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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锦年眸光胶锁在到凤繁星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脑子里挥散不去的是,影卫居然是从脂胭暗巷中找到她,如今两军交战,她虽屡次下令不得扰民,但对于一些军中稍有地位的将士在胭脂巷中寻找刺激,她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心里沁过层层地暗叹!
这一方面,她连想也不敢多想!
这是这个封建时代,凤繁星是昊王之正妃,身份显赫,原可以平安富足享乐一生,但遇到此种事,就算贺锦年帮她瞒得再周全,只怕她自已也过不了她心理这一关。
凤繁星出了这么大的事,瞒得过别人,将来昊王回来,凤繁星怎么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何况,昊王在贺锦年的印象中,似乎不象是个长情、专情的男子,就算当年昊王府频纳小妾是为了作戏,但顾城军对凤繁星也确实存在疏忽。
在这一点,比起不谙男女情爱的顾城风而言,顾城军显然做不到顾城风为了爱可以倾尽一切。
现在,唯有希望凤繁星只是想避祸而自已悄然隐入脂胭巷,而不是被人卖到那里。
否则,这种事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女子也无法承受这种伤害。
云泪“嗯”地应了一声,又点了盏灯,搁在凤繁星榻前,将煎服好的药小心喂凤繁星服下,而后开始诊脉。
少顷,又细细观察了凤繁星的脸色,方开口,“我会尽力,只是之前给她喂服的莲丹并未见到明显的效果,现在看看服完这贴药能不能醒来!”
“那些就有劳云姨!”贺锦年转首对戴少铭道,“少铭,你马上设法派二十个四海影卫潜入扬州,主要去查两个地方,一是扬州的锡矿矿山,二是去傅王府,查一查那里有没有一个叫喻守坚商人的消息,或是直接查探昊王的下落!”
言及此,贺锦年突然想到,两年前,她与顾城风去燕南城游车河时,曾经与傅王秦河相遇,当时在傅王叔的画舫上,她看到一个面陋奇丑的男子坐在席位上,想来,那人肯定就是顾城军,所以,当时才给了她那种强烈的熟悉感!
“是!”戴少铭颔首,又道:“我已经派了影卫再去找到星妃娘娘的地方寻找线索,看看有何遗露!”
“很好,我差点遗露了这些,还是你想得周到!”贺锦年又看了一眼凤繁星,眯了一下眼角,皓眸带了阴絷,“在确保不影响行动的情况下,尤其是确保昊王安全的条件下,如果能活捉傅王秦河和韩昭卿,就把他们二人给本王带回来!”
凤繁星是堂堂的昊王妃,身份高贵,岂容他人算计。
举头三尺未必有神明,所以,这个债,她替凤繁星算回来!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让四海影卫提前备战,无论明天凤繁星那里是否能确定昊王的消息,她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戴少铭得令退出。
“云姨,帮星王妃做一次妇检,看看她是不是受了创伤…。或是……”贺锦年略有些艰涩地启了启口,终还是叹出了声,“查清楚,身上是否染了脏病,若有,最好马上彻底治疗!”
“殿下,有放心!”云泪心中划过不忍,但此刻,贺锦年的理智比什么都必要,否则,一旦错过最佳治疗,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就算是凤繁星没有被卖至烟花之地,按着贺锦年从凤繁星记忆里所提取的片段来看,凤繁星就算没有被卖身至胭脂巷,也不可能百分百保证,凤繁星最终可以全身而退。
毕竟傅王叔秦河,也不是吃素的,从扬州到有一千三百里,凤繁星从出事到现在也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中间稍出差池,只要凤繁星落进秦河的手中,秦河断不可能会轻易再被她蒙骗过去。
“我给你几粒安神丸,你回去服下再睡!”云泪见贺锦年神情萎靡,走到药柜边,取出几粒配好的安神丸,包好后,交到贺锦年的手中,叮嘱,“一次服两颗,我给你配了三天!”
云泪说完,开始着手准备一切妇检需要的工具,并开始用烈酒消毒器具。
贺锦年疲累交加,料定云泪要给凤繁星做妇科检查也没那么快,便先出了帐外,传唤了赤焰,命他马上将找到凤繁星以及怀疑昊王在大魏出事的情况用飞隼传递建州,并注明,她已派影卫前往扬州,届时希望他们能会合!
赤焰得令,匆匆离去!
贺锦年轻声一叹,若可以,此时,她真想化身为飞隼,飞到扬州,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可现在,诸事缠身!
贺锦年带着一身的颓废回到自已的帐营中,沐浴后,桂叶为她端来一碗鸡汤面,一边忙着给贺锦年铺床,一边嘟着厚厚的嘴唇表示不满,“也不看看时辰,到这时候还没吃过东西。奴婢午时就开始用慢火炖鸡,申时方熬好了,可左盼右盼都等不回五公子,鸡汤热了不下五次了,您才回来,您看看您,这都瘦成什么样了,还非得不让奴婢来军营中侍候您…。”
贺锦年失笑,从鸡汤中挑出鸡心和鸡肝扔在小叠中,喝了一口汤后,果然浓汁香浓,马上满脸讨好,“真不错,等我吃完,再给我上一碗汤!”
她南下赴战场时,桂叶坚持要跟着来,她不肯,当时的她自暴自弃,不想身边的人跟着伤心,所以,不管桂叶如何恳求,她都一口回绝。
直到那夜与顾城风灵魂相会后,她重新鼓起活下来的勇气,便派人去燕京城把桂叶接到军中。
桂叶来时,请愿进宫进顾容月,几乎把皇宫里的滋补品打劫一空,人货混装地整整五辆马车来到军营中。
每天卯时起就开始为贺锦年做早膳,忙完后,在帐外摆了一桌一椅,在阳光下,眯着眼,拿着一根小镊子,给泡了一晚的燕窝挑细绒毛,然后,炖好后,亲自送到议政营,让贺锦年喝下。
接着又开始做午膳,到下午有了空闲,还会去伙食营挑活鸡活鸭,自已动手杀了洗理一干二净后,带回来给贺锦年煲汤。
在贺锦年的心里,桂叶已是她身边的亲人,如同姐妹。
被桂叶教训、数落,她觉得是一种幸福。
“都要入寝了,吃那么多会不消食的,本来是留多一碗,原本是给五公子当宵夜了,这倒好,晚膳都成宵夜了,那碗多的,也便宜了戴将军,人家喝了后,还跟奴婢订明儿的份!”桂叶收拾完床榻,过来看到贺锦年将鸡的肉脏全仍了,不觉得心疼地喊:“五公子,这都是好东西呀,为什么不吃,我还舍不得给戴将军,全都挑出来呢!”说着,便端了小叠子,拨开里面贺锦年吐出的鸡骨头,气呼呼地把鸡心和鸡肝一股脑儿地倒进自已嘴里,吃了。
“噗”贺锦年禁不住喷出嘴里的半口汤,整晚的郁闷之气在一瞬间全部消散,看着桂叶鼓鼓的腮帮子,她边笑边咳着,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待到桂叶的一张肥脸开始泛出尴尬的粉红,方解释道,“谁说这是好东西,这些东西含胆固醇高,最好少吃点,尤其是你,更要少吃!否则,胖还是小事情,将来容易得三高!”|
“三高?什么三高?”桂叶被唬了一跳,掏出怀中的帕子拭了嘴,“三高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富贵病,就是胆固醇高,血脂高,血压高,通常得这种病的是喜欢爆饮爆食的人,总之,动物内脏以后少吃就行了。”
桂圆摸摸后脑,粗眉微微一皱,马上不以为然的反驳,“五公子您是爆饮爆食的么?你看您瘦什么样了,我家乡的嫂子坐月子时,我母亲就是让她吃这个,出了月子,养得白白胖胖,奶水又足……”桂叶开始噼呖叭啦地说着应怎么吃,怎么养方能把一个人美得水灵灵。
贺锦年只好举起双手投降,忙不迭地应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桂姐姐,我都怕了你,天天念,唐僧念经似的,念得我耳朵都生茧了!”说完,捧了面碗,迅速把整碗的面吃了,还把汤吸了个一干二净,又开始吃水果。
桂叶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收抬桌上的碗叠,“您要是每天准时用膳,奴婢何必要天天念,还不是五公子您自已不爱惜自已,将来六月公子回来了,非得要数落奴婢照顾不周!”
提到六月,贺锦年搁了箸子,轻声道,“六月去川西也有几个月了,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桂叶扁了扁嘴,“五公子您放宽心,六月公子一定会好好的!”
顾城风驾崩后,六月陪她在帝王的陵墓前呆了四十多天,直到劝服她离开。
她回到贺府,便开始准备南下奔赴战场,原本以为六月会跟她一同去,谁知道六月却向她提出告辞,他要回到川西姚族圣地。
当时的贺锦年直觉感到六月去川西是为了设法解开她和顾城风的血咒。
但她很快就以理智否定了自已的第六感觉,因为顾城风都已经驾崩,血咒是否解开,于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彼时的她只道是自已一直处于伤心欲绝的状况,因此影响了自已的第六感觉的判断。
只是依着正常逻辑来思考,六月来自姚族,满十六岁后,回到姚族圣地原本就是四年前和姚族长老商量好的。
贺锦年和桂叶聊了几句后,让桂叶早些去歇着,自已便返回云泪的太医营帐。
月色浓重,来来往往地巡逻的士兵步伐轻盈,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整个营地除了天空偶尔传来飞隼翅膀的扑闪之声外,静得如同无人的旷野之地。
贺锦年默默踩着柔软的草坪,心事悠然。
月色下,她的影子投落在地上,身形消瘦似乎不堪迎风,既便是营中不乏人影,她却依然如一只离了群的苍野孤鸿,落寂得想落泪。
她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天边的一颗启明星,面带斩定决然,眸光迸发的异彩,唇边轻语:
城风,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是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我在同一片的天空下,我就什么也不惧了,我等着你的归来——
城风,你知道么?这场战争,已无悬念,大魏已经迁都,只等这一次的粮草调度结束,我便会发起总攻,直接拿下大魏汴城。
而汴城以南,地势变得平坦,适合骑兵和弩军作战,只要攻下建州和扬州,这场战争就结束。
可是昊王失踪了,虽然我派出了影卫,但能否找到他,我心里也没有底,但盼你知道这里的情况后,助我一臂之力。
贺锦年心思重重,边想边走,至一处帐营的拐弯处时,突然被转角奔过来的人撞了一下。
“摄政王恕罪,奴婢不慎冲撞,请摄政王饶恕奴婢!”医女见是撞了贺锦年,跟见了鬼似的,也顾不得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裙,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头已磕地连连讨饶。
“不用担心,这只是小事情,起来吧!”贺锦年俯身扶起她,一眼就认出是中午那个被她以处死相恐吓的医女,难怪她的反应如此惧怕。
医女去惊魂未定地连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缩着脖子。
“你叫什么?”贺锦年见那医女长相清秀,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心中突然有些奇怪,云泪怎么会用如此年幼的医女。
“奴婢叫叫叫管……管璃儿!”小医女一紧张,变得结巴。
“原来是管太医的孙女,难怪小小年纪会被云院士重用。以后见着本王,不必战战兢兢,只要做好本份,不应该说的话不说,在云泪身边,自是能学到一身的本事!”云泪医术虽高,但为人城府不深,瞧她挑的医女也看上去相当单纯。
事关凤繁星的名节,贺负年自当要多叮嘱几句。
管璃儿连连应着,头上下点得如鸡啄米,傻愣愣地站着,竟一时不记得捡起地上的衣裙。
贺锦年淡淡一笑,俯身捡起地上的女子的衣裙,还特意地抖了一下,弹去衣裙上沾上的草叶,“去忙吧!”
“谢……谢,摄政王殿下!”管璃儿依然不敢看贺锦年,恭恭敬敬抬手去接,刚触及,尚未拿实,衣裙蓦地从她的指间滑走,她一凛,抬眸只见贺锦年神色有异的盯着一件女子洁白的肚兜,脸色一红,呐呐地解释,“殿……殿下下,这,这是那个病人的衣裙,方才云……云院士让奴婢为她沐浴,这是奴婢给她换下来的脏衣,奴婢想拿去……洗一洗!”
“我知道!”贺负担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眸光还是盯在那肚兜之上,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接着,又摊开肚兜,对着月光举起,她的脸我瞬息万变,让那管璃儿看得一惊一乍,只道贺锦年有恋物的怪癖。
“摄,摄,摄政王,您若没有事情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管璃儿见贺锦年似乎对这一件寻常的肚兜极为兴趣,不仅越瞧越认真,到最后,几乎整张脸都要贴了上去,越发觉得自已不能再伫在这里,便结结巴巴地开口。
贺锦年这才看到眼前一张神色怪异、不安、惊恐变幻交错的一张脸,微撇动嘴角,笑容如水般纯净,“去吧,你今天立了功,本王会让云院士赏你一个月的俸银!”
“不……不敢!”管璃儿得了赏却依然慌得脸上毫无喜色,急忙福身,便急急告退。
“来人!”贺锦年嘴角倏地一挑,唤出影卫,边走边吩咐道,“马上通知戴将军,本王现在去柳州胭脂巷,令他随后跟来!”
影卫得令,马上消失在夜色中。
贺锦年两指夹住唇角,打出一个长啸后,便纵身朝着营外奔去,至大营的门口时,两旁守营的将士见到贺锦年出现,立刻将手中的长枪重重地往地上一戳,双脚合并,昂首挺胸,齐声喝:“摄政王威武!”
雪箭也已出现在营门口,见到贺锦年,马上摇起马尾。
贺锦年双足朝后蹬了一下,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雪箭的速度让追随的影卫根本无法追上。
夜风尽情和尽责的吹着她的脸颊,如墨般的行发,丝丝飞扬,凤驰电擎中,贺锦年很快便接近了柳州城。
这个时辰,柳州城门已关闭,城门守将是苍月新任的将领是贺锦年亲自任命,曾参战攻破柳州城之战,其下的士兵多数在战场上与贺锦年一同杀过敌,所以,对贺锦年的身影极为熟悉。
守城士兵的远远见到一匹白色的快马疾驰而来,速度惊人的快,便马上朝城楼下的士兵喊,“是摄政王的御座,马上开城,摄政王要进城!”
转瞬,城门尚未全开,贺锦年已至城门,她并没有减速,而是直接从两扇城门的夹缝中穿行而过,那刁钻的角度,精准的判断,惊得合力推城门士兵一身的冷汗。
贺锦年驻守柳州已近一个月,对柳州城已相当熟悉,所以,冲进城门后,马上左转,朝着柳州最繁华的脂胭巷奔去。
自从六月恢复她的记忆后,她的路痴已治愈,她知道,必定是东阁施了法阵,因此,她封印在申钥儿眉间的魂魄不仅被解开,还回到了这个躯体,让她再也不受路痴所累,因此,算是因祸得福。
胭脂巷名为巷,实则占了三条两丈宽的大道,道路的两旁全部经营酒楼、茶馆、赌档、妓院,以及伶人倌。
战后,这里的店铺几乎关闭,但还有几家妓院开业。只是昨日繁华不再,大街上静谧沉沉,只偶有绣楼中不时传出几声黄莺娇啼。
贺锦年已不用凭借地图判断方向,她记忆力惊人,凤繁星在肚兜上绘制的地图已经刻印在她的记忆中,加上她一到这里后,大脑中的第六感更加强烈,她几乎不废任何的思考,就冲到一条夹在两条大道中的小巷,闯进了一间后院中。
确切来说,这里是一杂复杂的四合院,看上去有七八间的小屋围着一个小院落,院落两旁各有一个水槽,边上用石头简简单单地围着一个灶,上面放着一个大锅,在离大锅不到半米的地方,劈成一条一条的木柴随便堆放,让人感到只要稍不慎就可能引起火灾。
房间的外面,架着一条条的竹杆,上面横七竖八地挂着一些洗过的衣服,有外袍,也有里衣,甚至也有女人的肚兜。
垃圾也没清理,直接扫在墙角,引来无数的苍蝇和蚊子,空气是迷漫着一股浓重的馊味。
贺锦年眸光扫视一遍后,便落在了左边的第二间房,她走过去,轻轻一堆,门“吖”地一声便开了。
贺锦年借着门外流泄而进的月光,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简单的连床榻也没有,只有两张的长凳,其中的一只长凳还坏了一只脚,用一条松木支撑着。上面歪歪斜斜地搭着一张竹床,竹床上搁着一条发霉的被子,整个房间因为空气不流通,发出浓重的霉味。
这里,凤繁星真正的栖身所在,影卫找到凤繁星时,她已被人从这里转移,因此,影卫才找不到别的线索。
贺锦年眼眶一热,移步过去,单膝下跪,双手轻轻带着意念覆在了那竹榻这上。
当她的手摸上床头那一个硬帮帮的竹枕时,几乎是在一瞬间,贺锦年仿佛看到凤繁星紧紧搂着被褥,蜷曲身子,昏昏沉沉地睡着,枯色的长发毫无生气地散在冰冷的竹枕上。
她闭着眼睛,指尖从床头慢慢划到床尾,脑子里频频出现一些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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