及女眷下人的花销,自是由奴婢伺候着,需要什么您就吩咐,奴婢自会去办。”沈重听了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即是如此,瞧见前面的餐馆了么,一会儿安置了,照着最贵的去给我弄两大坛子来。”曹化淳迷惑问道:“公子即是爱酒,一小坛子也尽够了,喝完再去取不就成了,因何要两大坛子酒?”沈重笑道:“一坛子洗手,一坛子泡脚。”曹化淳听了一个踉跄差点滑倒。
沈重到了院子,瞧着倒是宽敞洁净,自是满意。先让翠儿找曹公公要了皇上娘娘赏赐的银子,再让曹公公下去准备饭食和沈家班上下的衣服、被褥,自己带着几个主演又细细排练了一个时辰,尤其是几个唱曲子的,一个个听了都是韵味十足,应是这一路演绎都练熟了,才放心到后院休息。一进内院门,就见到大柱和栓子苦着脸、一瘸一拐地要去死挺,沈重说道:“你们这是做得什么怪,可是受不得北方的气候,下面起痱子了不成?”大柱悲愤地带着哭腔说道:“还不是公子非逼着我和栓子骑马,我们又没骑过,这一路下来,腿和屁股上的肉都磨烂了,你现在还说风凉话。若不是我爹就在前院,不敢动你,今天非揍你不可。”沈重咂着嘴道:“你们俩是猪啊,不会在裤子里垫上几层棉布,再说只是让你们练骑术,我也没说不让你们休息啊?”大柱指着沈重怒道:“重哥,做人不能如此无耻,你明明就是因为我和栓子说话恶了你,要报复我们。刚开始骑马时,每次我和栓子刚一下马休息,你就和我爹嘀嘀咕咕,然后我爹就走过来连踢带打地不让休息,打得我们再不敢下马,只有晚上住店时才能恢复几分,现在却假装好人。”沈重大是奇怪,说道:“你爹打你我倒是见过几回,可不让你们休息实在是不知道,这么不人道的法子,我怎么会做。我就第一次骑马的时候,故意整了你们半天报复,后面可绝对没有。”正说着,恰好胡木匠来后院找大柱,沈重便问道:“胡叔,你为何不让大柱、栓子下马休息,他们一休息你就教训他们?”胡木匠理所应当地说道:“你那天找孙公公要马匹,说要带着他们俩学骑马,我问你学那玩意作甚,你不是说等哪天若是万岁爷点你当了大将军,就给他们一人一个指挥使干干。我寻思着既然万岁爷看重你,巴巴叫你上京出主意,这事儿靠谱,八九不离十能成,为了良乡村日后富贵和他们俩的前程,自然是照死了练,敢下马就照死打,否则没出息日后跟不得你从军。”胡大柱和刘大栓眼泪哗哗的,哭诉道:“爹,你倒是听全了啊,重哥只说练习骑马,也没让整日骑在马上不能下来,你看看,我和栓子屁股、腿上的肉全烂了。”说完怒视着沈重,沈重无辜地摇着头表示不关自己的事儿,栓子怒道:“重哥你别装无辜,要不是你和胡大叔乱开玩笑,我和大柱能这样吗!”说完二人悲愤地进屋收拾烂肉去了。沈重鄙夷地看着为了富贵虚荣连儿子都吓死手却仍然一副不知悔改的胡大叔,夸赞了几番教子有方、大柱日后必成大器的话,又交代他去找曹公公传大夫过来看看,自己怀着大仇得报的喜悦,神清气爽地回屋洗澡去了。
进屋就瞧见翠儿和小芝,财迷得一张张数着银票,不由怒其不争的抢过来自己也数了一遍,嘴里还不时讽刺着二女没见过世面,才多少银子就得瑟成这样,沈家园林银库里的银子堆成小山高,也没见她们这样过。小芝一把抢过银票,说道:“你懂什么,这是万岁爷和娘娘赏赐的,能和家里的一样,要好好收着回去了供起来。”沈重不屑的嘲讽道:“谁给的还不都是银子,万岁爷给得就能一两当一万两使不成。”翠儿上来戳着沈重的额头骂道:“我都听见了,你才在外面又消遣我哥和栓子哥了吧。你就坏吧,没见过你这样的,他们俩就气了你一回,得罪了你几次,你就没完没了的利用我爹给他们下套。人前你和老实人似得,谁知道你比女人还小气,不把气还回去就不肯安生,真真是个妖怪。”沈重不乐意听,说道:“谁让他们天天气我,那栓子还总想和我抢小芝,我不过是顺手警告他们一番,还连带着教他们本事,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心胸宽阔,雅量高致,谁能这么温柔得对待情敌。”小芝白了沈重一眼,对翠儿说道:“姐姐快领了他去隔壁洗澡去,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幅小人嘴脸。”
正说着,王铁匠急匆匆地走进来,将一封名帖交给沈重,说道:“重哥快看,刚才来了几个书生,说了几句客套话放下名帖就走了,又是北京国子监的生员,为首的是个姓徐的,请你去国子监什么坐着唠叨,你瞧瞧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想要对付你。”沈重打开名帖,只见上面几行端正小字,正是“闻说东海是英豪,一盏香茶便来邀。坐而论道辩真伪,君若不至吾当笑。明日未时,国子监一众生员扫席以待,徐怀举顿首。”沈重坏笑道:“还真是来下战书的,老天爷也瞧着我无聊得可怜,明日定不寂寞。”
翠儿摇头看着沈重一脸期盼向往和嘴角露出的一抹坏笑,哀叹道:“得,又有人要倒霉了,倒是救了我哥和栓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