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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素日总是刻意回避着王爷,竟然已经决定了,她就一定会做到,虽然心有不舍,但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
于是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一个月来,见不到那人,心里还是会失落。
秋月见锦瑟终日强颜欢笑,心内也生怜悯。一日午后,初雨刚霁,硬是拉着锦瑟去花园去解闷。
杏花林中落蕊满地,两人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徐徐走着。
一阵风过,杏花打了个冷颤,纷纷扬扬的如蝴蝶般飘落。
锦瑟望着脚边的落红发呆,“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倒不如成全了这落花与流水。于是她俯身,一片片的拾起吹落的杏花。
秋月见她这般痴,也不拦她,随她去了。
锦瑟捧着满手的落花,走至花间的一涧清泉,将怀中的落花用娟帕轻轻拭去沙尘,再一一放入泉水中,花儿在水中打个旋,如相拥般,渐渐飘远。细嗅,竟有一丝芬芳。
秋月回头,竟看见王爷独自走来。王爷示意她不要声张,她便识趣的退下了。
锦瑟蹲在水便,痴痴的看着水中央飘舞的花。流水潇洒,似少年玉树临风,杏花粉红,似女子含羞一笑。
“秋月,你说,这落花本应化作春泥,可我偏偏让它嫁与流水,是违了它的意,还是遂了它愿呢?”锦瑟仍是看着那花儿,并未回头。
“你为什么不问,这流水是否如意呢?它本想娶那青青的柳叶,你却硬塞给它嫣红的杏花。”
锦瑟被这声音吓得一怔,手里的落花全部抖落在地上。她回头,看见那一袭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她心内酸楚,却咬着嘴唇,不说一字。
一月不见,他清瘦了不少,脸上的棱角愈发分明。单衣随风摆起,长发飞舞,眼眸里盛满了隐忍与怜爱。
“瑟儿。”王爷上前一步。
锦瑟后退了一步,却不料湖边泥滑,她身子一斜,眼看着就要跌落水中。
王爷立刻飞身向前,搂住了快要跌落的锦瑟,鞋尖轻点,两人已稳稳落在地上。
锦瑟脸蛋扑红,王爷的手却仍是环在锦瑟腰上。她用力想推开眼前的人,可那人却紧紧扣着,任她怎样挣扎也逃不掉。
为什么又出现?为什么不放手?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再没有力气挣扎了么?
锦瑟的双拳如雨点般落在王爷的背上,王爷仍然双手环着她,任她敲打,一动不动。锦瑟终是累了,倦了,拳头渐渐缓下来,双手垂在身侧,泪,无言的滑落。
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王爷一把把锦瑟搂到怀里,紧紧的抱着她。他的呼吸离得这么近,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她多么想反手抱住他,可是,她不能。她满心悲哀。他已是别人的夫君,而她是待选之女。一错过,就再也不能回头。
“对不起,我也不愿意。”王爷把下颌抵在锦瑟的头上,缓缓吐出满心的无奈与苦楚。“父皇亲自赐婚,将宰相之女许配给我,我不得不接受。”
锦瑟心又是一痛。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贵为皇子的他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何况是身为秀女的她。心痛之外,尽是疼惜,若他真心爱着王妃,她亦可逍遥离去,只是这样,让她如何放心得下。
一道圣旨,竟如一条银河,牛郎织女,从此相隔。
锦瑟终于抬起手臂,环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再任性这么一次,一次就好了。
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去计较,同是身不由己的人,又何必在猜忌中伤害了深爱的他?也许,他们终究是陌路,但是,此时此刻,终生不忘。
杏花随流水飘远,谁知道,在天的那端,河的尽头,有没有柳叶飘落入水中?
阳光透照在两人身上,相拥的人影在地上层层叠叠,似乎再也分不开,融为一体。
他的呼吸牵动着她的呼吸,她的心跳感知着他的心跳,他们离得那么近,他们温暖着彼此。满怀温柔,如那日光下跳跃着金光的湖面,盛大无比,辉煌不衰。
当夕日已斜照,王爷拉着锦瑟的手,并肩踏出这片杏林。她希望,路再长一点,让她再多一点时间去铭记,属于她和他的美好。
只是路终究是有尽头。
锦瑟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却不料握着自己的手更紧了紧。
“王爷”锦瑟低吭一声,手不住的向外溜,无奈王爷的手如铁钳,怎么也逃脱不了。
“你可愿做我的贴身侍女?”王爷低眉望着身边的女子,眼里一顷碧波,尽是深情。
“我…”锦瑟内心痛苦的挣扎着,为什么在她快要放下的时候,他又重新闯进她的世界?如若相离,不若不相遇,如若相爱,怎忍心相弃?
“两月后,天下大选。”锦瑟轻轻说道,睫毛映下光影交替的斑驳,整个人如身披轻愁,“我本是命不由己的人,何时又轮得上我说愿不愿意。” 她苦笑,如寒风里即将凋零的花,让他一阵心疼。
“放心,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王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传来一阵坚定的力量,“我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人,但是我一定会保护我最爱的人。”他看着锦瑟,锦瑟亦看着他,夕阳下,两人已把真心交付,未来的路很难,但他会陪着她,直到世界的尽头。
虽是王爷的贴身侍女,但是锦瑟并不需要服侍他洗脸更衣之类的琐事。只是,他走到哪到要她陪着。他写字她便在一旁研磨;他与心腹议事,她便安静的聆听;他读书,她便泡一壶香茗;偶尔,他倦了,她便念给他听;他累了,她便为他按摩捶肩。有时候,锦瑟会恍惚,觉得日子这么淡淡的过,一不小心,就地老天荒。
王爷本想将清音阁赐给锦瑟独居,一则离的近,容易走动些,二则免得杂人碍眼。只是锦瑟不想多费周折,恐生出事端,也不舍秋月,便谢绝了。
自然,锦瑟见王妃的时候也多了。王妃闺名舒楚楚,乃当朝宰相的掌上明珠。和王爷相逢于国宴,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她虽生得娇弱,竟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发誓非王爷不嫁。宰相拗不过,多次上书请求皇上赐婚,终于得偿所愿。
大婚之后,她亲自照顾王爷起居,端茶送羹,待下人也极其温和,只是王爷一直待她相敬如宾。锦瑟叹息,好一个痴情女子,只可惜交错了心,付错了情。
锦瑟和秋月两人挽手在花园中闲逛,欣赏绽放的琼花。却听得旁人轻唤:“王妃吉祥”,两人连忙转身行礼。
王妃含笑道:“锦瑟,陪我去倚虹亭里坐坐,其他人都退下吧。”
秋月不安的看着锦瑟,锦瑟笑着点点头,她才放心离去。
锦瑟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子,娥眉如黛,眼波似水,只是淡施胭脂便娇柔动人。
王妃仍是含笑道:“那日初见妹妹便觉不俗,今日细细打量更恍觉如天人。”
锦瑟忙俯身行礼;“奴婢不敢当,王妃明艳照人,自是常人不可比。”
王妃却拉锦瑟起身,握着她的手道:“妹妹别多礼,今后你我姐妹相称,且不论那些拘人的礼数,如何?”
“谢王妃厚爱。”
王妃却又是柔柔一笑,“妹妹当称我姐姐才是,王妃二字听着多别扭。”
“姐姐温柔淑惠,肯把我这个丫鬟当作姐妹相待,是我几辈子的福气。”
“妹妹身似弱柳,面若姣花,皇都有几个能生得如妹妹这般标致?一看便知是富贵之人,又何必以丫鬟自称?难怪王爷素日待妹妹不同寻常,当真是我见犹怜啊!”王妃仍是笑道。
“姐姐抬爱了,王爷待下人一向不薄,只是段段不能跟姐姐相提并论。”
“每每王爷入睡,梦里总是唤着你的名字,我知他对你情有独钟,而我也不过是希望我爱的人能快乐。所以,我想,不如择日纳你为妾,你我姐妹二人一同服侍王爷,可好?”
锦淡然一笑,道:“谢姐姐美意,王爷只是视妹妹为红颜知己,妹妹自知无福侍奉王爷,况且,姐姐深得王爷之心,一人足矣。”
王妃却叹息一声:“我知道妹妹与王爷在一起不过写诗作画,乃君子之交,只是旁人却爱生闲语,不如成全了你和王爷的美事,也叫那些人再无口舌。”
锦瑟强颜欢笑,道:“妹妹日后自当注意分寸,与王爷少些往来。”
王妃却柔声道:“妹妹误会了,我并非此意,当真是为了你和王爷好,有你他才开心,他开心我才能开心。”
“我知姐姐是为我好,只是,我乃待选之女,姻缘原本就不由我做主,与王爷少些来往也是为了我的清誉。”
“既如此,也便罢了,若有缘,他日自成佳偶,也不急在一时。”
“姐姐说得有理。”锦瑟陪笑道。
“坐了半日也乏了,我要回去,妹妹可要再赏花?”
“花看久了眼倒缭乱了,不如我送姐姐回房吧。”
“嗯”
两人并步而行,锦瑟搀着王妃,脚下生莲。五月之初,柳暗花明,清风拂面,波光粼粼。
两人面上都是美好恣意的笑容,却不知谁的心里盛着几分苦,几分甜。